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管琼跟魏之恕同时吃着黄瓜抬眼皮,他们的小师弟把碗筷撂在桌上,气冲冲地走出屋子。
然后……悄悄地贴墙出了院子。
管琼继续吃早饭,魏之恕扒拉碗里的黄瓜和粥,纳闷道:“他为什么那么怂?”
“你宠出来的。”
魏之恕凉凉一笑:“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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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在院子外面看见了一个小孩,俏寡妇的孩子,他们很快就蹲一起拿着树枝戳墙脚。
小孩老气横秋:“我不喜欢你师傅做我爹。”
陈子轻感到惊讶,小朋友应该不会不想要一个高大威猛的父亲吧,能骑在脖子上爬山过河,能对付坏人,有安全感,轻易就会产生崇拜的心思,他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小孩给出了答案:“会打人。”
陈子轻戳出一条蜈蚣,他在小孩害怕的眼神下淡定地踩死:“不会。”
小孩有自己的一套定论,不信他所说:“你是替你师傅说话,你师傅不可能不打人,那么凶。”
“只是长得凶。”
陈子轻笑出一口好看的牙齿,小孩看他笑,就也要笑,又想到自己缺了两颗门牙,赶紧用手捂住嘴巴,瓮声瓮气道:“我不听你说的,我就是不要你师傅当我爹!他当我爹,我会被耻笑,他比话本里的怪物大王还要可怕!”
“不当就不当喽。”陈子轻有点不高兴,可他不会跟个小朋友较真,他垂头使劲戳土,树枝被他戳断,土渣子飞溅到眼睛里,一下就滚出了眼泪。
邢剪本来是个一心想攒钱娶娘子的直男,终会老婆孩子热炕头,享天伦之乐。
“那是干什么的呀?”小孩的声音让陈子轻回神,他望过去,小孩说的车是儿童挖土车,邢剪按照他的构思用做院门剩下的木头做出来的,上面还有木香。
陈子轻去操作给他看:“就这样。”
小孩没见过,眼都直了,一个瞬息间就已经想好了如何跟小伙伴们炫耀,他摸着车问:“是你做的吗?”
“不是我。”陈子轻摇头,“是我师傅做的。”
小孩别别扭扭:“那你师傅还,还挺厉害的。”接着又像是深思熟虑过一般,小大人似的说道:“要是他给我也做一个,我就让他当我爹。”
“你现在又想要我师傅当你爹了也没用,他不会当的。”陈子轻说,“他不喜欢你娘。”
“那他喜欢什么?”小孩急了,“我问他去。”
真到了他娘亲欢喜的人面前,只剩下害怕和胆怯,屁都不敢放一个。
俏寡妇很年轻,有身段有相貌,还在经营小铺子,想和她一起过日子的男人不要太多,她瞧不上他们,认为他们不够强大,没办法为她遮风挡雨,震慑那些不怀好意的视线和闲言碎语。
她想要的生活,只有眼前的男人可以做到,她牵着孩子的手,眼含柔情等一个期望和未来。
邢剪的鼻息里有女人的脂粉香,他从里到外都在排斥,不是寡妇不好,不是女人不好,是他自身的问题,他让小徒弟腌入味了。
“我已经有小娘子了。”邢剪道。
俏寡妇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顿时没了光彩,她黯然地带着孩子向外走。
可以看出她不是不明是非,要死缠烂打的人,她能随媒婆前来义庄,已是抛下女子的矜持,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媒婆连叫了俏寡妇两声都没把人叫住,她一拍大腿,朝眼光不知多高,连那么个美人都看不上眼的大老爷们道: “邢师傅,你是嫌她有个为前夫生的孩子吗?没关系,我这还有其他的人选,我下回再……”
邢剪检查补起来的墙洞,打断道:“我说我有小娘子了,你没听到?”
