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铁棍子那么长,哪能捅成那样子。”陈子轻咕哝。
梁津川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嫌他短?他眼下布满阴霾,他拿他哥留下的卷尺量过自己的尺寸,远超过东方人的平均水平。
而且他还在发育,还会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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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
陈子轻被敲门声吵醒,来人是出乎他意料的村长。
“南星,你家这春联还跟新的一样。”村长站在门口,摸着门上的春联。
“不一样的,都掉色了。”陈子轻说。
“别家破破烂烂,你这掉点色算什么。”村长感叹,“买得真好。”
陈子轻含糊:“是呢。”
别人都以为他这春联是买的,说明梁津川会写瘦金体的事,周围人并不是很了解。
陈子轻看村长来了半天,除了夸他春联就被说过别的,他主动问道:“村长,你这么晚了来找我是啥事啊?”
村长有难言之隐。
陈子轻会意地承诺:“我不会乱说的。”
“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村长从裤兜里掏出个小金布袋,“这里头是我老伴求的平安福,你帮我捎给我家小王八蛋。”
陈子轻满脸惊讶,就这啊。
说起来,他在下庙村登录两年至今,村长的儿子一次没回来过。
但在他来的前一年,村长儿子还回来过年了呢。这时间上挺巧妙的,好似是在错开和他碰面。
“好的。”陈子轻收下小金布袋,“那我上哪找他啊?”
村长给了个纸条:“上头有地址。”
陈子轻心下奇怪,不过他没多问,他只点头说行。
“你还带句话,叫他好好学文化,好好做人。”村长摆摆手叫陈子轻别送,他自个儿背着手走进了黑夜里。
哪个问他儿子咋没回来,他就说是小孩寒暑假都在给自己赚学费生活费。
别人说,那也不能不回来。
他就回,男孩子多锻炼好,就该吃苦。
实际情况是,儿子不是亲生的。
老伴当时在地里生的娃娃,没能活,她捡了个不知哪家的娃娃抱回了家。
儿子不知怎么找到了亲生父母,一声招呼不打就相认了。
这事让村长没脸,他就没往外说,能瞒一天是一天,瞒不住了再说。
儿子的亲生父母是首城有钱人家,他成了个小少爷,今年下半年还要去首大读研究生,出息老大了。
村长哼着小曲,儿子改名了,从梁桥改成了蒋桥。
儿子想必是觉得他们这对乡下养父母给他丢人,才不让他们去首城探望,在电话里反复强调阻止,还连续两年不回家。
不认就不认吧,只要儿子过得好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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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打开小纸条,入目是名字加首城某个街多少号,他嘀咕:“蒋桥这名字……”
“蒋”字有被改动过的痕迹,最开始写的好像是“梁”。
也应该是梁。
村长是梁家村的村长,而且他老伴也不姓蒋。那他们儿子是跟谁姓的啊?
陈子轻记得原主的个人信息刚出来的时候,提到过村长的大学生儿子,就是蒋桥。
这就说明不论是旧梗概,还是新梗概,他都是这个名字,都不和爹妈姓。
陈子轻没有多想,他把纸条跟平安福都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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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麻麻亮,陈子轻去挑水把今天的日常做了,他回来的时候,家门前站着不少人。
二婶说:“南星,你这都都要出门了,怎么还挑水?”
