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济心道
“或许不是他引起的灾祸,但不可否认,他每次出现,一定是因为要某地要发生灾祸了,不是吗?”
……
这,竟然让人无法反驳。
明济心见人都沉默下来,才又接着说
“诸位其实也不必忧虑什么,若呆在缕春,你们应该也见不到他。”
宾客下意识便问
“为何?”
明济心却只是微微一笑,并没说话,只是所谓无声胜有声,在这无声的暗示之中,终于有人想起来一件事情,与此刻恍然大悟,又连忙问道
“前些时日得到一条消息,金风玉露名义下的一应商铺,与加入金玉商会的所有商户,都不准接待碧虚玄宫之人,这条规定,原来竟然是贤侄你的授意?”
霖州富足,自然商户居多,这二者是相辅相成的关系,就如明氏辅佐龙王府,但今日来聚会的宾客,绝大多数却都是缕春城乃至整个霖州有名的世家商户,而商户之间为方便处理一应事务,便由金风玉露行牵头,成立了金玉商会,一应规矩,便都按金玉商会所制定的来走。
一直以来,商会每出一条新规,总是各方询问意见,许久才能定下,也少有制定与商户不相干的规则,然而前些时日,所有加入金玉商户的人,却全都接到了一条新规,而且是没有原因,必须遵守的规则。
那是说凡是加入金玉商会之人,都不准接待来自碧虚玄宫的弟子。
明济心听出对方言语之中的不可置信,挑了挑眉,难得有些属于少年人的乖张放肆
“怎么,难道不行?”
……
行,当然行,谁让金风玉露行的主人是你亲舅舅呢,这谁敢说一个不字。
诸位宾客神色流动,不由都是无奈笑着摇头,虽然觉得明济心这一举止是有些紧张过度,但到底与他们正常的商事无甚牵扯,也就随他去了。
毕竟也没有必要为了一个远在天边的人,得罪近在眼前的金风玉露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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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这就是街上到处都张贴着这幅画像的原因吗?”
繁华街道上,一道飘逸人影站在一处名为金风楼的客栈,端详着张贴在门口的画像。
画像之中是一位二三十岁的青年,面容俊美,目下无尘,长发系带,青衣荡云,手持拂尘,脚踏飞鹤,纵然隔着纸张,也叫人能够看出画中之人飘飘欲仙之神仙姿态,可见画师技艺精湛,甚至是过于精湛了。
如果画的不是他就更好了。
那白尽欢也许更能怀着欣赏的心情来看眼前这方画卷。
[见此人者,送入明府有赏,驱之出城有赏,不可供给衣物宿食,乃至一应需求,凡属金风玉露行者,来者皆拒,不可收留。]
白尽欢看着那画像下面的字迹,不由庆幸自己有先见之明,来这里前先换了一身装束,至于面容什么的,他伸手按了按眉心的那一点朱砂,稍微做些装饰,聊胜于无吧。
他虽然来了霖州,却还没想好怎么和明济心见面,才能挽回他对自己还没谋面就生出的坏印象,因此并没有一道霖州就急着去见明济心。
又但是,咳,这也不是说,他就要改头换面,连以真面目去见明济心的勇气也没了。
再来若真以虚假面目去见明济心,等到被识破,那本就萎缩的好感条,只怕要真的完全死掉无力回天了。
所以,还是稍作穿戴变换,聊胜于无,顺其自然吧。
白尽欢放下手指,移开目光,看向站在门口的迎客侍应,他的神色在自己和画像中间来回流转,,似乎也在对比眼前这位客人和画像之人的相似之处。
白尽欢看着他这般认真比对的模样,弯了弯眼睛,忍不住笑了一声,问道
“怎么,你看我像他吗?”
第096章 薛氏入城
白尽欢的话音落下,一旁注意到他与侍应谈话的客人,便先侍应一步连连点头,眼睛在他与画像之间流转,越看越觉得别无二致,说
“岂止是像,简直就是一个人啊,不过,这画里的人更有威仪一些,不如你面目和善。”
白尽欢:……他是否该庆幸画作之人,技艺太过精湛,把自己都没有的神韵也一并描绘出来了呢。
“我不过一介凡人而已,自然是没有什么威仪的。”
白尽欢简单的回应了对方一句之后,看向眼前的侍应,再次问道
“你也觉得我和他是同一个人,要将我拒之门外吗?”
“额这个……”
那侍应支支吾吾,有些纠结的看着眼前的客人。
眉目温和,亲柔俊美,身穿云水轻衣,素白薄纱,长发以金钿长簪束在脑后,背着一只白绸袋,细长的绸带在微风之中微微飘荡。
诚如此人自己所言,周身所透出的气态都是柔和亲近的,与画像之中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道君似乎果真不同。
但……这相貌,实在让侍应也无法欺骗自己,眼前之人和画中之人委实有些过于相像了,这画像是表公子明济心特意请当世画圣君入屏亲手描绘,总是不可能失真或偏颇太多。
可是眼前这客人神色坦然,又好像画像内的人和他当真并无任何关系一样,而且他也没有带着那只可谓是标志性物品的奇异拂尘。
长着如此相似的脸庞却不是一个人,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
侍应有些试探的询问
“您真的不是画像之中的人吗?”
白尽欢不置可否,只是说
“如果是你,会冒着生命危险,承认自己是被通缉之人吗?”
