鹿怀序走过去坐下，几步路而已，心脏却疼的快要喘不过气。
似乎是察觉到鹿怀序的不对劲，云忱手里的工作停掉了，抬头看他，浅色的瞳仁轻轻颤动：“我记得你，你……”
“鹿怀序，我叫鹿怀序。”
云忱唇角弯起来，修长手指拿起圆珠笔，扯下新的纸张低声念道：“嗯，让同学欺负了的漂亮小孩儿。”
温和的语调和轻柔的音线像是晒暖了的棉花被子，治愈极了，鹿怀序的心脏跟着他的笔尖儿一起颤着。
“怎么这次不让爸爸妈妈跟着一起来，有什么话要单独告诉我吗？”
“什么事都可以和我说，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
“怀序，怎么哭了？”
鹿怀序喉咙哽咽，眼尾嫣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被云忱抱住后，更是难过到只会抽泣。
云忱拍拍他的后背，也不再问了。
他见过很多这样的孩子，鼓起勇气来看了医生，可到最后还是很难说出自己的经历。
倾诉欲本该是每个人都有的，可惜那也是需要爱意浇灌呵护的。
长期被忽视的孩子感受不到爱，简单的倾诉也会变得难以启齿……
每到这时候，云忱就不再追问了，有时候也会诱导着，哄着他们哭一哭，发泄发泄，等他们想说的时候再开始治疗。
这孩子倒是不用哄。
上来就哭了。
还抱自己抱的这么紧，夸张地勒着自己后背，像条受了惊的小章鱼。
怪可爱的。
云忱拍拍他，轻笑道：“哭饿了没有？走，带你去食堂补充补充体力。”
-
云忱把那孩子送走以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的自己变成了鹿怀序，跪在医院的病床前，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抚摸病人干枯的头发和脸颊。
而床上躺着的病人，就是云忱自己。
但梦里的云忱并没有感到奇怪，甚至还把自己抱起来放在轮椅上，轻声询问胃里有没有不舒服，然后推着轮椅去住院部的花园透气。
冷风一吹，轮椅上单薄的人咳的弯下腰，云忱胸口也跟着堵的难受，跟着他一块咳了两声。
梦到这里就醒了。
云忱趴在床边，捂着隐隐作痛的胃部，眉心紧紧地蹙了起来。
他是会做一些共情他人的梦。
可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为什么躺在特护病床上，还虚弱成那副样子……
缓过胃里的一阵阵钝痛，云忱起身想去厨房做点吃的，刚把干巴巴的挂面袋拿出来，就听到房门被敲响了。
云忱疑惑地开门，看到额头上沁满了汗的少年。
云忱：“怀序？你怎么知道我家……李主任告诉你的？”
鹿怀序笑了笑，扬起手里的购物袋，白皙的脖颈上也挂着汗珠，由发尾一路滴落至锁骨，短裤下两条笔直的长腿晃的云忱直眼晕：“我妈跟医院的主任打招呼了，说让你多开导开导我。”
“正好周末了，我去买了菜和肉，给你露一手！”
“为了方便你开导我，以后我每天都过来啊。”
“嗯，这挂面都快过期了，替你扔了~”
云忱怔怔地站在客厅，看着他拿起挂面，熟练地扔进了自己家的垃圾桶，又哼着歌将购物袋里的蔬菜一样一样摆出来，填满自己的冰箱。
之前哭成那样，云忱一直以为他是个内向寡言的孩子。
可眼下这场景……
抬头看到云忱在发呆，鹿怀序大步走过来，双手抱孩子似的抄起云忱，将他抱去沙发上坐好。
少年拍蘑菇似的在他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飞快地跑去倒了杯温水，声音温柔道：“你在这儿等着。喝点水看会儿电视，一会儿就开饭了啊。”
第621章 if线：假如鹿怀序重生了02
前世的鹿怀序就一直黏在云忱身边。重生一次，想赖在他身边还是很容易的。
可他想出来的说辞都还没用上几个，云忱就默许他可以留在家里，并在每一次饭后真诚地夸赞他的手艺，问他什么时候再来。
发现云忱和前世一样，目光总是不经意地落在自己的腿和腰上后，鹿怀序激动极了！
他是爱他的。
每一世都爱他！
于是，鹿怀序挑了礼物，准备了一大捧玫瑰花，精心把自己打扮好，在某天晚上向云忱表了白。
然后……
被拒绝了。
云忱没有碰玫瑰花和礼物，笑容也很有分寸：“你还小，分不清这些的，会不自觉地依赖自己的医生也正常……等你长大了再和我说吧。”
鹿怀序发现自己会错了意，大眼睛里顿时就蓄满了泪。
他失落地垂下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那我长大之前，还能到你家里来给你做饭吗？”
