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少陵不答反问,他近乎卑微道:“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陈子轻语气不好:“我是不会原谅你的。”
商少陵的身子晃了晃。
陈子轻又说:“你初恋死了快四年了,早就投胎去别人家了,我建议你去看个精神科。”
商少陵弯唇,温柔道:“好,我去看,我该做的检查都会做,你还愿意关心我,我很开心。”
陈子轻翻白眼,有病。
房里静静的,他望向窗外飘飞的雪花,商少陵不和他对视,只会在他看别处或者别人时,偷偷看他。
一旦他有所察觉,商少陵就会快速收回目光。
在他没补全徐敛之的情感和记忆之前,他只觉得商少陵虚伪,热衷于深情人设。
两次登入这个世界的人生融合起来了,商少陵在他眼里能跟痴汉偷窥狂挂钩,他在公众场合丢过的一些东西,八成都落在了商少陵手里,很变态。
而商少陵不会吃烟,商晋拓会。
他在还没登录账号记起宿主身份时,错把商少陵认成了商晋拓,那是他的潜意识。
他要是离开公寓,离开朴城,商少陵肯定不会由着他来,有的人看起来卑贱到尘埃里,实际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再说了,他也不能走,要做任务呢。
陈子轻有一出没一出地想着:“你哥……”
商少陵说:“清晨就飞国外了。”
陈子轻点点头,他没商晋拓的手机号,有也不知道是该发个短信,还是打个电话问问。
至于问什么,没想好。
陈子轻想,还是要道个谢的,等下回见了再道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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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晋拓的事业和生活社交圈基本都在国外,他理应和以前一样,一年到头,回国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
今年是个例外。
商晋拓在国内待了两天不到,身体状态比回国前还差,医疗团队频频开会。他没去总部,坐在书房听视频里的专家们分析,连喝两杯牛奶下去,面容清瘦削了许多。
“不用换治疗方案了。”他说。
专家们面面相觑。
商晋拓做出定论就结束会议,鼻息滚热发烫,他从抽屉拿出一堆安抚奶嘴,漫不经心地逐一把玩,没人比他更清楚,什么方案能让他药到病除。
就像他见到木帆船,佛珠,翅膀领带夹,水晶手链等东西时一样,先得到,一一放进抽屉,存入保险柜,再去探索为什么想得到。
探索不出结果也没关系。
握在他手上就行。
对他个人而言,比起轻飘廉价的情情爱爱,神经的牵引和灵魂的震鸣带来的价值和分量更重。
心声大过所有声音,从心出发。
虽然他还没动情,还不够了解那个年轻人的喜乐哀愁,也尚未拿出时间和精力去踏足年轻人的世界,但他会去想,年轻人锁骨下该纹有一行小字,后颈该有只蓝色蝴蝶……具体到了这种程度,匪夷所思之余,更多的是命运所向。
很显然,他这一世的人生轨迹在某一刻已经不由他做主。
那么他能做的就是顺势而为€€€€迎接这场为他量身定制的风花雪月。
他多世叠加的选择,总不会有错。
至于动情,占有,欲望,爱情的排位从末尾跃进他人生前列,甚至凌驾于他的事业跟理性之上,这都是迟早的事,他不会讳疾忌医。
商晋拓扣动打火机,将买回来没使用过的安抚奶嘴烧掉,那年轻人的肉体,温度,触感,思想,表情,眼神……一切都能轻易诱惑到他,他高热不下的根源是他渴奶,再发达的医学也不会研究出这个荒谬的病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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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子轻对于商晋拓没多久就回国出现在他面前,有股子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的感觉。
然而商晋拓接下来说的话,让他措手不及。
此时的朴城雪后放晴,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商晋拓坐在散发着花香的餐厅,他不做铺垫,上来就说:“我年纪不小了,需要个妻子,最好是今天就飞往国外登记领证。”
陈子轻大脑死机:“啊……您年纪不小……我感觉也还好啊……那您跟我说这件事,您是……您的意思是……”
商晋拓端起冰咖啡抿了口:“嗯。”
只一个字,概括了所有。
陈子轻看商晋拓的睫毛,看他端咖啡的手,也看他手背上最近输液留下的淡淡青色,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陈子轻狠狠掐了把大腿,疼得嘶了一声,不是幻觉,是真的。
男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并不像商少陵那样饱含温柔和深情,也没有谢伽月的神经质和疯癫,犹如在谈一场隆重又草率,光明正大又隐秘的公事。
陈子轻“唰”地站起来,餐桌上的花瓶随着他的动作颤了颤,花是商少陵买的,开得正好。
他把花瓶往里推推,在桌边来回走动一会,又坐回去:“您喜欢我吗?”
商晋拓道:“不反感。”
陈子轻继续问:“您喜欢我啊?”
商晋拓放下杯子:“不排斥。”
陈子轻还问:“您喜不喜欢我?”
