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他们,都已经是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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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前半月,张家那扇紧闭了多月的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乡民们都去看,远远的看,他们看到张家一群人驾车到江边一处码头,车上卸下什么箱子,所有箱子都用黑布搭着,瞧不见里面的真容。
张家常年外出进货做生意,船只不少,最大的那艘船就停在码头,那群人把黑布遮盖的箱子往船上搬,每个人的嘴里都咬着一根香,香头点燃,他们走到哪,香灰就烧到哪。
这一现象让隔着距离围观的乡民没敢发出多大的声响,他们只眼神交流,一边提心吊胆,一边好奇打量。
张家人一个个都半死不活,阳气要被吸干了的样子,真是可怕。
正午,阴气最重的时候,那艘船出发了。
船上所有人都游走在死亡边缘,他们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过时将会无一生还。
要快!
船远离码头,参与打捞沉船事件的核心族人手拿图纸找位置,内心一急一慌就越确定不了位置,越确定不了,就越急越慌,陷入了死循环,其他人受不住地开始模糊不清地叫骂痛哭,声音渐渐放大,疯狂撕扯着各自的神经末梢。
有人没控制好咬合的力道,把香咬断了,神经末梢尽数崩裂。
“都别吵,还有法子!”
他们撇下自己那根香的香头连带底下那一小截香,紧绷着身子和其他人的堆在一起。
码头这边,围观的人群里多了几人,一路挤到了前面,是陈子轻一伙,他找人打听张老爷,得知对方没上船以后,有点意想不到。
张老爷没去吗?已经死了啊?
人群后方传来一阵骚动,转瞬间就传到了前方,陈子轻被邢剪抓着手往后看。
竟然是张老爷,他的双手被绑在身后,嘴里有块布,狼狈而虚弱地跌撞着向前跑,所有人都迅速远离他,生怕晚一点就要沾到什么脏东西。
没人上前给他解绑,拿掉他嘴里的布,问他需不需要帮忙……
哪怕是受过张家药房恩惠的人。
陈子轻盯着失去大家族家主风范,眼中充斥着崩溃绝望的张老爷,这是张家人为了活命,齐心合力反抗他的命令把他绑起来,趁机送还那批财产,他逃出来想要阻止?
就在这时,混乱中有人冲了上去,张老爷两眼一瞪就倒在了地上,胸口插着一把刀子。
那行凶者早就不见踪影,张老爷很快便没了气息。
陈子轻猝不及防,没想到会发生这一幕,张老爷这就死了?真的死了?他要过去,邢剪把他禁锢在自己身前。
“我去确认一下。”陈子轻凑在低头弓腰的邢剪耳边说。
邢剪:“等会。”
人群里炸开了锅,他们目睹了一场命案,张老爷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胸前被鲜血染红。
现在只能官府的人现身。
……
姜明礼不知何时来的,他站在魏之恕身旁,摇动折扇为其送来凉风:“魏兄,我答应你的事已做到,望你兑现承诺。”
姜明礼求一个和好。
魏之恕眼神示意他跟上,他迫不及待痴痴跟着。
到了江边,魏之恕一脚把他踢下了江,他浑身湿透地爬上来,挥手让护卫们都别管,面带笑意地凑回魏之恕那里。
官府迟迟没来人。
张老爷的尸体在太阳下放着,渐渐有蚊虫苍蝇叮了上去,再过会都能产卵了。
无人看见他身上飘出一缕阴气,朝着江水散去。
陈子轻一直在瞅张老爷那张皱巴巴的面皮,抓着他的手松开,一道健硕的身影出现在他视野里,他下意识跟上:“师傅,你做什么?”
这也是见到此情此景的众人想问的,有人认出是义庄师傅,便道:“死人归他们管!”
邢剪把张老爷的尸体搬离路道,放在一个破烂板车旁边。
陈子轻赶紧去拽张老爷脸上的皮,使劲拽,各个边角的拽,没有发现一点易容面具的痕迹,的确是张老爷。
“好了,可以了。”邢剪把他拉起来,用袖子擦拭他的手。
陈子轻忽地发觉张老爷的双手双脚布料都渗出血迹,里面应该是包了纱布,纱布底下有伤口,他愣了愣,看向给他擦手的邢剪,心不在焉地想,张老爷死了,他的脑子里怎么没飘落积分袋?
门客的死没透露进度条情况,张老爷的死也没透露,看来官方小助手就是不给他提示,是他自己白日做梦。
这样一来,他就不能直接排除掉哪个了。
陈子轻被邢剪带走,迎面是魏之恕和鬼影一般甩不掉的姜明礼,他喊了声“二师兄”就没再说话,音乐听见踢打肉体的闷响,夹杂兴味的劝阻。
门客负责制毒,张老爷才是下令者,陈子轻精心思考片刻,害死原主的人,还是张老爷。
答案总不能是张老爷派去给原主下毒的哪个护卫吧?
