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
王禹就将陈子轻带离湖底,拉着他一路游到湖对面,他昏昏沉沉地上了岸,躺在湖边地上咳嗽不止,胸腔随着大口呼吸又胀又疼。
“妈的,差点没摆脱邱晁驯养的那群走狗。”王禹捋着不断滴水的发丝,他弓起精瘦的腰背低咳,喉咙里往上泛腥甜。
陈子轻手脚大张,浑身湿淋淋地平躺着,死亡的恐惧在他脑海狂啸不止,一时半会没法驱散。他多久没体会过溺水的绝望和痛苦了?几辈子了吧,记不清了。
这次重温了一把,太可怕了。
一阵阵的冷风吹在陈子轻身上脸上,他冻得直发抖,天气不给他时间慢慢缓冲,他吃力地爬起来:“我们不能在这儿多待,得快点走。”
王禹双臂撑着腿耍赖:“拉我一下。”
陈子轻擦掉从发梢掉落到脸上的水珠,当作没有听见。
王禹夸张地哽咽着,可怜兮兮道:“我现在是你的同伙,为了你,我大半夜的不在暖气开得足的房里睡觉,我又是上演私奔,又是跳湖,回去不死也脱层皮,老婆,你这都不拉我?”
“别假哭了。”陈子轻蹙了蹙眉心,伸手去拉他。
刚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抓住手,塞进湿漉漉的怀里,指尖挨到他同样潮湿冰冷的胸膛,立刻就不适地蜷缩起来。
王禹见他挣扎,就把他的手攥得更紧:“乱动什么,老公给你暖暖手。”
陈子轻不领情:“你的胸口跟我的手一样冰,暖什么。”
“才从湖里出来,是个人皮肉都冰好吧,”王禹嬉皮笑脸,“我阳气重,等会就热起来了。”
陈子轻深呼吸让自己平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过了会似乎真的热起来了,他不自在道:“可以了。”
“你可以了,我不可以。”王禹把还在滴水的脑袋伸过去,“你摸我头,摸两下,我就松开你的手。”
陈子轻:“……”他为了正事,只好两眼一闭,用另一只手去摸王禹的头,摸了两下。
王禹也遵守承诺地撤回钳制的力道,让他把手从自己的胸口拿出来。
两人在湖边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都冷飕飕的。
王禹忽然起身:“快走。”
陈子轻浑身毛孔张开:“怎么了,追来了?”
王禹丝毫不慌,他笑得张扬肆意,眼里布满了亢奋:“对啊,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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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像一颗嵌在林子里的宝石,这个季节,林中依然有不少绿色。
风渐大,陈子轻被王禹拽到一个地方躲起来。
先是车子引擎声,再是一串串急促凌乱的脚步声逼近,一伙保镖满身肃穆地向着这边来,邱晁跟邱燕林也在其中,他们父子快步走到湖边,目光都落在湖面上。
保镖们下饺子似的跳进湖里。
陈子轻小心谨慎地盯着湖边的情况,他在想他和王禹一路有没有留下痕迹,应该没事吧,晚上不是白天,光线收影响。
而且,邱晁没带善于嗅气味的狗过来。
正当陈子轻把绷着的头皮略微放松点之际,邱晁猛地朝他所在的方位看来,他霎时就屏住呼吸,尽可能地把自己往灌木丛里藏。
冷硬的枝条戳在他脸上,扎到他眼角,他动也不敢动。
还是王禹把快随风扫进他眼里的叶尖拨开,他才敢闭眼睛。人在过于紧张的情况下,眼周肌肉都是僵硬的。
好在邱晁没有发现他跟王禹的藏身地,还当他们在湖里。
陈子轻被王禹拉着,悄悄离开。
他跑了一段往后看,邱晁和邱燕林还在湖边站着,等下水的保镖搜查结果。
邱燕林不知在说什么,邱晁捏住他后颈,那是强势不容拒绝的威严,叫他闭嘴,安静,别在这时闹。
然后邱燕林就垂下了脑袋。
别的陈子轻就看不清了,他已经和王禹跑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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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鬼天气,穿身湿衣服,比不穿还要冷,可陈子轻又不能不穿,他咬着牙抿紧嘴巴闷头走路。
慢慢就冷过头了,知觉不敏感了,就觉得好像没那么冷了,手脚也不抖了。
陈子轻把抱在身前塞在胳肢窝底下的手拿出来,放在嘴边哈哈气,王禹带他出逃竟然搞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对邱晁而言,他的存在是什么呢,不是儿子那么简单,占比较大的是僵尸的引子,掌控好他的人身,随时都能引出僵尸。
这是邱晁的后路。
一个老僵尸哪够满足贪恶的人心,还要个小的备用,才够研究出长生不老的秘方,实现永生。
那不是原主的儿控父亲,是让邪恶力量钩扯出黑暗面的邱家家主。
陈子轻把湿外套的拉链拉下去点,挠了挠有点痒的肩膀。
“你脖子上戴着什么?”
