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又失败了 第238章

怕耽搁了,沉下去了,那就捞不上来了。

邢剪出门前找了根绳子,一头绑在小徒弟手臂上,一头绑在自己的左手上,防止他乱跑。

陈子轻没被过多打量,原主本就是个不安分的性子,乡民们见怪不怪。

救人心切,师徒四人带了三副打捞工具,钩子同时往水下抛。

那两个孩子都捞上来了,也都没了气息,他们的爹娘不肯接受事实,趴在他们身上痛哭。

人群里不知谁唏嘘地说了一句:“要是郭大山还活着,没准有希望,他水性那么好。”

郭大山?陈子轻把注意力从一家人失去一对儿女的伤感上面抽离出来,喊了一声:“哪个郭大山啊?”

那唏嘘的人回道:“咱们乡里不就一个郭大山,穷得叮当响,一身懒骨头,还酗酒,最后喝昏头了,把自己埋乱葬岗了。”

有人附和:“哎,郭大山在的话,确实有可能。”

“他是全乡水性最好的。”

陈子轻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当初他在胡夫人的嘴里听说郭大山这个人的时候,心里的想法跟她一样,郭大山混在三位富商里面显得突兀,太奇怪。

他们做的生意,郭大山能参与得进去吗,穷鬼跟富商们同行的理由是什么?想不出来。

现在陈子轻隐约摸到答案了。

是水性吧。

那是郭大山能进入胡老七,俞有才,赵德仁三人队的原因,他是他们的开路人,他们利用他的水性达成目的,也就是所谓的生意,张家祖宅拖动的声响来源?

陈子轻走到江边蹲下来,水里映着他青涩的脸,他忍不住一点一点往前栽,这江水下面有什么啊?

原主又是怎么搅合进来的呢?他水性在乡里排第二?

【你的水性一般】

陈子轻撇嘴,一般啊,那就不是跟郭大山一样的原因。

说起来,陈子轻没记错的话,原主生前爱来吃水江的附近溜达,为的是在姜家的院墙外转上几圈,盼着能引起心上人的注意,捡到她传达思念的纸鸢。

姜小姐……

陈子轻被扣住衣领提起来远离江边,他听着邢剪怒气冲冲的教训想,她会不会知道什么?要不见一面吧,他来到这个世界以来还没见到过原主的心上人呢。

由于陈子轻目前没有人身自由,他便将这个想法说给邢剪听,企图让邢剪陪他去一趟,那他不就在对方眼皮底下了吗。

邢剪正在脱潮湿的左掌假肢,闻言就猛一用力,脱下来的假肢从他指间掉落,在桌上发出沉重响动。他笑看自己的小徒弟:“你要我想办法让一女子和你见上面?”

“我都不知道,我的小徒弟与一女子私定了终身。”

陈子轻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左手腕的断痕上面:“没有私定终身,姜家小姐有配她的如意郎君,我算不了什么,我跟她只是相识一场。”好烦,他们的关系很容易被揭穿,毕竟姜小姐的确和原主互生过情愫。

邢剪没错过小徒弟的心虚焦虑,他喉头泛甜:“是不是还要我为你们把风?”

陈子轻眼神飘忽不定。

邢剪一拳砸在桌沿上面:“你把我当什么?”

这声响惊动了院里收绳的魏之恕,他丢掉快收好的绳子就朝屋门口走,管琼叫住他:“小师弟伤没好,师傅不会对他怎样。”

魏之恕心里有数:“我不能去问一下?”

“过会儿吧。”管琼道,“你把绳子收好,和我一道去猪棚清理粪便。”

不多时,院子里只有风吹白幡声,成片的白幡同时随风摇摆,显得阴森€€人,那样的氛围被屋门阻挡在外,屋内的师徒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他们好似在群山之巅,一个看风景,一个看着看风景的人,明明靠得那么近,却像是不在一个时空。

邢剪没从小徒弟嘴里得到答案,他偏大显得饱满的喉结滑动着发出吞咽声,再问:“你说说,你把我当什么?”

陈子轻下意识想溜出去,他刚有这念头就被邢剪凶戾地瞪了一眼,吓得不敢再有动作。

邢剪周身萦绕着无处可泄的怒气,他在小徒弟面前来回走动,鞋底重而急地摩擦地面,听得人心乱如麻。

“你没看出师傅整日处在水深火热中?”邢剪的愤然中含有巨大的求生渴望,他被困在绝境中,等着一场惊世骇俗的救援。

这天底下能救他的,只有坐在椅子上的少年。

是他给的资格,他亲手交出的钥匙。

但少年一直装聋作哑,装作视而不见,其实什么都清楚,什么都看在眼里。

邢剪停在小徒弟面前,呼哧粗喘着气,半蹲着看他。

那目光太过直白,也太过烫人,直接就刺了过来,陈子轻咽了口唾沫,后心渐渐泛潮,他举起双臂,手肘撑着桌面,双手捂住脸遮掩掉叹气声。

“昭儿,你什么时候才愿意救师傅于水火。”

邢剪拉下小徒弟的一只手放在自己滚热的面庞上面,他红着耳根,粗糙的舌面扫过小徒弟软嫩的指尖。

“你救救师傅。”

第89章 春江花月夜

陈子轻被碰的指尖一阵颤栗,连带着他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他想把手抽回来,却被抓得更紧。

“师傅,你别这样。”

“不愿救?”

