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程可以用整个后半生去回忆,去怀念。”
迟帘哑声:“我知道。”
姑姑拍了拍侄子的后背:“小顾在看着呢,你别被你两个情敌比下去。”
要下雨了,真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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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八点,墓前那块地方就是季易燃的了,天阴了下来,没有雨点掉落。
季易燃屈膝放花,西裤皱起痕迹的同时,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标签被他放下丢在一边,他狼狈,脆弱不堪。
“轻轻,我来看你了。”
季易燃摩挲碑上的照片,戴在无名指的戒指散发着冷光,他说起工作上的烦恼,其他就没了。
就连烦恼也是他修饰过夸大了的。
他的生活轨迹太顺,唯一的缺陷就在这里,在墓碑下面。
上一个来祭拜的是迟帘,他肯定吻过照片。
季易燃熟练地从西装外套里侧口袋拿出一块帕子,抖开,沉默专注地擦了擦照片。
确定把迟帘的印记擦干净了,季易燃虔诚而深情地凑上去,吻了吻里的人。
季易燃在墓前久久伫立,时间的流逝没了概念,他沉浸在人生仅有的一段彩色岁月里。
直到手机响了。
季易燃接到了家里佣人的电话,他的面色微变。
不多时,牧羊犬被佣人松来墓园,放在地上,它老了,快不行了,吊着一口气来的这里。
季易燃沉默片刻:“轻轻,小花要去找你了。”
牧羊犬油尽灯枯,它趴着,尾巴很小幅度的摇了摇,眼睛里流出了泪水。
季易燃摸了摸它的脑袋:“去找他吧。”
牧羊犬在季易燃眼皮底下,在墓碑上的人眼前没了生息。
……
晚上六点,谢浮来了。
谢浮不怎么说话,他坐到天色逐渐昏黄暗淡,再到夜幕降临,打开带过来的灯,拿出笔墨纸砚写瘦金体。
写一摞烧成灰,再写一摞,烧成灰。
既了然无趣,又专心投入。
墓园阴森森的。
阴风不敢把纸吹跑,写字的人浑身戾气,连鬼都怕。
晚上十点多,谢浮把最后一摞纸烧了,他就着燃烧的火焰点烟,不抽,只是用两指夹着。
“今年我又要在他们后面亲你,”谢浮阴鸷地勾了勾唇,转而一笑,“明年我第一个来看你,第一个亲你。”
“我不知道还能撑几年,你想我撑几年,就连我的梦里告诉我,好嘛,老婆。”
“你喜欢的这副身体,我是一点都没伤害,你该夸我。”
“你夸不了。”
“我知道你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和你没关系了。”
“来这里看你,是我的一个寄托。”
“就像我期盼你来我的梦里。”
烟燃尽了,谢浮吻冰冷的墓碑,也吻冰冷的照片。
晚安,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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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园被三股势力守着,互相提防互相监视,不允许哪个破例犯规。
有一年,季易燃喝多了来墓园,他手下的人跟另外两家拔枪对峙。
季易燃孤身一人走到墓前,他不太清醒地拿出遍布粘贴印子的黄符,小半截经过特殊封存得芋头干,跟长眠于此的人生诉说他的一桩桩委屈。
黄符是怎么被毁的,芋头干是在什么心情下收藏保留的。
他喊轻轻,一改常态,难过又痛苦地一遍遍喊着。
这称呼被接到底下人通知前来的迟帘跟谢浮听见了,三人当场大打出手。
打累了,躺在墓前的石板上面。
脸破相惨不忍睹,没人在意了,不用避开了,无所谓了。
“他的小秘密都给你了。”迟帘说话时,口中吐出血水溅在脸上,“他偏心。”
迟帘的拳头砸在地上,骨节瞬间渗出血点:“顾……”他歪着脑袋,脸上得眼泪和血迹纵横交错。生涩却又没那么生涩地唤处那个名字,“轻轻,你偏心。”
迟帘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放生大哭,喉咙里涌出无以复加的妒恨,怒不可遏地再次揪着季易燃打架:“你他妈的瞒这么久,什么好处都让你占了!”
季易燃的酒劲下去了,身上一阵冷一阵热,他把失心疯的迟帘扯离墓前,到照片上的人看不到的地方拳脚相加。
谢浮爬起来靠着墓碑,他粗喘着,用细长苍白的手梳里散下来的额发:“原来你叫轻轻。”
“轻轻,”谢浮默念了几遍,温柔缱绻地笑着叫了出来,“你的名字让我熟悉。”
就像是,
前世也是今生这么相遇,你告诉过我你的名字。
“所以我们会有来生,对吗,轻轻。”
谢浮擦掉额头流下来的血迹,眼里含笑:“会的。”
这个世界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是为了你承诺的来生再见,才坚持到今天的。
为了能不残害谢浮,为了不让你留下的药物白费,我试着给自己找点事做。
于是我就只爱你走过的路,待过的地方,吃过的食物,看过的风景。
我爱你。
没有一刻停止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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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年过去,迟谢季三家在掌舵者的带领下屹立不倒,他们送走了一个又一个亲人,自己也老了,退位了。
每到清明跟忌日,他们雷打不动的跑去墓园,其他月份大多时间都在寺庙守着牌位。
孟一€€去禅院看他们,听他们闲聊,听他们比较谁以前得到的爱更多。
到气头上就摊出那些个珍贵的小玩意,你几个,我几个,他几个。
纸玫瑰是一定会登场的,它是老演员。
不同的花色代表不同的寓意和花语,能让三人掰扯半天,抖着手吃药,才不至于被活活气死。
年轻时候比来比去,老了也比来比去,一辈子都要争第一。
很平常的一天夜里,迟帘,谢浮,季易燃三人在家里睡觉,不知怎么,他们同时睁开眼睛。
他在叫我。
诡异的念头来的突然,他们根本不去理智对待,他们只知道,爱人在叫自己。
那还等什么,去找他,现在就去。
不能让他等久了。
他们马上就要见面了,说点什么好,说什么都好。
迟帘喝下早就准备的药躺在床上。
谢浮坐在铺着宣纸的书桌前,咬着烟将枪口抵着太阳穴。
季易燃开车去江边,闭上眼睛走进春江水里。
他们以不同的方式,去找他们的来生了。
第153章 寡夫门前是非多
陈子轻没有无缝连接下一个任务世界,他在那片熟悉的白茫之地。
原因是,他有个人财务需要清点。
又是灵魂体状态,又是没有时间概念,不知过了几天还是几个月,或者几年,几十年,官方小助手向他发来通知€€€€
一:日常标注1跟标注2都通过审核,质量达标。
二:第一个遗愿的酬劳核算完毕,共计十二万三千酬劳。
没有出什么岔子,顺利审批计算。
账户上的积分从零涨到十几万固然高兴,但陈子轻更激动他终于成功了一回。
谁能想到小助手说,他这次的任务,失败了。
陈子轻呆滞许久,喃喃自语:“为什么失败?我全部完成了啊……”
“能告诉我失败的原因吗?我想不出来。”
【陈宿主,您的第九个遗愿未完成,您登出时与您的前任们有情感瓜葛。】
陈子轻:“……”
他很茫然:“明明没有了啊,我哪个都没要,怎么可能有情感瓜葛?”
【机器检测到的,关于您的情感数据是这个答案】
陈子轻哑口无言。
传送倒计时那会儿,电子音汇报他情感波动的时候中途停止了,后面是一串杂音,敢情是涉及到了任务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