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敢教为师做人 第67章

无相门宗师符凉在门外高声喊道:“多罗阁的余孽,劝你们不要再负隅顽抗了。圣上铁了心要将你们彻底铲除,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是逃不过的。”

屋里没有任何动静。

符凉继续规劝:“如今你们的老巢都已被夷为平地,整个多罗阁都被烧成了灰烬,还有什么好留恋的?不如老老实实归顺,把我们要的东西交出来,朝廷不会亏待有用之人的。”

师兄弟眸光俱是一沉:多罗阁被毁了?那师父岂不是回不去了?

但从那个风华境高手的言语中能听出来,果然他们还有所图,有所图就有所忌惮,沙依格德迅速在心中谋划好了退路。

他冷哼道:“休想诓骗我们!多罗阁被烧了又如何?区区屋舍而已,我们阁主神通广大,岂会被你们这些庸人所挟制!”

约莫是触到了什么屈辱之处,符凉大怒:“真当我等拿你们阁主无法了吗!武功再高强又怎么样?举全江湖之力,想杀他随时都可以,眼下不过是奉圣上之命,先行剪除他的所有助力罢了!你们护着的这位神医,据说有起死回生之能?这等人才,自然不能留给那厮!”

“你们要杀了我师父?”沙依格德试探。

“神医毕竟是神医,只要能为圣上所用,不再为那阁主效力,能不杀自然就不杀了。”符凉见他们有所松动,越发志得意满,“我答应你们,只要交出简神医,还有那具多罗阁的特殊棺材,便可以放你们其他人一条生路。”

“倒也划算。”沙依格德道,“这样吧,我出来跟你谈。”

他给了阿浮一个眼神,示意他守着师父,不要轻举妄动。阿浮心领神会,他们现下能做的就是尽可能拖延,拖到多罗阁的救援赶来。按照这个宗师的说法,简神医和这具棺材对多罗阁至关重要,只要阁中人士还有一息尚存,绝不会放任不管。

于是他走了出去,甩出双刺戒备。

外面有五十多名穿着官兵服饰的江湖高手,唯一没穿的那人,想必就是当中最厉害的无相门宗师了。

沙依格德走上前,对符凉说:“我师父和那具棺材都在屋里,我师弟也在。若你说话算数,肯放过我们师兄弟二人,便让这些手下退到百步之外如何?等我和我师弟脱身,你们自可带走我师父和棺材。”

“哟,还是个西域徒弟。”符凉不甚在意地说,“你们只有两人,我们有这么多人,我若偏要说话不算数,又怎样?”

“阁下要真那么有把握,早就冲进去硬抢了不是吗?”沙依格德道,“我之所以留下师弟在里面,自然是防着你们反悔,若要硬抢,我师弟便一把火烧了这屋子,连同我师父和那具棺材,一起给多罗阁陪葬就是!”

随着他的话,破屋里冒出滚滚浓烟,是阿浮用干草点起了火把。

符凉神色一凛,略作犹豫后,抬手让众人暂退。

“别退啊,退分散了我杀起来太麻烦。”

***

水潭深处传来突兀而淡漠的声音,沙依格德循声望去,只见浓雾之中显现出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那人气定神闲地飞掠而来,黑色衣袍的下摆扫过水面,荡起圈圈波纹,束发成瀑,如墨色浸染白雾,广袖猎猎扬起,风姿卓然。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

等他平稳歇落于碎石滩,走到近前,沙依格德才看清楚此人的样貌。

那是一副极为精致俊逸的容颜,每一寸轮廓都恰到好处,自负如沙依格德,都有种望而生畏之感。剑眉入鬓,鼻梁高挺,腰细腿长,尤其是那一双凌厉的眼,在雾气的掩映下似乎是深灰色的,带着冷如金铁的光泽。

沙依格德下意识想问问他是谁,可惜不等他开口,那位无相门的宗师已经摆出御敌的架势,严阵以待:“多罗阁主……”

多罗阁主?这位就是多罗阁主?

