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剪就地坐下来,他脱掉套在左小臂上的沉重假肢丢一边,眼前是丑陋狰狞的断掌疤痕,脑海是小徒弟的一颦一笑。
“顽皮。”
回来就把屁股打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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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张家
陈子轻没有被戏班子里的人当另类,各个管事乃至整个班底都当他是真的杂役,他震惊于孙梁成的威严。
总管事把他叫到舞台正面的左门边:“你待会在这打门帘。”
陈子轻一脸茫然,怎么打?
总管事示范了一遍,就是在演员从这登台的时候,及时把门帘撩起来,等演员走过去,再及时将门帘放回去。
“你要注意的是力度,尺度,和时间。”
陈子轻明白了:“好的,我会注意的。孙班主呢?”
“班主在陪张老爷喝茶。”总管事没嫌他逾越多问,“如果班主让我来带你过去,我便带你去。”
陈子轻对总管事道谢,孙梁成说表演完了不会离开,戏班子要在张家住上三五日,每晚上台表演。
那他肯定不会留那么长时间的,他先借机把张家逛了再说。
……
亥时,张家的家仆领着精致妆容难掩憔悴的彩云,向着表演皮影戏的院子走去。他们还没到就听见不远处锣鼓齐鸣,显然是戏已经开始了。
“彩夫人,我们快点吧,皮影戏这都开始了。”
家仆觉得彩云走得实在有点慢,受不了地出声催促着,但彩云的情绪尤为低落,根本没有要加快脚步的迹象。
彩云自从那夜跟秀才见过一面以后,她便以身子不适为由在阁楼里修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日渐枯萎。
老爷请戏班子的事,彩云是知道的,但她不想看,没有兴趣,更不好奇,她已然表明了态度,老爷却还是差人来请她去看皮影戏。
她去了,坐在一堆百花争艳的姐妹里,她们会以为她为了博得老爷的欢心,使上了苦肉计,憔悴都是化出来的。
彩云慢慢走着,恨不得在路上多消磨些时间,最好是进院子时,皮影戏就已落幕。
“彩夫……”
家仆刚想再次说话,彩云却毫无预兆地停住了,她站在原地,头垂得很低,看不清脸上表情。
这突如其来的一出让家仆们摸不着头脑,他们都忘了催她了。
“彩夫人?”
彩云消瘦异常的身体莫名地微微抽搐起来,幅度很快就变大了,她不停地抽搐。
就在家仆想要上前查看的时候,彩云猛地一步迈出,步伐飞快,疯跑一般向着表演的院子冲去。
“夫人!你等等我们!”家仆在后面追喊着。
此刻院子里,密集的锣声响彻张家宅子,在无数烛光的照耀下,由后台人员控制的皮影人物,早已缓缓登场。
上来便是一场打戏,两个皮影人偶刀来剑往,打得很是精彩,下面的观众也连连叫好。
院里的观众越来越多,晚来的没有座位,只能站在外围观看。
然后奇怪的是,最前面的一排椅子却是空着的,没有人坐,连张老爷也只是坐在第二排。
陈子轻透过门帘往观众席瞄,虽然都是张家人,却不都是张姓,坐得很满。
“这场表演,主要是张家给先辈安排的。”
他心惊肉跳地转头,戏班的催戏人凑在他旁边,努努嘴道:“喏,他们都坐在第一排。”
看着那一排摆放整齐,空荡荡的座椅,陈子轻心道,张家怎么奇奇怪怪的,不过是皮影戏而已,还要请先辈。
可能不管是哪个时代背景,有钱人总有相似之处,迷信。张家请先辈,八成是有什么讲究。
陈子轻打了个哈欠,捂嘴的手伸到布帽上面,正想扶一下,视野里就多了个人,是一女子。
“兄台,你去哪?”催戏人拉住陈子轻,“班主没让你去找他。”
陈子轻挣脱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进院的女子:“那是谁?”
“能是谁,张老爷的小妾呗。”
陈子轻迟钝地停下了挣开的动作,张老爷的小妾耳朵上戴着一对……兰花耳环。
那不是他给秀才的吗?她就是秀才的心上人?
