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少爷收了收有几份兴味的思绪,询问道:“巫师大人,要进去吗?”
巫师颔首。
“梅姨,还请开下门,我爹让我领巫师大人检查各个院子,防止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祸害人!”十七少爷大声喊道,语气显得很是客气。
门吱嘎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个家仆,梅夫人的声音从长廊一头传来,她神情厌厌地一手捏着帕子,一手抚了抚让丫鬟疏好的发髻:“我这里一切都好,就不劳你们看了。”
十七少爷躬身一礼道:“这是我爹下的命令,连他自己住的院子都让巫师大人查过了。”
梅夫人迟疑了一下,不为难他们:“那好吧,那你们查吧。”
“不过我丑话说前面,我这院里的花花草草,可都是名贵的品种,要是你们给碰坏了……”
“梅姨您放心,您的东西我们不会乱动的。”十七少爷连忙笑着说道。
梅夫人对他身旁的巫师欠身行礼。
巫师一脸冷漠地进入院子后,他抬头看了一眼两层小楼,便将注意力放到了院子里。
起初他的表情还算平静,可随着他的不断走动,眉头就皱了起来,脸色显出十分疑惑的神色,最终这份疑惑化作一脸的震惊。
十七少爷问道:“巫师大人,请问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竟然是六斗大阵,梅夫人真是好大的手笔啊!”巫师骇然地感慨道。
六斗大阵是一种顶级的镇压怨鬼的阵法,先聚集,再镇压,世上会布置的人很少,对地点的要求要很苛刻,他没想到今天会在张家遇到这种阵法。
十七少爷看向他爹的小妾,其他人也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梅夫人走出长廊的脚步轻微一滞,停在了原地,她在光影明暗交界处,玲珑的身子一半显出华贵衣裙,一半是黑的。
好半晌,梅夫人轻轻幽幽地笑了起来:“什么六斗大阵,我听都没听过。”
话锋一转,恼怒道:“小十七,这位巫师莫不是江湖骗子?”
十七少爷心里和她想的一样,嘴上却道:“梅姨,巫师大人是我爹请来的高人,可不能这样说。”
梅夫人拿着帕子按了按唇角:“我说什么了嘛,听人胡说八道,我还不能反驳了呀。”
隔着距离,十七少爷似是被娇嗔地瞪了一眼,他脸一红,低声问老神棍:“巫师大人,这里面是不是有误会?我梅姨确是毫不清楚。”
末了又道:“您看她,脂粉香熏染的一女子,哪像是能摆出您所说的厉害阵法的样子。”
“不管是不是她摆的,阵就在她院子里!”
巫师的神情格外郑重,他开始在院内仔细地查看起来,手里的罗盘飞速转动着,几乎快看不清指针了。
这个阵法以院里的树木花草为阵旗,将整个院子都布成了大阵。
“不对……不对……怎么会这样?”巫师一边查看,一边喃喃自语。
“挖!这里给我挖!”巫师指着一处精心栽种的花圃喊道。
“你们谁敢!”
梅夫人一听顿时急了,而一旁的十七少爷为了在他爹那交差,只能暗暗示意,让家仆们开挖。
于是家仆们一拥而上,他们手拿铁锹,很快就将一个花圃变成了一处乱糟糟的土坑。
“都让开,让我看看!”巫师胡乱推开众人,站在坑边查看了起来,结果却什么都没发现。他随即抬头,指着一棵桃树说道:“那里,挖开!”
梅夫人这回不阻止了,她挥走丫鬟,独自走出长廊,站在一处看着这场闹剧。
明明是个局外人,却在局内,还充当了如此重要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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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一会,大家就把桃树连根都刨了出来。
“巫师大人,请问这个院子有什么讲究吗?”十七少爷擦了擦头上的冷汗,他感觉梅姨不出声,肯定已经在盛怒的边缘了,再这么挖下去的话,他一定逃不了一顿责罚。本以为挖一出就行了,哪知道又挖了一出,这老东西搞什么!
“这里是六斗大阵,本是镇压怨鬼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巫师脸色煞白,“六斗少了一斗,只剩下五斗了。”
“啊?少了一斗?”十七少爷懵了。
“对,只有五斗,有人把第六斗藏起来了……”
“藏起来了会怎样?”
“会怎样?会怎样啊,”巫师握着罗盘的手在打哆嗦,他颠三倒四地将那几个字重复了几遍,“一旦六斗变五斗,约莫两个时辰后,镇压的冤魂就会变成猛鬼跑出来。”
正说着,巫师的脸色骤然一变,大喝一声:“不好!快撤!”
他刚才只顾着寻找第六斗,却忘了这本就是个残阵,现在又被他这么一挖,坏了风水,说不定会有难以预测的大事发生。
“啊!”