云忱闻言轻怔，不自觉地看向鹿怀序，心里有点意外。
本以为自己拒绝后，少年会焦急地辩解什么。
例如我哪懂什么心理学，我就是喜欢你，你先招惹我的，为什么不收我的礼物之类的撒娇的话。
可比起那些，他似乎更在意自己能不能到他家里来做饭？
短短两周时间，云忱的胃就被他养好了不少。
再加上眼前的少年本就是他喜欢的类型，云忱的心顿时一软，摸摸他的头发：“可以的，随时欢迎我们小厨师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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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怀序得到许可后松了口气，继续护着云忱那娇弱的胃。
他不知道的是，云忱正通过和他的相处，慢慢将那个梦境拼凑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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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的某天，云忱从睡梦中醒来，眼泪早已打湿了枕边。
他并没有重生，但一个接一个的梦境织绘了鹿怀序的记忆。
少年跪在病床边一遍一遍喊自己的名字。
少年从葬礼上回来，那副萎靡的样子像一株失去了主人，再也没人打理的花，委屈地跪在地上，将罪证放在自己桌上。
最后，他扣动扳机，唇边却弯起一抹解脱的轻笑……
他的爱并不是什么心理上的错觉，也不是少年的一时兴起，而是早就深埋心底，一个不小心就会破土而出的种子。
可自己那样轻易地就拒绝了他……
不行。
他要去找鹿怀序！
云忱到门口换鞋，拿上外套打开门，一个黄棕色的信封从门缝滑落，啪的一声掉在门槛上。
是医院寄来的体检报告单。
云忱弯腰捡起，想将它放在一边，手机却在这时响了起来。
云忱：“喂，李主任？”
李主任：“云忱，体检报告收到了吗？”
云忱将手机换了下手，伸长了手臂去拿钥匙：“收到了。李主任，我现在有点事……”
“云忱，干我们这行的胃多多少少都有点毛病的，你别害怕，结果不一定那么坏，先…先来医院一趟吧。”
铜制的钥匙掉在地上，云忱脸上的神情凝固了一瞬。
“云忱？”
没得到回应，李主任的声音焦急起来：“还是吓到了对不对？听我说，你这个年纪不可能到中晚期那么严重的……你现在在家吧？先别自己往外走呢啊，我去接你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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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忱的目光落在那个信封上，怔了好久没能回过神。
楼道里响起脚步声，云忱这才发现自己没有锁门，恍惚地伸出手想要把门关上，被一只手飞快拦住了。
“怎么了？”
鹿怀序看着面前摇摇欲坠的人，伸手扶稳了他的腰，急道：“云忱！看着我，脸色怎么这么白，发生什么事了？”
云忱一时间没能说出话，被鹿怀序打横抱了起来。
鹿怀序看了眼掉在地上的钥匙，弯腰贴了下他的额头，感受到上头细密的汗珠后，心疼道：“先别出门了。没事的，放松，我去给你拿药。”
被扶着喂了药片，云忱这才从恍惚中回过神，眼睛一红，虚弱地小声道：“怀序，你先回家。”
梦里的自己胃癌晚期，虚弱地躺在病床上，少年小心翼翼地照顾，最后跪在床边哭的痛不欲生。
如果那一切都是真的，一会儿到医院去，岂不是又要吓坏他？
云忱用力地伸手推他，带累着胃部痉挛抽痛：“走，回家去……”
那只手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鹿怀序心惊胆战地扶稳他的手臂，眼泪无法控制地掉下来，崩溃道：“我回什么家，这就是我的家，云忱，你就是我的家！”
“我知道你难受了，都是我的错，我没照顾好你，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我爱你，云忱，让我照顾你。别撵我走，求你，别撵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