不会吧,秀才怎么会跟张老爷的小妾有感情牵扯……
陈子轻自我安慰,或许只是凑巧,那小妾刚好也在香凤阁买过一对一模一样的耳环。
对,就是这样,香凤阁又没说兰花耳环是孤品。
陈子轻的心绪走了个来回,身上就出汗了,他长长地舒口气,不再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位小妾身上。
下一刻,院里传来嘈杂。
有家仆在喊:“彩夫人,彩夫人快回来……里面没有位置了。”
陈子轻的直觉让他迅速跟系统做了比买卖,用积分换取那个彩夫人接下来的谈话内容,售价1819积分,不便宜,希望物超所值。
孙梁成呢?陈子轻搜寻他的位置,发现他依旧坐在张老爷身侧,事不关己地品着茶。
陈子轻收了收心思,等着积分换来的直播现场。
……
彩云一进入院子就向着人群里面挤去,全然不顾家仆的阻拦。她一眼就看见了坐着的张老爷,他的前面还有一排空座椅,这些椅子都是名贵的紫檀木,在烛光下,反射出冷冷的幽光。
旁边还有一张条案,上面摆着香炉和贡品,像在进行某种祭祀。
“是彩云来了啊,你找个位子坐下来吧。”张老爷看见了彩云,他抿口茶放下茶盏,随口道。
彩云虽然是他的小妾,但地位并不高,现场不会有人给她留座位。
面对张老爷的话,彩云似乎充耳不闻,只是一直瞪着第一排的空座椅,她倏然就冷着脸笑了起来。
“老爷,这些人都是谁啊?一大把年纪了,晚上还要来看戏!”彩云指着一排空座椅说道。
周围人的脸色瞬间都变了,不确定这小妾是脑子坏掉了,在这种时候利用这种事装疯卖傻吸引老爷的注意,还是真的看见了什么。
“胡闹,夫人累了,快带下去!”张老爷神情阴沉。
一些站着的外姓人都幸灾乐祸起来,感觉这个小妾是在故意拆张家的台,想让张家出丑。
“我不走,我要留在这看戏。”彩云嬉笑着,苍白的脸因为这个生动到夸张的表情,显得十分神经质,犹如一个疯子。
“这里没你的位置!”张老爷压着怒火。
“谁说的,那里不是还空着一个吗?”彩云指着第一排最边上的空桌椅道,“为什么!这些老头老太能坐,我不能坐?”
“啪!”
张老爷大力拍着椅子站了起来:“你胡说什么啊?那是张家先辈才能坐的位置!”
彩云却不管这些,她迅速走到了第一排。
“咦?”
彩云轻咦了一声,她发现其中有位老太太有点不一样,看着有些别扭,但又说不出是哪里别扭。
再细看之下,终于发现这位老太太竟是反着坐的,后背朝着前面,说是坐着,更像是趴着。
而更诡异的是,老太太的头还是朝着前方,远看就像是坐着一样。
“真有意思,你为什么要这样坐啊?”彩云不解地询问。
“我啊,是从马车上摔下来的……”老太太说道。
“这么坐一定很舒服吧!”
彩云羡慕地说着,然后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走到一把空椅子前面,趴了上去。她双目圆瞪,看着后面的所有人,大家也都惊愕地看着她,一时全体噤声。
舞台上的锣鼓还在敲着。
忽然,“喀哒”一声响起,后排的人顿时一阵毛骨悚然。
只见彩云竟扶住自己的头,猛地扭向了后背。
那我也要这么坐。
第84章 春江花月夜
彩云死了。
她自己扭断了自己的脖子。
这不合理,通常一个人可以扭断别人的脖子,却不能扭断自己的,因为出力过程中一感到痛就会本能地减轻力度,所以不可能做得到。
除非那个人自身不正常了。
陈子轻通过小道具听见了彩云死前的那些话,包括她死时的内心独白。
€€€€那我也要这么坐。
彩云撞鬼了!
陈子轻被尖叫训吼引发的混乱打断思路,院子里乱了套,后台也好不到哪里去。
只因彩云的死法邪门,不在大家的常规认知里,他们一时半会难以消化。
陈子轻刚跑出戏班的后台,拐角阴影里突有一只手拉住他,在他做出反应前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
“别叫,是我!”
魏之恕?
陈子轻扒开嘴上的手:“二师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师傅叫你来找我的啊?”
“嗯,这里不是说话之地,先走。”面巾遮脸的魏之恕阻止他往下说,只肃着脸丢给他一块面巾,见他迟钝没动作,就低骂着为他蒙上面巾。
师兄弟二人猫着腰,小贼似的离开了这间院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