媒婆笑道:“你这义庄就你们师徒四个,哪来的小娘子?邢师傅,你大可不必拿这种说法糊弄人,我做这行久了,什么情况没见过。”
邢剪眉峰下压,凶相尽显:“老子没糊弄!”
媒婆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邢剪居高临下,神色难看:“我是大早上没睡醒,我跟你废这么半天口水。你在义庄订过棺材又怎样,我不招待了,慢走不送。”
媒婆双手叉腰,费力地仰着脖子嚷嚷:“你的家当就这么个鬼森森的小义庄,姑娘们冲的还不是你这个人来的,要不是你长得俊,哪个会看你一眼,你当自己是皇帝选妃,挑三拣四眼高于顶,你也不,”
后面的话被他的眼神给吓回了肚子里,拧着帕子跺跺脚,气走了。
邢剪摸了把面部轮廓,他长得俊吗,小徒弟都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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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琼一碗粥吃光了,她要去第二碗,门口的光亮让一片阴影堵住,邢剪站那问:“你们小师弟人呢?”
魏之恕在管琼前面开口:“出去了,师傅你没看到?”
“师傅,你不是吧,你光顾着和那个寡妇说话,没有注意到小师弟,”
邢剪瞪了眼二徒弟,大步去找他家老幺,他在院外的草垛边找到人,看见了什么,身子一震:“哭了?”
陈子轻解释不清,就不解释了,他牵着前面的短衫,里面是他捡的几个鸡蛋。
“哭什么,师傅能给你的不都给你了。”邢剪擦擦手心的汗液,抬手去摸他发红的眼睛,“不哭了啊。”
陈子轻说:“人都走了吗?”
“走了。”邢剪既心疼又有不悦,“你躲这儿偷偷哭有什么用,你该站在师傅身边?”
陈子轻明白,邢剪的意思是希望他宣誓主权,他没说话,眼上多了干燥的触感,邢剪亲了上来,他闭眼,睫毛抖动。
身高差太大,邢剪熟练地屈膝,抵着他的腿一路亲下来,给了他微风细雨的轻啄,也给了他裹满情欲与色意的激烈深吻,掠掉他嘴边的湿润,在他喘着气时蹭他鼻尖:“昭儿,师傅刚刚想了,择日不如撞日。”
陈子轻意识到什么就兜着鸡蛋往后退,邢剪霸道地拽着他回义庄,把他拉进吃饭的小屋,按着他的肩膀站在他身后,对两个徒弟道。
“管琼,魏二,这是你们的小师娘。”
第99章 春江花月夜
陈子轻忐忑不安地站着,他的情绪铺在眼角眉梢,落在脸上,藏都藏不住,或是忘了藏,就这么摊在大师姐跟二师兄面前。
一览无遗的情感波动配着微红的大眼睛,纯朴的感觉扑面而来,显得很好欺负,却又让人不舍得欺负。
管琼咽下口中的食物,她表情不变,稀松平常地询问:“师傅,你是认真的?”
邢剪颔首:“嗯。”
管琼又问另一个当事人:“小师弟,你也是认真的?”
陈子轻有点走神,两边肩膀忽然一疼,加重的力道是邢剪的催促不满混着不安,他抿嘴点头:“是的。”
管琼问完两个问题就用筷子刮掉碗里的最后一点粥吃下去,拿着碗筷起身去伙房刷锅。
魏之恕一个问题都没问,只看了眼师傅按在小师弟肩上的手就出门砍柴去了。
这是他们得知小师弟是师娘以后的走向。
邢剪宣布完就不管他们作何想法了,只有陈子轻想着善后,他抠着小臂上的布条在屋里来回走动,听见院里传来管琼的声音:“师傅,朱色油漆没了,我去采些草药回来调一调。”
陈子轻立马跟了上去。
管琼头戴斗笠背着篓子走出义庄,她往南走了一段路停下脚步。陈子轻会意地加快脚步走到她身边,想想又一个跨步到她前面,跟她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说:“大师姐,对不起。”
短暂的寂静过后,陈子轻提着心抬头,对上的是管琼的疑惑,她道:“你和我说对不起做什么?”