沙依格德松了一口气,他们的救援终于来了!同时又提起一口气,就只有阁主一个人来吗?其他人呢?难道自家门派真的被灭得差不多了吗?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转机了。

沙依格德自知战力太弱,立刻退回破屋门口静观其变。

符凉再不复之前的游刃有余,在此人的逼近下连退数步,不知是在分析局势还是在给自己鼓劲,口中喃喃:“无碑境中阶?高阶?”

那人回答他:“按照我们多罗阁的划分,我应当在更高级别,渡天客,听说过吗?”

符凉摇头:“不可能,那是你们杜撰出来的!我从没见过什么渡天客,上回交手,也没觉得你比无碑境强到哪里去……”

“那是你眼界不够。”那人说,“上回我急着回阁里抢救……没空跟你们那些人缠斗,姑且饶你一命,今日便让你见识一下好了。”

“……”符凉踩到碎石,脚下踉跄。

“我记得你。无相门,镜水尘风决,”那人中肯点评,“不堪一击。”

第69章 接替

沙依格德靠在破屋门上,听见身后传来阿浮的询问:“外面什么情况?”

阿浮顺应他的提示,在里头点了火把待命,也隐约听到有多罗阁的救援赶来,但因视野受限,看不到确切的进展。

隔着门板,沙依格德告诉他:“好像来了个厉害的家伙。”

“有多厉害?”

“不知道,我没听懂他们说的什么境界功法的,总之先看看再说吧。”

他们这边在说小话,那边符凉已然召集了所有人手,围攻那个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多罗阁主。然而后者并未贸然出招,只是敏捷闪避,且战且退,也没见他如何应付,却将重重包围撕开一道裂缝,愣是从中摆脱出来。

那黑衣侠客直退到破屋门前,引得那群追兵也跟了过来,吓得沙依格德立时浑身紧绷,茫然四顾:“怎么了怎么了,怎么打到这里来了!”

阿浮听到近在咫尺的动静,哧溜一下窜到朽烂的窗棂旁,努力往外伸头,好奇道:“发生什么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哎呀我还没看过高手过招呢!”

扫开密集的兵刃攻击,黑衣侠客闲适地对沙依格德说:“你是简生观的徒弟?给你个机会,露两手我瞧瞧。”

沙依格德指了指自己:“啊?我?”

他刚刚可是听见了,那个无相门的宗师在这人嘴里也就得了个“不堪一击”,自己这样粗浅的功夫岂不是更没脸见人?还要在多罗阁主面前施展,会不会有辱师父的威名?可师父他老人家本来也不是以武功见长啊,不过自己医术也没怎么学过就是了……

一时间他脑中纷乱,反应就慢了半拍,让符凉找到了可乘之机。

符凉身法飘忽,转眼就到了沙依格德面前,掌中运气,眼看就要给他当胸一掌。

阿浮大喝:“师兄小心!”

他就是被这样一掌震伤了心脉,以师父的能耐都没法彻底治愈,他可不想让沙依格德再失去战力,那他们就真的自身难保了。

千钧一发之际,黑衣侠客衣袖翻飞,行云流水般地卸去了符凉的掌力,还顺势还了他一掌,把他击飞到了潭水边。

他摇了摇头说:“镜水尘风诀本就讲究随心随意,招数该如水中明镜、风中微尘,你这又憨又莽的架势,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符凉被羞辱得一口血狂喷出来。

阿浮顿觉解气,又不禁黯然,要是这人来得早一些,舞衣姑娘是不是就不用……

沙依格德却是无暇考虑那么多了,他对阿浮喊道:“你别出来,无论如何保护好师父!”之后便甩出双刺,迎向冲过来的敌人。

黑衣侠客边对敌边观察着沙依格德,见他与官兵模样的江湖人士以一对二,堪堪招架得住,还差点被划伤胳膊,点点头道:“伏羲衍天功练到第三层,搭配不入流的刺客招式,还不错,既快又准,很有潜力。”

符凉闻言怒吼:“你是不是眼瞎!”

就这?就这叫“既快又准,很有潜力”?他这样的宗师叫“又憨又莽,不堪一击”?这多罗阁主护短到如此地步,是不是太离谱了!

