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韧立刻注意到照片里,杨樵身旁坐着的一个男生,看小图就觉得有一点面熟。
他放大照片,仔细辨认了下。
这人……化成灰他也能认出来。
就是去年他和杨樵视频中,穿着睡衣突然出现的,那男的。
那天挂断了视频,他一整夜没睡着,反反复复在想,杨樵和别人是不是……那样了?
杨樵在北京很孤单,薄韧也曾真心希望有个人能陪在他身边。
真有了,薄韧又想捅死人家。
杨樵和赵晚晴讲完了电话,也给薄韧发消息。
木头:我妈说你去帮她装修了?你快别管了,让我爸妈自己慢慢搞吧
他意思是装修很繁琐的一项工作,不想给薄韧添这么大麻烦。
饼干大王:我就要管,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不行吗?
杨樵:“……”
大概在装修工地遇到了烦恼。他只好先不说这话了。
木头:你哪天去国网报道?
饼干大王:下周一
饼干大王:日本好玩吗?
木头:还好,就那样
饼干大王:现在在玩什么?
木头:准备去泡温泉了
饼干大王:那你们好好玩吧
饼干大王:呵呵
呵呵?
杨樵被这句“呵呵”搞得有点莫名其妙。
他把聊天记录仔细看了一遍,确信自己没有说错什么话,反倒是薄韧从第一句就阴阳怪气。
薄韧又打开那张照片,仔细观察,看杨樵和那男生的坐姿,桌上餐具的摆放,看镜头时肢体的倾斜度,周围其他人的微表情……试图通过蛛丝马迹,判断杨樵和这男的发展到了哪一步。
杨樵给他拨了视频过来。
薄韧忙从台阶上站起来,快步走到院外,才接了。
杨樵准备去泡温泉,刚换好了日式浴衣,皱眉看着镜头。
薄韧还要装蒜,道:“怎么又打过来了?”
杨樵问道:“不是,你呵呵我什么意思?”
薄韧道:“谁呵呵你了?”
杨樵瞪大了眼睛,怎么还不认了?
薄韧每次被他这么一瞪,就会觉得很开心,他没见过杨樵用这种眼神看过别人,木头总在外面是很高冷的一个霸总。
“我没注意,”薄韧道,“木头总,你别太敏感了。”
“你穿的这什么?”杨樵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衣服,惊奇道,“这是高中校服吗?”
薄韧来装修,要找一身不怕脏不怕磨的旧衣服穿,翻箱倒柜找出了高中的夏款校服。尺码当时穿略偏大,现在穿起来刚好。
“你穿的是什么?”薄韧道,“都露点了!”
“胡说!”杨樵说着忙低头一看……确实。
薄韧:“……”
杨樵尴尬地把镜头朝上挪了挪,只拍到脸,道:“你是不是和工人吵架了?有火没处发,冲我撒气吗?”
“没有。”薄韧问道,“你们几个人去泡温泉?”
“说装修的事呢,又扯什么?”杨樵道,“七八个人。”
薄韧道:“七八个人一起泡吗?”
“应该是吧。”杨樵道,“你要干什么?”
薄韧道:“不干什么,没去过日本,好奇。”
有同事准备好了,来催杨樵。
杨樵答应着,又叮嘱薄韧道:“别和工人吵架,不行就还让我妈去。”
“你别管了,我搞得定。”薄韧听到是好几个同事在和杨樵说话,松了口气,道,“玩去吧。”
杨樵收了手机,又有同事坏笑地问他:“是老板娘吗?”
“不是。”杨樵道,“是直男朋友。”
直男朋友没去过日本,已经看了几个G的日本作品,力图以量取胜,想要试试能不能实现对男同性行为脱敏的奇迹。
现在是呕吐情况有所改善,还是很不喜欢。精确地说,从演员开始露点,他的眼睛就像被人突然挤进去两坨芥末。
就在今天,就在刚才,视频通话中的某两秒里,这位朋友突然福至心灵,意识到一件事,辣眼睛的是男演员,是其他男的。不是他喜欢的那一个。
温泉禁止带手机进入,杨樵和同事们结束了今天的团建,身心俱疲,回到房间,手机里有不少消息。
有杨渔舟给他发的消息,也知道了薄韧去帮忙的事,杨工很“为难”地问儿子,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邹冀发来的“是兄弟就帮我砍一刀”的拼多多链接。
有国内发来的一些工作性质的消息。
有几条广告短信,和一个骚扰电话。
还有薄韧的一条消息。
饼干大王:有件事还没问过你,你是攻,还是受?