侍应:……
那当然不会,但是这也不是通缉,而且怎么会有生命危险呢……
嗯,其实也和通缉差不太多了,虽说没有生命危险,却少不了有些波折。
见对方并不承认自己就是画像之人,侍应越发纠结起来,他不想赶走客人,尤其是如眼前这位看起来不差钱且亲和善存的客人,这往往意味着侍奉的好了,能额外多谢赏钱,但是表公子的命令也绝对不能违背,若有万分之一的可能,眼前之人便是画中之人,自己将其迎接进来,那别说赏钱,甚至要被罚钱,逐出门外了。
侍从纠结至极时,忽然眼前一亮,“啊”了一声,想起来了一个验证身份的好办法,还没细想,就抬起头看向眼前的客人,有些激动的说
“客官,可否请您解下背后绸袋,让小的一观。”
白尽欢朝着画像处偏了偏神色,笑道
“画像之中的人似乎没带什么绸袋啊,为什么要我解开我的东西呢,你要看什么。”
那侍应吸了吸气 ,便硬着头皮说
“表公子说,这画像之中的人神出鬼没,他若倘若当真要来霖州,只怕也会做一番伪装,而且这位道君传闻之中,似乎也是备着一只绸袋的,所以€€€€还请公子见谅,您的相貌与这画像中的人,实在很有些相似之处,我无从分辨,只能从另外一件事情上来确认您的身份,让我一看您绸袋之中的物品究竟是什么吧。”
白尽欢:……有必要对自己防范到这种地步吗。
白尽欢沉默之时,那侍应便紧张的看着他,以为他是心虚,正要想办法拒绝他入内住店的时候,眼前客人便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若真想看一眼我带的是什么,倒也无妨。”
说着白尽欢便解下绸带,顿了一顿,见眼前侍应的神色越发紧张,无奈的摇了摇头,将绸带内的东西取了出来,并且完全展示了出来。
那是一只伞。
漆墨伞柄,雪白伞面,点缀层叠金玉珠宝,日光之下微微转动,便见点点光辉在扇面之中如水流波动闪烁,很是辉煌璀璨。
白尽欢将伞斜搭肩上,转了两下,觉得自己真是有先见之明,把拂尘做了一番伪装,这就立刻派上用场了。
他回过头看向眼前侍应,很是真诚的说道
“霖州多朦胧烟雨,我出行游玩至此,为防不测风雨,随身携带一只伞,应该很合理吧。”
侍应:……
带伞当然合理,且很寻常,但是用这种一看便如珍贵藏品一般的伞挡雨……不知为何,侍从的心中忽然生出一种暴殄天物的感觉,甚至为此共情,想到这样一只伞被雨水打湿,隐隐感觉心疼肉紧。
白尽欢言眼前侍从并不说话,便叹了一口气,说
“你若当真为难,我再寻他处便是。”
说着,白尽欢便要转身离开。
“公子且慢€€€€”
侍应回过神来,连忙阻止了他,说道
“公子,缕春城内除了我们金风玉露行命下的客栈酒楼,其余也全都加入了金玉商会,您就算是去其他地方,无论哪一家,都会对您有如此一番询问的。”
白尽欢:……
忘记这件事情了。
不说缕春,连带整个霖州,几乎所有的商户全都加入到了金玉商会之中,他还真无处可去了。
白尽欢站在原地沉默着,那侍应看着他一时无措的模样,也不忍再行为难,咬了咬牙,决定赌一把自己的运气。
“客人,您若真不是这画中人,那我也相信您一次,请入内下塌吧。”
说着侍应便侧开身躯,略微弯腰,朝内伸出手去,是真正请他进去的意思。
白尽欢顿时一阵心虚,不过比起来要露宿街头甚至会被驱逐出境这种狼狈事情,嗯,还是不要承认自己身份的好。
而他刚要踏步往门内走去,便听见一阵马蹄声响从身后由远及近的传来,接着有人高声说道
“诸位还请见谅,我家主人要借道而过,还请诸位暂且让道,多有不便,过后自有赔偿,在此先赔个不是了。”
短暂的安静之后,周围立刻此起彼伏的响起各种声音
“这金枝玉叶花的家徽……可是薛行主回来了?哎呀,算算日子,是该回来了!”
一阵阵激动不已的声音接替响起,而后便是杂乱的脚步声与搬弄物品的声音。
白尽欢回过头去,便看到两个骑着黑马,立在街道中央,看着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不过片刻便空荡荡一片之后,这两位侍从在马上朝着站在道路左右避让的民众左右抱了抱拳,便又御马往前疾驰而去,是要接着为主家开道。
“客官,您请€€€€”
那客栈侍应见眼前之人站在门口迟迟不动,又转过身去,还以为他要离开,正要出声挽留,也是同样听到那些声音,瞬间也忘记引人进去,跟着激动的说
“啊,是行主要回来了!”
金风玉露行行主薛凭风,也是缕春人士,连带金风玉露行的本部同样在此,薛凭风本也应该在此生活,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数年之前,薛凭风的妻子柳如絮中了密雨催魂针,受不得寒潮凉风,每逢下雨天,更是浑身疼痛难忍,而霖州却是多连绵阴雨之地,为让妻子能免受凄风冷雨之苦,薛凭风将金风玉露全权交付给可靠人手料理之后,便举家搬去了多阳少雨的簇锦城,后没几年,柳如絮撒手人寰,薛凭风却也没再搬回来。
只每年姐姐生辰之日,才会带着独女回来缕春一趟,为姐姐庆生,顺便处理行中搁置下来的疑难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