在心中评估过沙依格德的能力后,黑衣侠客才正式开打。

他原本赤手空拳,此时在右手袖中不知怎么掏出一根细长的奇异兵刃,通体银白,两端锐利成锋,除了中段圆润光滑较为趁手以外,其身遍布嶙峋尖刺。顺着腕间力道,他将这根棘刺横执与手中,而后扭转中间机括,将其断为两截,竟成了与沙依格德所持类似的双刺。

轻掠到沙依格德身前,黑衣侠客替他当下所有攻击:“没你事了,去那边歇着吧。”

被他柔和地一推,沙依格德顷刻间脱离战团,又回到了破屋门前。

阿浮努力从窗子里伸头:“他到底在做什么?耍你玩吗?”

沙依格德:“……得他像是在试探我的武功底细,然后亲自给我做示范。”

就在两人对话的数息之内,那边战况已定。

他们看不出那人的武功路数,也看不清他的身法招式,只是觉得面前有几道凌厉的风呼啸而过,不远处的浓雾就染上了一抹血红。

师兄弟二人瞠目结舌。

寻常的江湖人士在那人面前就如同蝼蚁般弱小,甚至承受不了他随手一击。棘刺划过之处,不单单是个血口,而是炸出一蓬血雾。

至于符凉,倒是在他手下挺过了两招,黑衣侠客特地换用了沙依格德方才用过的刺杀招式,稍稍变化角度,从他脊椎穿刺而过,直接令这名无相门宗师瘫在地上成了废人。

他转头指点沙依格德:“这样杀就对了。”

沙依格德讷讷颔首,他便利落地用双刺旋掉了符凉的头颅。

碎石滩上恢复了宁静。

***

黑衣侠客将棘刺收拢于右手袖中,缓步走来。

沙依格德笔直地站在门前,阿浮的头伸出窗棂,一时卡住了收不回去,师兄弟二人敬畏地看着这个传闻中的多罗阁主。

黑衣侠客看着他俩,微微皱眉:“这回怎么收了两个……”见他们还在愣神,催促道,“处着干什么?还不开门?”

阿浮倏然回神,竭力收头,为此还扯到了腹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他捂灭了手中火把,给外面的两人开门。

黑衣侠客跟在沙依格德后面,环视了破屋一圈,径直走向简生观所在的鸟蛋棺材。像是在检阅什么,他深灰色的双目来回扫了下,目光停留在棺中之人的身上。

他问:“你们对他做了什么?简生观为何穿着积吾女子的衣裙?”

沙依格德与阿浮:“……”

见他们不回答,他看向沉眠的简生观自语:“这次收的徒弟是有什么特殊癖好吗?原以为一个老头之神算是很稳妥了,没想到也能折腾成这样,你这趟西域之行到底经历了什么?”

沙依格德与阿浮:“……”

这样自然问不出因果,黑衣侠客便要伸手开棺。

这下两个徒弟终于坐不住了,纷纷出手拦阻:“别动师父!”

黑衣侠客暂且停手:“……你们觉得自己能拦住我?”

见识过方才的战局,二人知晓武力阻拦肯定是行不通的,打算好言相劝。

阿浮说:“师父刚死,需要闭关休养才能醒来。”

沙依格德补充:“师父之前说过,他躺在棺中修复的时候,千万不要动他。”

黑衣侠客道:“这修复舱都摔成这样了,还进了水,非大修不能恢复,他现在这模样,动不动也无所谓了,还不如交给我来处置。”

沙依格德警惕道:“你……你真的是多罗阁主?”

“我是江故。”黑衣侠客说,“他们非要把我认成多罗阁主,那就当我是吧。”

“阁主也能乱认的吗?”阿浮嘟囔着,“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门派啊。”

“你就是江故!”听到这个名字,沙依格德倒是想起了师父早前的叮嘱,那时候师父说,如果有一个名叫江故的人来找他,可以无条件地信任他,他想怎么做,都可以听他的。

有了这重保障,沙依格德终于安下心来€€€€想必师父有救了。

阿浮不清楚这里头的弯弯绕,便没有插话,只听沙依格德问道:“师父似乎很信任你,你跟我们师父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是什么关系,取决于你们这两个徒弟是什么样的人。”江故说。

“什么意思?”阿浮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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