年轻人执着地一次次打听,非要个满意的答案。
商晋拓摩挲杯身雕刻,散漫道:“如果在我需要个妻子的时候,把你列入第一考虑对象算的话。”
明明不是情话,却让陈子轻脸上一热,他尽量冷静沉着地分析突如其来的局势和处境变化,发现了个要紧的问题:“商医生知道您的想法跟决定吗?”
商晋拓挑眉:“我选妻子,不需要我弟弟的意见。”
陈子轻心说,是不需要,可是,怎么说呢,你弟弟对于他嫂子是我这件事……嗯……
还在你弟弟的公寓里说,你是一点都不管他死活啊。
商晋拓将带来的牛皮袋推向年轻人:“你答应就把这些文件签了,我不会亏待你。”
生意人谈合作一般,又有股子微妙的生疏。
陈子轻好奇:“都是什么啊?”
商晋拓轻描淡写:“你余生的保障。”
陈子轻恍然,哦,就是我能分到的你的财产。他从袋子里拿出一摞文件,象征性地从前往后翻了翻。
商晋拓这四分之一是最难的,他给排最后了,打算等送走那三个,再抛洒大量鱼料,全身心地钓商晋拓这条鱼。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有这一出发生,梦里都没有过的情形。
商晋拓烧坏脑子了吧,竟然要和他结婚,他不管是徐家小少爷徐敛之,还是社会底层摸爬滚打的小人物陈子轻,都跟商晋拓不是一辈人。
年龄的差距背后是人生脚步的快慢,而脚步的快慢直接影响三观的塑造成份,习惯,生活方式,现实向的问题等等,尤其是观念。
更何况不是谈恋爱,而是结婚,那可是考虑因素众多的婚姻啊。
一个功成名就受人追捧奉承,能一掷千金,一个打杂工,在街上就是路人甲乙丙,存折上没有六位数,一个穿定制的商务装,一个穿买到纯棉就算赚到的地摊货,他们一天三顿都不一定能凑到一块儿吃,聊什么呢,金融时事,八卦娱乐?没得聊。
一个是NPC,一个是宿主,一个是另一个的任务目标,还是四份里的其中之一。
但他说他需要个妻子,和我说的。
天赐良机。
只要我点个头,就有了培养感情的大好机会,先婚后爱嘛,这可比做什么生活助理要强千万倍,压根就不能比。
他结婚了,那国外的,偷偷摸摸的,被蒙在鼓里的都会狗急跳墙。
能聚齐了吧。
还有谢伽月手上的那份录音,也是个可大可小的麻烦,本来他想着谢伽月死后才钓商晋拓,现在呢,谢伽月没死,他就跟商晋拓的人生有所交叠。
以谢伽月难以估量的癫劲,录音肯定是要派上用场的。
哎,怎么办呢。
要是任务只管让他们甘愿去死,不用叫他们放下内心的执念,别惦记下辈子就好了。
那难度就会大大的削弱。
都是疯狗,咬上了哪会松口,活活打死都不带松的。
况且执念这部分还要由服务器来审核对应的数据,他想让他们配合他做戏都不行。
陈子轻听见自己问:“那结婚了,我要跟你去国外生活吗,还有就是,我想找工作……”
商晋拓屈指轻敲桌面:“这都不是问题,婚后再说。”
陈子轻心下嘀咕,商晋拓怎么跟很急似的,急着干什么呢。
他干坐着,心里七上八下的乱成一团,忽然就问:“商董,你要找的是名义上的妻子,还是名副其实的那种啊?”
商晋拓颇有涵养地淡笑,眼角堆起了点迷人的纹路:“在我个人看来,婚姻很神圣,我不拿它开玩笑。”
陈子轻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笑,怔了好一会:“那我不烧饭洗衣服的啊,我也不可能贤惠的早起送您出门,晚上您一下班,我就到门口给您换鞋拿衣服,生活中心只围绕着您打转,我不会伺候人。”
商晋拓道:“名副其实的夫妻关系,指的难道不是性生活?”
陈子轻:“……”那你要这么认为,我无话可说。
那么大条,跟他不像是一个队的,他安静了会,问道:“您这么多天一直高热不退,身体没事吧?”
商晋拓漆黑的眉目松懒:“不必担心,我很快就会康复。”
“那就好……那就好……”
陈子轻拿起手机看看,谢伽月给他发短信了,商少陵也给他发了,他把手机关机塞进兜里,脑子昏昏的,“我如果答应了,一定要今天去国外吗?”
商晋拓双手交扣着放在身前桌上:“我希望是现在出发。”
陈子轻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现在?要这么快吗?
到目前为止,商晋拓都没散发出强大的压迫感,让他感受到一丝从上流俯视过来的掠夺跟侵略意味,但他依然紧张,他出了点汗的双手蹭着裤腿:“商董,我长得像曾经对您表达心思被您拒绝的徐小少爷,您怎么还会选我?”
商晋拓似乎一愣。
陈子轻看他:“您的口味变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