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生 第23章

薄韧道:“这不是废话吗?你还能学坏?”

杨樵心里想到了别的事,道:“你想过去哪儿上大学吗?”

“你想去哪?”薄韧反问道。

“我在问你。”杨樵说。

“你去哪我就去哪。”薄韧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是杨樵期待中的答案,但他又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他期待中的答案。

薄韧是认真的,说:“你考上哪个城市的名牌大学,我也可以考同城的211嘛,就算211考不上,最差我也能上普通本科对不对。”

杨樵一下子无言以对。

“你不是想考汪执那学校吧?”薄韧忽道,“你别被这种闲杂人员忽悠了,我们要有我们自己的选择。”

杨樵说:“没有啊,我觉得南方太潮湿了,我还是喜欢北方。嗯,应该就是北京了,你觉得呢?”

薄韧道:“好啊,反正你去哪我去哪,北京可选的学校还更多。”

杨樵道:“那你要好好学习啊。”

薄韧道:“我哪天没有好好学习了?我只是笨,我又不是不努力。”

杨樵被他逗笑了,说:“还要哭吗?不哭就起来,我腿都被你压麻了。”

薄韧坐了起来,杨樵曲起腿活动了下,他戴着眼镜,穿了夏款睡衣,插肩短袖和宽松的短裤。他瘦瘦白白的,四肢细长,但却是个小而圆的脸型。

薄韧已经在罗林的数次科普下,明白了“小熊猫”并非大熊猫幼崽,而是一种十分可爱的小小圆圆的棕红色小动物。

不得不说毛绒控的罗林,对杨樵的拟动物形容,还是很有几分准确,杨樵戴上眼镜,脸部是真的有点像那种毛茸茸的小熊猫,萌萌的。

“你真可爱啊老婆。”薄韧从背后抱住杨樵,对这个把杨樵萌化的发现非常的喜欢,说,“我现在也想养一只你了。”

杨樵低头看他圈在自己的腰间的手,道:“做电工养我吗?我会被饿死的吧。”

后来,汪执又和杨樵聊过几次,向杨樵讲了他和那个男生之间相处的一些细节,杨樵从一开始只是倾听,后面终于忍不住,也对汪执说了一些自己的事,例如薄韧经常会做出一些让他很烦恼的举动。他没有说自己对薄韧是什么感觉,薄韧肯定是个直男,这是明摆着的事。

汪执却很直接地点破了他。

我执:你真的很喜欢他,不妨就试一试,别给自己预设那么多阻碍,当然要在不影响高考的前提下。

杨樵没有正面回答了。

他其实也还没有搞清楚自己对薄韧究竟是不是爱情,喜欢肯定是喜欢的,可好像也并没有到那种程度。

说不定只是一时上头,只是生理趋于成熟而引发的荷尔蒙波动,为了短暂满足青春期的可怜欲望,而去破坏他和薄韧之间那牢不可破的珍贵情谊,这实在是得不偿失。

高二开了学,杨樵理所当然分去了文科实验班,薄韧居然也惊险地擦线,被分进了理科实验班,成了实验班里吊车尾的预备“尖子生”。

两人的班级在不同的楼层,但到了课间,薄韧没事就会去找杨樵,只为了把杨樵叫出来,在门口说两句话,和杨樵一起去上厕所,有时候也会给杨樵带一点零食。

开学刚一周,杨樵的新同学们甚至老师们,都陆续认识了薄韧,知道了这位是杨樵的总角竹马,两人整日“难舍难分”,是最最最好的好朋友。

高中生课业繁忙,杨樵日常也不玩手机。汪执去上大学,自然也有了新生活,也不来打扰学弟杨樵。两人的联系比起暑假,少了很多,几近于无。

薄韧一番严密监控之下,确认学长已经退出他和杨樵的生活,不来打酱油了。他也不再提起汪执这人,偶尔想起杨樵说的“投缘”,还是会生一下闷气,但自己也能调理好了。

高中晚自习第二节 课,通常是公共自习,每个班都有家离得较远的同学,这节课他们是不用上的,因而教室里到了这节课上,就会有很多空位。

于是有些跨班级的早恋情侣们就会趁机到恋爱对象的教室里上这节自习。

开学两周后,薄韧已经完全拿到了文科实验班的刷脸通行证,进出杨樵班级的教室,自由如风,比人家自己班里的学生都随意。

他偶尔也会像上述情侣们那样做,晚自习第二节 课时,直接带着自己的作业,来文科班上课。

杨樵的同桌是一个和杨樵同款高度近视的小个子男生,人很好,也很好说话,见薄韧来了,也不发表意见,就自己去找张空桌独自学习,让出位子给薄韧和杨樵这对“难舍难分”的好朋友,由着让他们上双人自习课。