邢剪豁出去老命才迈出的这一大步,宁死也不后退,他咬住小徒弟的手骨,凶横道:“不愿救也得救!”

陈子轻嘀咕:“怎么还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邢剪牙关绷紧,狠声道,“你只有一个疼你爱你护你的师傅,让你倒的水烧的火给折磨没了,可不会再有第二个出现,你要想好。”

陈子轻:“……”

他的视线落在邢剪发红的耳朵上面,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就知道搬来跟邢剪睡会有这一遭。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看来邢剪是真的憋不住了,到极限了,一下都不能再忍了。

而他想见姜小姐,并企图让邢剪把风这件事€€€€就是压死邢剪的最后一根稻草。

陈子轻的手指嵌在邢剪的齿间,他像饿了很久的大狗,叼着肉骨头垂涎三尺,却只是用牙齿来来回回磨蹭,搜刮着蹭到的肉香解馋。

初到这个背景的时候,陈子轻接触到的信息表露,邢剪是一个抠门吝啬攒钱娶娘子的直男。

现在这都是什么事啊。

“说话!”邢剪叼着小徒弟的手指,气势汹汹地抬起眼眸。

陈子轻对上邢剪近似疯癫,却又十分脆弱的赤红目光,莫名地晃了下神。

邢剪徒然松开齿间的手指,一把掐住少年的脸颊,大力把人拖到自己眼皮底下:“你从老子身上看到了谁?”

陈子轻茫然:“没啊。”

邢剪将信将疑,以他的体格和外形,乡县找不出相似的,他绝不会是哪个鳖孙的翻版,但小徒弟那一瞬的眼神又让他火大,那股子无名火钻进他皮肉,从他的血管烧进他心口,他粗重地喘道:“那你救,还是不救?”

陈子轻动了动嘴唇,你让我救你,其实是害了你。

有剧情线不就好了,为什么宿主还要有感情线呢,又不能带去下个任务,最终都是被暂时储存的命,是他背不起来的行囊。

陈子轻听见自己说:“师傅,我不是断袖。”

邢剪的所有表情都在这一刻停滞住了,几个瞬息后,他受伤地蹲到了地上,脑袋低垂下去,腰背弓得很深,平阔的肩膀向内扣缩,整个人呈现出了一种狼狈且迷惘的形态。

似乎没想过这个可能。

陈子轻垂眼看先被舔,后被叼了好一会的手指,没有齿痕,这代表了邢剪的极大克制。他把手指蜷了蜷。

周遭既静又吵。

静的是世界,吵的是人心。

陈子轻想出去走走,然而他才站起来,腿上便多了一股阻力,他迟钝地垂头。

一只粗大的手扣上他细瘦的脚踝,手掌整个圈住,那是除非他把腿锯了,否则就不可能脱离的力道。

邢剪的双颊肌肉抽动着紧绷起来,他的胸膛大幅度地起伏,唇锋紧抿成一条直硬的线。

这样一个铁骨铮铮坚硬不催的大老粗,仿佛下一刻就要落泪,让人不忍。

陈子轻静静地俯视过去。

邢剪扣着小徒弟的脚踝仰起头,裸露在外的皮肤皆是性感的薄红,他嘶哑地质问:“那师傅怎么办?”

陈子轻答不上来。

邢剪紧盯着他,确保不错过他的分毫清晰变化。

小徒弟的喜怒哀乐总是浮于表面,某个时候却比常人更能藏匿心绪,譬如此时此刻。

邢剪挫败到了极点,他孤身一人在这场水火中痛苦嘶鸣,站在水火外的少年眼睁睁地看着,在他终是难以忍受地伸出手卑微祈求之际,躲开了他的手。

躲得开吗?

等他死了,就能躲得开了。

邢剪内心深处的偏执不受空地爆发,他紧压眉眼,眼尾潮湿,冷冰冰道:“师傅稀罕你。”

陈子轻不知怎么很怕这样的邢剪,被他扣着的脚踝都好似爬上了小虫,发着痒,周围汗毛快速竖了起来。

“你会不会是……弄错了啊?”

邢剪猛然咆哮:“老子会连这种事都弄错?!”

陈子轻缩了缩脖子:“你别发火啊,我们好好说,好好说。”

春天都还没过去,你怎么就非我不可了呢。

邢剪似是通过小徒弟的表情看穿他的心思,摩挲着他的脚踝,沉沉道:“说来也奇怪,你掉江前师傅不曾有过其他想法。”

“自那之后,你转性了,师傅的眼睛,呼吸,心跳,体温,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它们都跟着你走。”

陈子轻没听过这种表白,他的脸有点红。

邢剪的眉头费解地高耸着,低声喃喃:“那些变化出现得快,持续的时长不算久,师傅应当不该如此稀罕你才是。”

陈子轻正要点个头表示认同,小腿绷着的弧度被拢住,他听邢剪道:“但的确就是稀罕得不行。”

“罢了。”

邢剪颇为洒脱不羁地坐到了地上:“何必去想,稀罕就稀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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