第49章 吵架
杨樵不知道薄韧问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对薄韧出柜已经三年半了,两人从来没有正面聊过他的性取向,他们都有意识地在回避这个禁忌的话题。
杨樵想了很久,最后也没有回复这一条,装作没看到。
薄韧没有得到答案,但他是必须要把这件事搞清楚的。
从日本回国后,杨樵回了趟云州,这次出门给父母都带了礼物,还在免税店买了两条男士皮带,回来后分别送给薄韧和邹冀。
薄韧一家三口在前阵子也刚搬到了新家。
这套房子购于薄韧读大三那一年,当时也没人想到后面会出现种种变故,先是交房时间被延迟,后面艰难地拿到了钥匙,装修进行也是不太顺利,每次装不了几天,就被迫停工,断断续续,直到最近,一家人才总算得以乔迁了新居。
于是这次约在了薄韧的新家见面,杨樵又另外备了份给薄叔叔何阿姨的暖房礼物。
这个地方,邹冀知道,杨樵还没有来过。
邹冀先开车去接了他,再带着他来薄韧的新家。
路上,提起杨樵家也在装修房子。薄韧主动去帮忙的事,邹冀也已经听说了。
“饼干前阵子每天都跑建材市场,”邹冀道,“他们家这新房装修,他都没这么上心,据我所知,可能他也就只指导了下电路走线。”
杨樵呆了一下,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很多情绪都在这一声长叹里了。
邹冀问:“你爸你妈知道吗?”
杨樵说:“他们早就知道我是gay了。你指的是什么?”
“你和饼干的事啊。”邹冀道。
“我俩有什么事?就是好朋友。”杨樵笑道,“你别替我加戏好不好,说的像我和他怎么了一样。”
邹冀好是替他发愁,说:“你要怎么办啊?要不找个对象谈谈恋爱吧?北京那么大城市,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入你眼的帅哥吗?”
杨樵随口找了个理由,搪塞道:“我也是这两年才知道,原来我是个宅男,自己待着就是最舒服的状态,就先这么着吧。”
“是这样吗?”邹冀道,“你今天回来几次,我总觉得你过得不是太开心。”
“这几年都是这样,没几个人能真的开心。”杨樵道,“大家都还要适应一段时间。”
他其实是在偷换概念,把自己隐入了“大家”之中。
邹冀只是关心他,看他不想说,就也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杨樵也没有问他的感情问题,知道他心里仍然还只装着顾遥一个人。
高考那一年招生政策出现变化,顾遥没能进入自己理想中的大学,退而求其次,选了也在上海另一所的院校,读金融。
经过本科阶段持之以恒的努力,她考上了那所梦中情校的硕士研究生,并在去年取得了本校硕博连读的资格。
现在她已在攻读金融学博士学位。
同学群里偶尔聊天,她透露过目前是想要留校任教,想搞学术研究,想做一名学者。
上一次见到她,还是那一年杨樵过生日,她和其他女同学们都送了杨樵手工饼干。
然后就是三年寒冬,以及邹冀的人生巨变。
邹冀对她的这段感情,严格说起来,连花都没有真正开过,又遑论结果。
俗话常说人以类聚,物以群分。杨樵是很难打开心扉的一个人,能和邹冀逐渐成为好友,除了被命运推动着,共同经历和面对了悲欢与离合,也是因为在很多人生取舍上,两人常有共鸣。
邹冀和杨樵都是一根筋,在爱情里都不太聪明,只是各有各的笨法。
相同的是,他们都在自己的机场,苦等心中的那一艘大船。
到了薄韧的新家,薄韧下楼来,接了他俩上去。
在电梯里,薄韧的视线像什么扫描射线一样,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地扫射着杨樵,想看出杨樵在日本有没有那个过。
杨樵感觉到了,莫名其妙地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