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又失败了 第1184章

“我看看。”

陈子轻抗拒道:“不行。”

沈不渝凝视一边有求于他,一边拒绝他的人:“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

陈子轻说:“你看我像是还有精力骗你的样子吗?”

沈不渝鼻子出气:“谁知道,你不都有精力给你男人写遗书。”

陈子轻正要说话,管家敲门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他点点头。

沈不渝舔抽烟抽脱皮的嘴唇:“说什么呢?”

陈子轻语出惊人:“我给自己准备了寿衣,已经送过来了,我准备试穿一下合不合身。”

然后就不管愣在原地的沈不渝,叫管家把寿衣拿进来。

陈子轻去卫生间换上寿衣,站在镜子前瞅了瞅,凑近瞅,后退点瞅,他嘀咕道:“我这……活着看到自己穿寿衣,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经历了。”

“陆哥,你手底下有别的宿主清醒着穿过寿衣吗?”

系统:“不记得。”

陈子轻撇嘴,666没他以为的那么敬业啊。

机械音在他脑中响起:“你的绝症体验卡还有四十九天。”

陈子轻怔了怔,陆哥干嘛一次次的跟他报时,要是换成3哥有这举动,他会以为是3哥焦虑他的身体情况跟精神状态,在安慰他,给他加油打气呢。

陆哥的话,例行公事?

陈子轻挠了挠光溜的脑袋,脑抽地说:“寿衣还不错吧。”

系统:“想死?”

就两个字,无机质,听不出任何情绪,陈子轻却莫名地打了个大大的寒颤:“不不不,不想死,我想活。”

他走出衣帽间,对还愣在原地的沈不渝说出挖心的话:“你看看我身上的这件寿衣怎么样,适不适合我?”

沈不渝肢体僵着,没回头。

陈子轻就从后面走上前,站在他面前。

沈不渝立刻闭上眼睛,这样的他显得懦弱又无能,他的耳边有很小的声音:“我觉得还行,就是尺寸有点大了,我没让设计师上门给我量尺寸,大了也没问题,我这一天比一天瘦……咳……咳咳……”

痛苦的咳嗽声里混着血腥味。

咳嗽声变模糊,陈子轻站不稳地掰着捂他嘴的手,掰不动,沈不渝不想听他咳,也不想闻他口鼻渗出的气味。

……

沈不渝要陈子轻跟自己出院。

陈子轻带上枪,陪沈不渝看了场花里胡哨又枯燥乏味的烟花,去芮姐店里坐了坐,吃了份甜点,味道没变,只是他吃不出原来的味道,他的味觉因为生病出了问题。

“回不去了。”沈不渝吃自己那份,吃掉最后一口说,“以前我带你过来,你眼睛都笑没了缝,吃完还嚷嚷着要打包一份带走。”

陈子轻翻了个白眼。

芮姐压抑的抽咽引来沈不渝的冷眼,他用眼神叫她去房里,别在外面碍眼。

沈不渝脸上看不出丝毫灰败的迹象,他似是对身边人的病情有着强大的信心,无坚不摧。

回去的路上,陈子轻昏昏入睡之际,听见沈不渝在叫他,没名没姓,就喊的“喂”,他睁开眼睛扭过头。

陈子轻和沈不渝四目相视的那一秒,一声枪响扯得他神经末梢猛烈一颤。

沈不渝就坐在他旁边开的枪。

陈子轻没留意沈不渝是什么时候拿走的枪,也不知道虚空漂浮的执念值是何时跌到了0。

沈不渝不像商少陵,他没发什么誓,也没让陈子轻走投无路地开口求他。

他自己哄好了自己。

像睡着了一样,唇角上扬,摆脱了什么噩梦迎来什么美梦,脑袋朝向陈子轻这边,额发细碎自然,犹如高中时期趴在课桌上小睡一会,很快就醒。

陈子轻高中只跟谢伽月一块儿,沈不渝不在其中。

沈不渝的少年时期陈子轻没参与,只听身边朋友说他狂放不羁,喜欢惹哭想攀上他的男生女生,很混。

到了大学,陈子轻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才和他慢慢熟起来,发现他是真的混,圈内对他的评价几乎属实。

毫无意义的思绪滑行了一阵,陈子轻的视线越过他的脸,去看车窗外,看了会,跟司机说:“不用去医院了,通知沈家吧。”

.

随着沈不渝的死,陈子轻的主线任务完成了两个板块,还剩三个,其中包括自己,他已经想好了到时候要在身体的哪个地方打个窟窿。

陈子轻想,这世界的主次NPC和充当背景的NPC走到终点,个人信息数据就会被修改,或者保留下来做个记忆清除手术,然后随机分配到下个任务世界配合别的宿主。

从NPC的角度来看,是铁打的NPC流水的宿主。

换个角度,就是铁打的宿主,流水的NPC,各有各的身份和“生命”轨迹。

陈子轻从没想过虚拟世界的人,会在他回家后再和他有交集,所以他从喜欢上商晋拓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进入告别倒计时。

眼下他竭力不偏道,只走直线。

沈不渝死后,沈家那边没人出现在陈子轻面前找他麻烦,不清楚是沈家人顾不上,还是被商家给阻拦了。

体验卡来势汹汹,陈子轻感染发烧,病情突然加重紧急送进重症监护室,他脑转移,要做放疗。

好在放疗有效果,他从重症监护室出来,左手跟左脚也都能动了,管家给他喂吃的,他吃两口吐两口。

陈子轻叫管家安排人去找谢伽月,轮到他了。

时间不等人,得抓紧。

谢伽月不来,管家是这么跟陈子轻汇报的,他叫老人扶他去病房外走走,哪知才走了一小段路就嫌累。

管家扶他到椅子上坐下来,他趴在玻璃窗上往外看:“天气不错啊。”

“大少爷还没醒。”管家低声,“我想他一定在很努力的让自己早点醒来。”

年轻人没说话,瞧不出是个什么感受。

自己生了重病,爱人不在身边,无论有多少人能供自己差遣,照样会失落,会不安,会难过。

管家给年轻人把病服后面的领子理了理,退到一边,偷偷给正秘书发信息:你拍张大少爷的照片发到我手机上,我拿给他看看?