王禹的话让陈子轻一怔,他这才想起来,邱晁送他的玉石被他戴上了。
陈子轻赶紧把玉石拿下来,借着月色盯视。
岳起沉透露过,这是他爹送给邱家小丫头的,陈子轻摸索底下的小鸡啄米雕刻。
玉石后来被老太爷拿走了。
怎么又出现在邱晁手上?老人死后,他整理遗物看到玉石,觉得喜欢就收下,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陈子轻接受这个揣测的下一刻,他的面前浮现出邱晁在楼上休息区,不时抠头的一幕。
老太爷生前被岳起沉他爹抓过,疤痕就在头上。
陈子轻用力捏住玉石,邱晁的身体里不是他本人,是老太爷,姜还是老的辣,邱晁玩不过自己的爷爷,是这样吗?
或许那副身体里不止老太爷一个人,还有邱晁。
爷孙用一具疑似僵尸化,所谓的能得到长生的身体,等找到好壳子,爷爷就会住进去?
陈子轻一阵恶寒地就要把玉石扔掉,这个动作做到一半便滞住,他改变主意地将玉石揣进口袋,万一有什么用呢。
玉石又被王禹拿出来,举到半空对着月色把玩:“好东西啊。”
陈子轻精神萎靡:“你懂玉?”
王禹:“我懂装逼。”
陈子轻无语。
王禹抛几下玉石,他走到面前倒着走,自上而下地打量刘海一绺一绺地贴在脑门上的少年:“你还俗我都没参与,真是可惜。”
陈子轻脚步不停,眼皮耷拉着。
王禹摇头咂嘴:“你跟你情夫散伙了,我也没在现场看直播。”
陈子轻反驳:“没散伙。”
“你那副求我帮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是想跟他旧情复燃,不惜找让你烦死的前男友帮忙。”王禹抽自己一耳光,“什么前男友,我才不是,我是现男友,我老婆都答应和好了,也在情夫跟我之前选了我。”
“所以你又耍我玩,一次次的拿我当傻子,没关系,起码你看得见我,能注意到我。”王禹一边的唇讥诮地扯起来,他把玉石塞回少年的外套兜里,敞着湿大衣,手在脖颈上搜找早前用笔尖戳破的痕迹,找不到,邱宜雪那狗东西抹了什么药,疤痕去得干干净净。
王禹一边倒着走,一边对少年笑:“看样子,我没出来的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有意思的事啊。”
陈子轻突然想起个奇怪的地方:“你今晚一出来就来找我?”
王禹:“嗯哼。”
陈子轻问道:“这边的房子你是第一次住吧,环境你也不了解,你怎么知道我在哪个房间?”
王禹哈了声:“我有脑子。”
陈子轻再次提问:“那你又为什么要带我走?”
王禹逗弄道:“还不是你眼里写着“求求你带我走”这行字。”
陈子轻尴尬地哑然。
王禹对他吹口哨:“你留头发的样子比我想象得要可爱,像高中生,妹妹,你几岁啊,满十六了吗。”
陈子轻无视。
王禹走到他旁边,黏黏糊糊地把脑袋靠在他肩头,被他嫌弃地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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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黑夜本就长,今晚格外漫长。
陈子轻不知走了多久,头顶的天空依旧是一块黑布,他和王禹没靠路边走,而是在公路旁的树林里穿行。
又不晓得走了多久,陈子轻的肚子有点疼,可能是饿的,逃亡的路上温饱都成问题。
再加上是冬天,很冷,他这算是饥寒交迫。
陈子轻忍了忍,那股疼感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他的忍耐而弱化,反而强烈起来。他靠着树滑坐下来,喘着气揉肚子,眉心拧着,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
王禹蹲到他面前,关心地问道:“来月经了?”
陈子轻:“……”
王禹一副认真思考的神态:“那就是要生了。”
他跪趴下来,让冷风吹干了的脑袋凑到少年肚子前面,耳朵贴上外套:“我听听孩子是不是想出来。”
陈子轻恼怒地一字一顿:“我、是、男、的!”
王禹把手放在他腿上,五指圈住,摩挲着让他暖起来,黑漆漆的眼里浮出执拗之色:“你是我妈妈。”
陈子轻情绪一激动,肚子更疼了,他疼得脸发白,嘴上也没了血色:“你能不能别在这时候发神经?”
王禹良心发现道:“OK。”
末了就看似征求意见:“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发?”
陈子轻没精力跟王禹较劲,他在树下侧身,脸转向一边,手捂着肚子,独自忍受一阵阵得疼痛,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他不知道他睡着以后,王禹把手伸到他外套里,隔着一层里衣给他揉肚子。
顺时针地一圈圈揉。
一只手酸了,就换一只手,沿着他肚脐,无障碍地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