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轻垂头吃着甜点,他吃完了,一只手伸过来,很自然地拿走他的空盘和勺子。
江扶水嗅着奶油香,这股香里掺杂着罗勒叶的味道,他年轻英俊的面颊绷了绷,落下一层灰暗,突兀道:“就在昨天,他把腺体摘了。”
这个“他”是沈文君。
陈子轻惊诧不已:“你怎么知道的?”下一秒就眯起眼睛,似乎很是介意,“你还一直关注他?”
江扶水神色略急地解释:“不是,没有,是章老说的。”
陈子轻了然,章爷爷有人脉。
“那现在他是什么情况,”陈子轻抓紧时间找忙于实验的江扶水打听,“腺体移植手术不是还在研发期吗?”
江扶水语出惊人:“他按的是人工腺体。”
陈子轻像在获取情报,他东张西望一番,凑近些,声音压低:“还是S级Omega?”
江扶水感受着拂在他脸上的呼吸,甜腻腻的:“假性Omega信息素。”
见少年满眼茫然,江扶水解释道:“那是提取了他原来的信息素纯度和量度模拟出来的,看似没变化。”
顿了顿,说:“实际什么都不是。”
什么都不是,就是一具没腺体的壳子。
陈子轻震惊于得来的最新进展:“人工的有危害吗?”
“很大。”江扶水的话语里没有半分念及往日旧情的意味,“他应该在等移植手术。”
“这真的挺好笑的,他以前那么不认同这项研究,为此还跟章爷爷产生分歧,如今却是他的救命符。”陈子轻自言自语,“世事无常啊。”
陈子轻拿出手机翻翻讯息,沈文君给他发的停在“睡了吗”上面。
要是他突然打过去,沈文君肯定能想到他已经知情。
陈子轻思虑着发了个讯息。
【文君哥哥,你上次给我发信息问我睡没睡,是什么事啊?】
沈文君没回。
陈子轻有种直觉,沈文君讯息里的“睡了吗”三个字是透过他抒发某种不为人知的情绪。
就是,跟他没关系,他只是个投射屏。
陈子轻捏着手机站起身,这一下幅度有点大,他晃动着向前倾斜,江扶水及时把他扶住。
他们站得很近,只要江扶水向他迈一步,就会和他相贴。
江扶水的脚步动了动。
风里有了海盐的味道,咸咸的,涩涩的。陈子轻的脑门碰到江扶水胸膛肌肉,察觉他缓慢抬起双手,故意很大声地说:“扶水哥哥,我们不能抱在一起,我订婚了,有未婚夫的。”
江扶水高大的身形瞬间僵硬。
陈子轻撇嘴,你爱慕别人的未婚妻,又想抱别人的未婚妻,咋的,就爱别人家碗里的那口吃的?
“我没订婚的时候,你怎么不抱我呢,现在抱不了了。”陈子轻幽幽道,“这就叫没缘分吧。”
江扶水狼狈离去。
.
陈子轻打发掉了江扶水,得空逛了逛虞家老宅,宾客们跟虞家人都在前厅,他一路没碰到哪个需要寒暄。
就在他经过一片假山时,突有一只手将他拉进狭小的山洞里。那手从后面捂住他口鼻,强健的身子将他压在山壁上面。
他闻到了熟悉的熏香,还要装模做样地挣扎,嘴里发出模糊不清的惊慌求饶,一声接一声的,挑弄他人的自制力。
“别扭了,弟弟。”虞平舟隐忍着哑声笑,“你哥哥的西裤都要让你扭出火来了。”
陈子轻:“……”
像是穿越时空,他被虞平舟拉进古时候,偷摸着私会。
后颈被盖上了新的“标记”,没注入信息素,陈子轻扶着山壁缓了缓,晕头晕脑地让虞平舟揉了好一会。
把他揉疼了,就哄他。
陈子轻让快他把哄化了的虞平舟先回去,他有意慢点儿,过会儿再回。
哪知让溱方孝撞了个正着。
陈子轻下意识垂头看身前,他的外套在车里,上衣面料却不薄,不会走光。
“怎么跑这儿来了?”溱方孝率先出声。
陈子轻被抢占先机,他抿嘴不说话,抬脚就要走,被捉住了手肘,伴随一声询问:“你跟那老太太有什么过节吗,她怎么看起来很不待见你,一见到你,老脸就拉成了驴样。”
用的是“那老太太”,而非“奶奶”。
陈子轻根据这个发现猜测,是不是溱方孝的母亲生前也像原主母亲那样遭到了虞老太太的算计,他回虞家是为了报复啊?
至于虞老太太认下儿子的私生子,估计是为了恶心自己的大孙子。因为大孙子不像她儿子在位时那么好管教,让她既骄傲又不满。
陈子轻悄无声息地琢磨了一通,他轻飘飘地说:“哦,因为我母亲啊。”
他摆出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老太太不喜欢我母亲,自然就不喜欢我,。”
溱方孝说:“有你哥护着你,老太太不敢动你一根头发。”
陈子轻哼了哼:“我也没在怕的。”
溱方孝提起他那次被“绑架”送回途中出的意外:“这段时间还难不难受?”