可一切还是晚了,一道凄惨尖叫响起,大家一齐看去。
只见梅夫人站在草地上,全身不知怎么都被点燃了,熊熊烈火映入在场每个人的瞳孔里面,照在他们的脸上。
梅夫人凄厉地惨叫着,有几个家仆踉跄着端来了水,浇了上去,火焰却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所有人都发现了不对,梅夫人就在草地上,这样的大火,地面的草地上却是绿油油的,不见半点焚烧的痕迹。
巫师第一个跑走,剩下的人争先恐后,八字硬的十七少爷看着火中的娇美小妾,终于感受到了不适,感受到了邪祟的存在。他第一次受惊吓,腿软发抖。
家仆大喊:“十七少爷€€€€”
十七少爷咬破舌尖,拔腿就冲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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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夫人被活活烧死,成了草地上的一滩灰烬,夜风一吹,没了。
生死关头,巫师不打肿脸充胖子,他向张老爷表明自己无法替张家驱赶鬼物,无能为力。
张老爷一言不发。
“我立即动身离开。”巫师识趣地归还银票,他说话的间隙在手上画了个符印,确保能活着走出张家不沾上鬼气,“张老爷,恕我直言,张家已无力回天,应当早做打算。譬如尽快把还没被标记的子嗣送走,以免绝后。”
“什么法子都不管用了,没有任何法子了,有也是诓人的,不要抱一点希望,再拖下去,只怕这里是会变成一座鬼……”
巫师难得良心发现,谁知道话没说完就被打晕了。
张老爷吩咐护卫把巫师带走关起来,他坐在纯黄金打造的椅子上面,手抚龙头拍了几下:“小十七。”
门外的十七少爷连忙扬声,乖顺道:“爹,有什么事您说。”
张老爷:“进来。”
十七少爷走进门里,他被他爹看着,有种比在梅夫人院子里更强烈的不适。
“知道你为什么感觉不出恶鬼吗?”张老爷道,“你八字最硬,它们伤不到你一分一毫。”
十七少爷心下了然,接着便是狂喜,他就说自己是天命之人!张家是他的了!
“你明日就搬到我这边来住,今后跟在我身旁做事,我的意思想必你能明白。”张老爷慈祥道,“张家家大业大,你出身不光彩,只能提升自身的能力,否则难以服众。”
十七少爷飘昏了头,差点没忍住地笑出声,他清咳两声,忙不迭应答:“我一定不会让爹失望。”
“现在你去帮爹做件事。”张老爷交代完就让小儿子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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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十七少爷按照他爹的吩咐,将梅夫人那个院子的所有下人都带了过来,他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透露主子生前种种,全是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张老爷喝了口茶:“再不能给我提供点有用的东西,那就一个都别活。”
下人们抖成筛子,他们真的不知道什么六斗五斗。
“都拖出去,乱棍打……”
张老爷最后一个“字”没吐出来,一道尖叫声响起:“我有事要说!”
那是梅夫人的陪嫁丫鬟,她趴在地上,湿冷的额头抵着坚硬的地面:“回,回老爷,我家小姐她,她偷人。”
厅内被死寂笼罩。
张老爷没表情变化:“证据。”
丫鬟打着寒颤,她没有证据,她只有一张嘴能说。
张老爷只当她是不想死临时编出的谎言,挥手让护卫把下人们全部拖出去。
丫鬟被往外架,拼命挣扎着哭叫:“我说得都是真的,我家小姐真的……就是那个戏班子的班主€€€€”
张老爷豁然起身:“你说是谁?”
丫鬟瑟缩了一下,声若蚊蝇:“孙班主,孙梁成。”
张老爷缓缓坐回椅子上面,双手紧握金色龙头,正是他的梅夫人给他吹枕边风,他才请戏班子来家里表演皮影戏,用作祭祀。
眼前一阵发黑,张老爷冲下黄金椅,踢开瘫坐在地的下人去见巫师,亲自提水把人泼醒。
巫师披头散发狼狈不堪,他羞愤难当:“张老爷,你这是作何,”
张老爷打断道:“张家请过戏班表演皮影,可有关系?”
巫师的愤怒情绪一凝,他喘着气抹开脸上的湿发,说出了三句话。
“皮影?”
“招鬼啊……”
“只要懂窍门的人在皮影上稍微做点文章,就能招来怨鬼。”
张老爷勃然大怒,小妾联合外人把他耍了!
就在这时,跟来的十七少爷口吻斟酌道:“爹,我有一事想汇报给您。”
张老爷听了,面色可怕至极。
合适的机会来了,他就透露了那晚梅夫人和男子私通的事。
“会不会就是孙班主啊?”十七少爷明知故问。
张老爷一口老血喷了出来。
十七少爷紧张地扑上去:“爹!爹你还好吗!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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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爷硬生生被气昏过去,他在大夫的诊治下悠悠醒来,一下苍老了不少。
十七少爷为他爹喝药:“爹,你昏迷期间,我自作主张地派人去找孙班主,可是没找到,那个戏班子早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