陈子轻胡扯:“习惯了。”
“挑的水放水缸里,等你们回来的时候,那还能喝啊。”二婶握住他的挑绳,帮他卸下一桶水,“就放着吧,回头我拎回去。”
陈子轻想想,标注1只要求他除了恶劣天气,每天早上都要去塘边挑水,没说挑的人用来做什么,放哪儿,他就顺了二婶的意。
要先到县里做大巴去市里,再去火车站坐火车。
得早点走,不然赶不上。
陈子轻跟梁津川擦着朦胧天色坐上车,是马拉的,车夫跟村
长有老交情,收了根烟帮跑这趟。
行李有两个背包,一个手拎的旅行包,一个手拎的大网兜。
轮椅不带去首城,一是回来还要用,带来带去的麻烦,二是怕在路上遭损坏。
那是梁津川他爹做的,有特殊的意义,要留着。
陈子轻想着,轮椅是肯定要买的,梁津川不可能每天一直装假肢,膝盖受不了,磨破了就要把假肢卸下来改做轮椅。
黎明还没来,从山那边刮过来的风凉丝丝的,早晚都凉快的季节将近。
梁津川闭眼靠着旅行包。
发顶一沉,他的眼帘微动,听见身边人小声说话。
“这是我在家里找到的解放帽,你戴上挡一挡你额头的伤。”
梁津川凉凉地扯唇:“帽子是我哥的。”
“啊呀,你哥的就是你哥的嘛。”陈子轻打哈欠,他很困,脑子犯迷糊,嘴里有点不走心地说,“你们兄弟两个,又不需要见外。”
梁津川要把帽子摘掉。
陈子轻忙阻止:“你戴着比你哥戴好看,真的。”
“少拿我当小孩哄。”梁津川侧身背对他。
少年穿白色短袖衬衫跟灰色长裤,军绿色帽子压着额发,让他整个人多了一丝平时没见过的朝气。
干干净净,青春向上。
陈子轻的思绪被嘈杂声拉向车后方。
村里老多人爬起来送他们。陈子轻坐在车上喊:“你们回吧,别送啦。”
“天凉快,再送一送。”
“南星啊,在车站一定要把东西看紧了。”
……
“要我说,东西不重要,别人要就给,别抓着不给,命最重要。”
“到了首城,有啥困难就打电话。”
上庙村一个人家按的电话机。周围哪家要接打电话就得给钱,接一毛,打五毛。
村长抽着旱烟扯高嗓门:“南星,年底我屋里会按电话机,到时候我把电话号码说给你!”
“好的好的!”陈子轻用力地挥动手臂,“回吧,都回吧!”
二婶背身擦眼睛,梁云揽着她的肩,嫌丢人又给她递手绢。
随着马车的加速,陈子轻视野里送行的队伍逐渐模糊,下庙村死了几个人,大多都是活着的。
当他主线任务做完的那一刻,村民们的命运就不归他管了。
除非他们又涉及他的其他任务。
目前是没有的,所以他们再打交道的次数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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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多,陈子轻和梁津川抵达市里的火车站,没有安检,直接进去的。这会儿正是开学季和民工返程,大包小包连扛带拎,挑扁担的也多,一个不注意就要被扁担头撞到哪里青上一块。
车站里外都是人山人海,乌泱泱一大片乌黑浓密的人头。
陈子轻记忆里没有哪次春运是这个阵仗,他转而想起来,自己没经历过春运,没地方去。
有人丢孩子了,瘫坐在地上无助崩溃地哭喊,还不止一个人丢了孩子。
那一声声的哭喊落在陈子轻的耳朵里,刮刺着他的耳膜,击打着他的心脏,原主妈的句句提醒历历在目,这时的车站多的是坑蒙拐骗
。
陈子轻怕被冲散,他下意识去牵梁津川的手,没牵着,他迷茫地扭头。
梁津川隐忍着某种情绪,在混杂的背景音里,低头跟他说:“我是成年人,一个男人,我们什么关系,你牵我的手?”
陈子轻一怔,这不都同性恋开放了,有什么不可以的,梁津川想要身份吗。他蜷缩手指:“别人又不知道你是我小叔子。”接着,他脑子里灵光一闪,“那我装傻子。”
梁津川:“……”
陈子轻说装就装,他眼神秒变迷离呆滞,手紧巴巴地攥着梁津川的衬衫。
梁津川的喉头滑动。
他为了这天拼命练习假肢是正确的,否则他一个瘸子,怎么带一个傻子。
……
绿皮车,窗户开一半。
一开始乘客还在人贴人的排队上车,很快就不排了,没票的往车顶爬,有票的往车里挤。
人潮如浪潮,一层堆一层,很容易发生踩踏事件。
陈子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火车,他只记得梁津川从始至终都扣着他的手,扣得很紧,紧到他的指骨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