……
江上的船只陆续靠边,只剩张家那艘,此时船上出现了一个外人,张家人都很震惊。
“她是谁?”
“好像是俞掌柜的夫人。”
“那个疯婆子!”
俞有才的疯夫人竟然没离开乡里,也没被人埋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她还活着,活得好好的,胳膊腿都在,只是疯疯癫癫。
她是怎么混到船上来的?
她要干什么?
正当大家大脑空白的时候,疯夫人站到了船头,还在往前走。
不好,她要跳船!
张家族人内心接收到这个信息,表情却是无动于衷,他们自身难保,谁还会管别人的生死。
“噗通”
疯夫人从船上跳了下去,几个瞬息后,又是一声“噗通”,张家一个庶子战胜不了心底的善良,去救她了。
其他人对他小命不保还要当菩萨的失智可笑行为不做评价,他们没有那个心思,只想快点找到目标,留给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江上水浪层层前推,船在周围移动。
不多时,船上人听见一道带着呛咳的大喊:“有沉船!有沉船!在这里€€€€”
船立即顺着声音掉头,正是疯夫人跳下去的位置。
不救疯夫人就发现不了,天意。
一切从哪来的,回到哪里去,江水无情,人也没多少情。
张家族人迫不及待地掀开黑布,露出来了破旧的,用黑狗血画满符文的铁箱。
……
岸边,陈子轻眯眼看江上的孤船停止不前,想必目的地就是那里了,船的轮廓很小也很模糊,他看着看着,心底不知怎么窜出一个微妙的念头,促使他跑了起来,他跑到柳树底下,再去看孤船,眼皮狂跳。
赵德仁身体里的鬼跳江的位置,和那艘船在一条线上。
“原来是这样。”陈子轻呢喃着,一眼不眨地留意船的方向,张家已经开始把从水下打捞上来的财产放回去了吗?是不是他离得太远了,看不到他们抛箱子的动作?
张家人还没行动,他们迎来了一个措手不及的灭顶之灾。
“铁箱少了两个。”有个年长的核心族人面如死灰,“数量不对。”
船上的气氛骤然从阴森变成恐怖,所有人都乱了套。
“是不是记错了,就是这个数?”
“出发前核对过,没有少,怎么会少两厢?”
“谁偷偷搬走藏起来了?是不是要钱不要命,到底是哪个畜牲干的!”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语无伦次不知所措的时候,脚下突然一阵剧烈的晃动,像是有无数双手按在水下的船身上。
岸上的群众没撤,他们议论开了,各种说法里占比最大的是,张家听了哪个仙师的指点在祭水神,箱子里肯定都是财物。
许多人暗搓搓地想着,过段时间风平浪静了,就去捞一捞。
一声惊呼打断了他们的发财梦。
张家的船翻了。
那么大一艘船,在没有大风大浪的情况下,翻了。
停在各个码头的船只一番挣扎后,最终还是没去搭救,他们有家人,不想惹祸上身。
从今以后,船都不会经过那里,能绕道就绕道,真怕触霉头。
乡里人基本都会水,但见到这个画面的群众一致觉得张家那群族人落水以后,一个都活不成。
陈子轻感到毛骨悚然,他不清楚张家这趟求生为什么没成功,或者是晚了,错过时间了。
余光无意间瞥到一人,陈子轻的思绪从张家剥离出来,放在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老渔夫身上。
老渔夫站在小船上,面朝张家翻了的船方向。
陈子轻想去打个招呼,手腕被握着不放,他仰头看邢剪:“年初那会儿,我不是拎回来过两条鳜鱼吗,就是那个老渔夫给我的。”
邢剪道:“乡里最老的渔夫。”
接着又来一句:“终日在江山打鱼,以江为家。”
陈子轻随口问道:“没妻儿啊?”
“害你的张老爷已死,你该乖乖在义庄当小伙计了。”邢剪拉他离开江边,“他人的家事,你关心个什么劲。”
陈子轻慢吞吞地走着,慢吞吞地说着话:“问问啊。”
邢剪用左手假肢紧捏几下鼻根,捏得发红:“有儿无妻,有儿等于无儿。”
陈子轻挠他掌心:“你说明白点。”
“儿子好赌。”
陈子轻心想,那就不叫“有等于没有”,那叫“有,不如没有”。
黄赌毒这三样东西,谁沾谁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