陈子轻摇头:“不难受了。”
溱方孝在他身上闻到了一丝海盐味,没有别的信息素,视线不易察觉地扫过他后颈:“是什么原因导致的?跟休息站的Omega有关?”
陈子轻撇撇嘴:“是啦。”
溱方孝动了动眉头,小麻雀有时候说话乖招人。他从量身剪裁的西服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说:“新口味。”
陈子轻丝毫不领情地躲开:“我不吃!”
溱方孝将没了糖纸的棒棒糖送到他嘴边:“我介意你还是吃了吧,毕竟我们能聊的话题比较多,一时半会聊不完。”
后半句说得意味深长,也意有所指,并且看似不经意间把头朝假山方向偏了一点。
陈子轻心惊肉跳,死了死了死了,他跟虞平舟约会的事被溱方孝看见了!
这家伙当时人在哪?总不能是在假山另一个山洞里吧。
虞平舟可是最高级的Alpha,他又不是死猪。
陈子轻张开嘴,把抵在他嘴上的棒棒糖吃进去,口齿不清地说:“方孝哥哥,你别趁我哥大意,设局夺他的位子。”
溱方孝挑起他身前的流苏:“他为什么大意?”
陈子轻半试探地确认:“你不都看到了吗,我哥如今的重心不是江山事业,是我。”
溱方孝盯着他明显被滋润过的嘴唇:“胆子真大。”
陈子轻直勾勾地看着溱方孝:“你会替我隐瞒的对不对?”
溱方孝勾着流苏把玩:“有什么好处?”
“你还要好处?这是你还我的人情。”陈子轻拿掉嘴里的棒棒糖,阴沉着脸说了一句,他深呼吸,做出强壮镇定却很失败的模样,声线都是抖的,“只要你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我上次配合你让你达成目的的恩情就一笔勾销。”
溱方孝似乎是让他说服了:“跟哥哥乱伦有意思吗?”
陈子轻脸色一变:“溱方孝,你说话注意点,他又不是我亲哥哥,我跟他算哪门子的乱伦!”
“那这么说,”溱方孝换了个说法,“背着你未婚夫,和他好友偷情有意思吗?”
陈子轻不慌不忙:“我的婚约一时半会说不清,反正我没脚踩两只船,我就在一条船上,从始至终都在一条船上。”
刚说完,手就被溱方孝拉过去,隔着他的西服,放在他的腹部。
溱方孝说:“摸到了吗,小麻雀,我这里有个子弹留下的伤口,今儿换药的时候,纱布里还有血迹。”
Alpha拍拍他的脑袋:“这颗子弹是你哥给的。”
陈子轻心思转得快,表情严肃地反击:“你别胡说,我哥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他看起来不是无脑信任兄长,不明是非像个傻子,而是逻辑清晰:“从血缘关系上来说,你是他弟弟,从现实来讲,你们目前还没打多少交道,他绝不会对你下手,圈内谁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好脾性,现世佛祖,他那样的人,你跟我说他残骸同父异母的弟弟?别太离谱了。”
溱方孝面部抽动,小嘴叭叭的,塞了根棒棒糖都不住。
“你挺会维护他。”
陈子轻被一小缕杏花围绕,他猛地把手抽回来,嘎嘣嘎嘣吃掉棒棒糖,扬声:“我哥哥是我喜欢的人!我不护着他我护着谁!”
溱方孝的视线从斜后方人影消失的方位掠过,那位偷听的,怕是要爽死。
……
陈子轻接到楚未年的电话去找他,加入一场商业交谈会。
会议室弥漫着茶香,企业家们姿态放松,或站,或坐,还有坐在地板上背靠沙发的。
陈子轻能听得懂他们的话题,却没参与,他比他们年纪小很多,当个听众就行。
楚未年仿佛没在小未婚妻的身上发现两道Alpha气味,更没露出憎恶的神情,双重洁癖下的他压制着情绪,衣服里的皮肉已经开始长出红点,他和人谈笑,剥了一把坚果递过来。
陈子轻感觉楚未年气息不太对,他迟疑了会,还是接过那把坚果。
坚果才吃完,他放在腿上的手就被握住了。
陈子轻眼皮一跳,他装作活动脖子地偷瞟旁边的虞平舟,这家伙发什么疯!
没过三五分钟,陈子轻那只被握着的手,就迎来了十指相扣。
陈子轻的眼皮跳得更厉害。
“还要吃吗?”楚未年侧过头,牵过小未婚妻蜷在桌上的手,用帕子擦拭他手上的坚果碎屑。
陈子轻心慌得不行:“不吃了,你别管我了,你谈你的。”
楚未年说:“另一只手。”
“那只手没碰坚果,是干净的。”陈子轻顾不上照顾楚未年的心情,他在对方开口前不耐道,“我都叫你别管我了,你烦不烦!”
楚未年的太阳穴抽了一下,他笑意风流地把帕子塞进口袋,而后便若无其事地和人接着谈笑风生,期间虞平舟也有搭话。
氛围十分放松。
陈子轻就这么坐在楚未年身边,和虞平舟十指相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