陈子轻眼神呆空。
管琼和他对视,隐隐约约触到了原因,平淡神色终是裂现了细微的异样:“你以为我在意你跟师傅的关系变化,你以为我会失落,你以为我对师傅有爱恋之心。”
“小师弟,”她浅淡的唇牵起一点弧度,“你是从哪看出来的?”
陈子轻哑然,不知道啊,原主的记忆里没有,只说撞见了大师姐你的秘密,你想做师娘。原主还觉得师傅是头蛮牛,配不上你。
时间分秒流逝,管琼迟迟没从小师弟的嘴里得到答案,她就此作罢,并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非要搞清楚其中来龙去脉。
“做义庄生意整日接触死人的东西,沾染的阴煞是洗不掉的,很难不被歧视排斥,即便起先不在意,真的生活在一起了,早晚都会疑神疑鬼提心吊胆,最后就是谩骂侮辱伤心收场。”
管琼轻声言语:“因此我就想着,师傅找不到师娘,我给他当。”
“我只想有个人能照顾好师傅。”她朝愣怔的小师弟露出微笑,“有你了,大师姐就放心了。”
陈子轻好半天才找回神智,消化掉意想不到的真相:“我照顾不好师傅。”
“你能照顾好的,你有多紧张师傅的喜怒哀乐,大师姐都看在眼里。”管琼揉他头发,“大师姐采草药去了,你回去吧。”
陈子轻摸了摸头上被揉的地方,转身回义庄,他一路走一路踢土疙瘩。左边树丛里有轻微声响,陈子轻脚步一转走近查探,身侧伸出来一只手,大力扯住他的衣服,把他扯到树上压着他,不让他动。
“二师兄,你突然扯我干嘛,吓我一跳。”陈子轻心有余悸地瞪着压他的青年。
魏之恕一改往常地没有阴阳怪气反唇相讥,他低头看了会陈子轻,松手去捡地上散落的干柴。
陈子轻不习惯这样的魏之恕,就拍拍他的胳膊,拽一缕他的头发,见他还没反应便要走人,脚步没能迈出去,一只手抓了上来,抓着他的脚踝不放。
魏之恕一手抓着他,一手在往麻绳上堆放干柴,眼睛没看他一下:“你年纪这么小,能知道什么是喜欢?”
陈子轻说:“能啊。”
“上下两片嘴皮子一碰就是能了?”魏之恕讥笑,“师傅今日能为了李寡妇让你哭,明日就能为了王寡妇打你屁股,”
陈子轻打断道:“等等等等,我是眼里进了土才哭的。”
魏之恕维持蹲着的姿势抬头仰视他,眼里尽是不给面子的嘲讽,你就扯吧。
陈子轻叹气,说真话怎么就没人信。
魏之恕一张脸冷冰冰的:“他三十好几,你还不到弱冠之年,你们差了十多个年头,那么个糟老头,你,”
陈子轻再次阻止魏之恕往下说:“二师兄,你怎么这么说师傅。”
“我说都不能说了是吗?明明是我对你最好,我对你好了多少年,他才对你好了多少天,你为什么,你怎么,”
魏之恕骤然清醒,他暗骂自己不是东西,松开握着小师弟脚踝的手直起身,弯腰低声道,“是二师兄胡言乱语,你不要放在心上。”
陈子轻一副不在状态的表情:“你放心,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魏之恕气结,心口发哽。他攥住小师弟的衣襟把人拖到跟前:“你也会这么气师傅?”
陈子轻想也不想:“会啊。”
魏之恕总算是找到了一点安慰,他踢了一脚地上没捆的柴火:“你捆好拖回去。”
陈子轻看魏之恕要走,问道:“那你呢?”
“心情不好,找地儿喝酒。”
陈子轻冲着他的背影叮嘱道:“喝酒可以,别去青楼啊,你那次在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