薄韧也不是来玩的,就坐在杨樵边上写作业温习功课,遇到不会的数学题英语题,还能实时问杨樵。因为他完全不捣乱,认真做功课,长相和性格又都很讨人喜欢,杨樵班里的同学门也都不太在意他违规跨班,甚至有时老师来了也对他熟视无睹,某次数学老师还在自习课上给他解答了他不明白的难题€€€€自此真正成为了法外狂徒薄张三。

一学期在枯燥充实的学习中,很快过去,冬日里的寒假又要来了。

薄韧这个期末考得很好,进步了不少,天道酬勤,学生时代的成绩单,从不会辜负每一个努力过的人。

寒假前,学校还组织开了一次家长会,那时成绩还没公布,薄维文去学校之前,非常担心,怀疑小儿子能分进理科班是运气使然,别是这个学期就会被实验班撵出来掉到普通班里。听到成绩后,才终于放下了心。

明明很满意,回到家后,薄维文却非要对薄韧说:“数学分数还是太低了,你哥高中三年,数学从来就没有低于过140分。”

薄韧也不吱声,随便爸爸怎么说,他只在旁边低头玩手机。

何静娟的旧手机摔裂了屏幕,本来就两千多元的普通机型,还用了两年,换屏不如换部新手机,如此一来,薄韧终于拥有了第一部 属于自己的智能手机,屏幕那道裂痕也不怎么妨碍他使用。

他注册了一个微信,昨天已经加上了杨樵,给杨樵微信消息。

任意球专家:在吗?

在不在?

老婆你在不在?

三连在吗,非常烦人。杨樵终于理他了。

木头:你要干什么?

任意球专家:[呲牙笑]不干什么,想你了。

于是杨樵又不理他了。

这学期杨樵来他家过夜的次数明显变得很少,薄韧自己进行学期末年终盘点,仔细数过,一学期杨樵来过的次数只有个位数,还都是因为雨雪天气,道路难行。

杨樵拒绝薄韧的理由,是晚上回去要挑灯学习,在薄韧家里不方便。薄韧据理力争表示没有任何不方便,但也没能说服他,只得作罢。

薄韧终于想到有什么事可以和杨樵说。

任意球专家:明天去踢球,去不去?

木头:不去,冷。

任意球专家:唧唧说踢完球去唱歌,去不去?

木头:不去,你也不许去。

邹冀也学了文科,当然进不了实验班,所在班级和杨樵班级的教室相隔不远,薄韧找杨樵的路上,顺路遇到他就和他玩闹一下,两人还是十分哥俩好,臭味相投相见欢的一对狐朋狗友,周末节假日没事就还是凑在一起玩。

秋天里过国庆节长假,邹冀就叫了他们去KTV玩,几乎还是暑假露营的原班人马,只少了已去上大学的汪执学长,多了邹冀新班级里交到的两个新朋友。

众学生之中,有一两个跟着家长去过KTV的,多数人却都没有,未成年人不进营业性场所毕竟是共识,守法店家也不会放他们进去。

邹冀却很无所谓,说那家店是熟人开的,会给他们预留好包间,而且下午场去,果盘和饮料送到房间里,关只要上门不出去,只是唱歌,在大白天里,不会有什么问题。

一群孩子,到底还是被好奇心和玩心占据了上风。杨樵也从没去过这种场所,最终所有人都被邹冀忽悠去了。

幸运的是,店里没遇到什么不好的成年人,也没发生什么意外的风波。

但不幸的是,进入KTV时遇到其他客人,其中恰好有顾遥的亲戚,但顾遥并没注意到人家,这亲戚大人自然也是好心,很不放心地通知了顾遥的家人。

一伙高中生正在玩,麦霸邹冀正陶醉地唱着“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时不时瞥向顾遥,而其余人有吃果盘的,有聊天的,薄韧正在比手画脚地对杨樵讲他今天路上遇到一群野狗打群架的精彩事故……