郑秘书:适得其反。

管家:沈先生不在了,他不要我贴身照料,也不肯接受我安排的护工,只要谢伽月谢先生,但那位不愿意,这可怎么办。

管家:郑秘书,他点名要那两个人做他护工,大少爷醒来不会不高兴吧?

管家:我不是指责他这种让人误会的行为,我都看在眼里,他跟沈先生没什么的,纯粹是沈先生单方面的情感。还有谢先生,尽管我只跟那位打过几次交道,却也能看得出来,那人不好对付,性情阴暗,表演欲强,我怕陈先生受欺负,可他执意要谢伽月伺候自己,谢伽月在拿乔,请不动,怕是要提出什么条件逼他妥协。

郑秘书:谢伽月会来的。

管家向来认可郑秘书的能力,不然也不会有个什么事都和他商量,见郑秘书这么笃定,管家就把心放肚子里。

几天后的晚上,管家发现门口有个身影,第一反应是先生等的新护工来了,他迅速去开门。

来人手上捧着一盆含羞草,身穿僧衣,手缠佛珠,满面清瘦幽静:“阿弥陀佛,施主吃晚饭了吗?”

他愣了几秒:“吃过了,师父……谢先生进来吧。”

谢伽月往病房里探头:“贫僧进去,会不会打扰到正在休息的病人?”

“谢伽月!别在门口演了!”里面传来一声叫喊。

谢伽月唇角翘了翘:“他叫我了,那我进去了。”然后对反应不过来的老人礼貌道,“借过。”

管家下意识腾出位置,看他擦肩而过,鼻息里是他身上的焚香味。

僧人和俗家人,竟然切换的那么自如。

.

谢伽月没把含羞草放在客厅,他直接端进病房,端着走到病床前。沈不渝死前给他发过短信,内容是€€€€护工这份工作,我不要了,赏给你了。

赏吗?

沈不渝那蠢货不要的东西,我会要?我稀罕?

我要是稀罕,就不会早早就离开医院,离开朴城这座死气沉沉的城市,走得远远的,我在小洋楼里敲木鱼,抄经书,诵经拜佛,日复一日,过得不知多安宁。

我有个心魔。

我走这趟没别的目的,只是想结束心魔的痛苦,给他一个解脱,从此以后,我就能专心修行,参佛,入道。

沈不渝拿什么跟我比,他哪有我这能耐,他一介凡夫俗子,只会怨天尤人,明明是自己的困境,却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我不一样,我亲自打破困境,走向光明。

一声痛叫从谢伽月的头顶心刺入,瞬间就刺穿他整个头脑,他木然地俯视忍受疼痛的人,一个瘦脱形的……怪物。

敛之怎么变成怪物了?

是了,他得了癌症,这转移那转移,又是化疗又是放疗,他的神秘不可测呢,去哪了?搞什么,他为什么要老老实实的当个抗癌患者?

陈子轻按着胯骨的手哆嗦个不停,那股虚软从指尖蔓延至全身,他痛得脱力接近昏厥。

谢伽月抱着含羞草跟他说话,声音模糊不清,又近又远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子轻意识断了会又连上点的时候,谢伽月已经把含羞草放在床头,双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敛之,我帮你解脱吧。”谢伽月呢喃,“你看你这么痛苦,长痛不如短痛,你忍一下,很快的,马上就好。”

话音未落,指间就收紧,力道不断加重。

“你忍忍,快了快了。”谢伽月轻声细语,“沈不渝那么狠心,眼睁睁看你痛苦,我心软,也比他更心疼你,我坐这么久的车过来,连口水都没喝,本来我想着明后天再帮你的,可你现在这样,我怎么忍心看下去。”

陈子轻被一层接一层的窒息淹没,一张苍白的脸紫红,额头一根根的血管暴突,脚抵着床单乱蹬,他想去扯谢伽月的双臂,手却抬都抬不起来。

谢伽月的手猛然一抖,没了力气。

陈子轻终于能吸到氧气,他咳着喘着,眼泪鼻涕都狼狈地流出来,等他缓了缓,就抓起柜子上的水杯砸过去。

谢伽月被砸破了头,他抹了些血擦得脸上哪都是:“呜……我怎么能掐你,那不是我,那是附身在我身体里的魔鬼……对不起……原谅我……你别生我的气……呜呜……”

€€人的哭声在病房响起。

陈子轻任由谢伽月哭,他心有余悸地摸着脖子,每一下咳嗽都疼。

谢伽月把嗓音哭哑了,撩起僧袍的宽袖擦眼睛和脸,结果袖子上也沾了血迹,他把自己搞出命案现场目睹爱人惨死的主人公姿态,一双含泪的葡萄眼空洞:“沈不渝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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