包间门从外面被推开,他们都还没反应过来,明亮的顶灯也被打开了。门口站着一位穿着很得体,也很有涵养的叔叔,顾遥立刻站了起来,叫:“爸。”

一群高中生傻了眼。万幸顾遥的父亲环顾包间内,确认这里只有一群小孩在玩,最后也并没有发脾气,只严肃地让顾遥现在马上回家。但那场面已经非常难堪。

杨樵现在想起来,还觉得头皮发麻。被大人抓包,他已经快有PTSD了。

木头:你不许去听到没,踢完球就回家,不然我就给薄叔叔打电话告你的黑状。

薄韧发了一个害怕的表情包。

任意球专家:老婆你管的好严。

杨樵回了一个黑线表情包。

他本人在家里握着手机,脸黑得不能再黑了。

任意球专家:这次不是去KTV,唧唧说是去他家唱歌,他搬新家了,家里装了一个练歌房。

邹冀的大美女妈妈以前是云州歌舞团的民歌独唱演员,新家配备练歌房,很合理。

那杨樵也不想去,想想一群人在邹冀家里鬼哭狼嚎,就觉得那场景一定很吵,不是他喜欢的环境。

木头:准奏。你自己去吧,玩得开心,到时就对唧唧说我有事。

任意球专家:好吧。

第二天。

杨樵一整天也没有学习,根本专注不了。

他一会儿想,薄韧现在和邹冀罗林在踢球,一会儿又想,去邹冀家里的肯定还有女同学,顾遥这次去不去了?如果去,她不可能一个人去,邹冀肯定要约其他女同学当群演,还会是以前高一同班那两位吗?这都过去一个学期了,群演应该也要换人,很大可能会找顾遥班里的新同学,而顾遥和薄韧现在同在理科实验班,也就是说,邹冀大概会叫去的女生,是薄韧也熟悉的女同学。

薄韧还是很讨女同学喜欢的。

杨樵就听见过自己班里的女生议论薄韧,说他长得帅,人还很有趣,就连杨樵现在的同桌也这么评价过薄韧。

是的,薄韧就是这么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品种。

杨樵一番推理加想象,把自己搞得非常萎靡。

两人对彼此的霸道不讲理,有时候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只是表现形式不一样。

薄韧更爱把对杨樵的占有欲明确地表现出来,杨樵并不是没这心理,只是薄韧会很自觉地把“我属于杨樵”的标签贴在脑门上,很少给杨樵发作的机会。但其实……有时候杨樵听薄韧总是提邹冀,提得太多,心里也会有那么一点吃味。

只是邹冀就还好,杨樵也挺喜欢邹冀,换做是别人,杨樵也要疯掉。

早上他起得晚,早饭也晚,午饭没有吃,到下午四五点钟,眼看一天都要过去了,一事无成,书也没看几页,还饿了,饿了就更容易焦虑,杨樵又开始陷入懊恼中,这是在做什么啊?早知道这样,还不如答应去邹冀家里凑热闹,现在也晚了。

学没学成,玩也没玩到,在这里想一个直男足足想了一天,最终还把自己想饿了。

可真行啊我这个死男同。杨樵充满了自嘲。

他决定去吃小区门口那家店,吃一碗热腾腾的过桥米线。

在家里有暖气,没觉得,一出来,冷得他一哆嗦,穿了羽绒,戴了帽子和围巾,也还是被冻得缩脖子。

今岁杨渔舟又不能回来过年,赵晚晴提出让杨樵再去南方过年,但今年高二要补课,正月初六就要开学,就这么几天,来回飞,经济上不划算,时间上不值得。

黄昏时分,杨樵一边朝外面走,一边看着地上自己那被夕阳拖长的影子。

世界上这么多欢笑和团聚,怎么他就总是一个人呢?真的很孤独啊。

走出了小区门外,杨樵正要左转去米线店,一辆电瓶车从路上拐过来,直朝着他,横冲直撞地骑过来。

杨樵:“……”

那电瓶车的前轮即将撞到他时,“嘎吱”,在他面前停住了。

骑在车上捂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生笑道:“你怎么都不躲啊?还真是一块木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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