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济心看了看薛寄月,说道
“倒是你,刚才我却忘记讲,你知晓他的来历么,就敢无知无畏的和他结交一番。”
薛寄月耸了耸肩,不以为然的讲
“我看着他,总不是坏人,而且爹爹说了,我们经商,总是要结交八方来客的,管他什么身份来历,先打上交道再说。”
明济心听着她煞有介事的说出这句话,忍不住一笑,有些无奈的说
“那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结交的,你也不怕遇人不淑,难道你这么大了,还不知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的道理吗。”
“可是爹爹说我可以与他交朋友啊。”
薛寄月睁圆了眼睛,是有几分无辜的说道
“再说,这里是霖州,有表哥在,会有什么危险吗,有什么人,什么事,能够难得住表哥你呢?”
明济心:……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
明济心摇了摇头,说道
“危难之际,我也不过是微末浮萍罢了,你总不能一直依靠舅父,而我也不如意所想象的那么无所不能。”
“为什么不可以呢?”
薛寄月歪过头看向他,一脸疑惑。
她从没有想过,世上有父亲做不到的事情,也没有想过,世上有难倒表哥的事情。
就连另外一侧的沈循策闻言也看了过来,同样是为这样的话而感到不解,反过来劝慰他说道
“对啊,济心,你也想的太远,太过悲观了,就算是有你说的那样一天,也该是很遥远的未来,何必现在就这么垂头丧气。”
明济心左右看了看他们两脸无辜的模样,挑了挑眉,说道
“很遥远吗?那说些近在眼前的事情,你回去把今日欠下的字练了,明日把圈出来的诗书也需背的熟悉。”
沈循策:……
明明搞事情的是薛寄月,为什么受伤的总是他!
黯然神伤时,听到噗呲一声笑,沈循策愤怒的抬头看去,便对上薛寄月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
“你是不是在笑我?!”
薛寄月便朝他吐了吐舌头,扮了一个鬼脸,说道
“笑你怎么了?活该。”
二人说话之间,却又是吵闹不休了。
明济心看着这两个人又无忧无虑的追踪打闹起来,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迈步往前走去,却也没多讲什么了。
有些事情,他自己烦恼已经够了,这两个人……唉,也不是能静下心来帮忙的料子,且真正发生什么事情,大概也不是他们两个能够承担起来的,何必让他们再徒惹烦恼呢。
明济心低头看了看自己尚且还有些稚嫩的手掌,又慢慢的藏于袖中握紧。
但他自己,却不可能置身事外了。
夜色已深沉,凉风时拂面。
白尽欢目送他们在夜幕之后中渐次无影,方才转身朝着客栈的方向走去。
四下无人时,白尽欢才撑开手中的伞,注入一线灵气,便见漆黑伞柄之上萦绕点滴灵光,而那条属于明济心的线条,已经又枯萎了一截。
“唉,难道顺从也是一种错?”
白尽欢是真正愁眉苦脸了,他就说明济心这人好感度太难刷了,见了一面而已,也没说什么惹他的话,本就倒欠的好感度竟然还能下降€€€€其实说不好攻略也不太对,明济心虽然冷面毒舌,却实实在在一心只为霖州与龙王部,自己若为霖州有些无私奉献的形象,保的霖州平安无事,那想来明济心也该能为他转变态度。
但问题在于,若要如此,牵扯的因果就要成千上万,且不论自己插手这一次,是不是就能完全改变霖州的命运,叫其免于为难,若真正保得霖州无事,那明济心的未来肉眼可见,便是作为龙王部的侍奉终此一生。
真正属于他的未来,也就不复存在了。
如此岂止是改变了明济心的人生轨迹与成就,那直接等同抹去了明济心未来的所有事迹,自己可以提前准备回档重来或者从容就死了。
而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刷满明济心的好感度,再来复活之时时,也全无意义了。
这就是一种根本上矛盾的死循环,唉,愁啊。
白尽欢抬头看着头顶一轮惨淡弯月,又晃了晃脑袋,决定走一步算一步,既然怎么想都困难重重,那不如什么都不要想,坦然以对吧。
毕竟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嘛。
白尽欢放空脑子之后,果然感觉轻松不少,然而这注定是一个充满意外的夜晚。
当他走入狭窄巷子里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寒意,那不同于凉风寒气,而是一种令人警觉的预感。
白尽欢缓缓停下了脚步,而后若有感应的抬头,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的阴影之中,一道身影斜倚在墙边,不知等待了多长时间。
眼皮不由自主的跳了跳,白尽欢呵呵一笑,喃喃道
“应该不是等我的吧,走个夜路也能遇到追杀,我的人品不会差到这种地步吧。”
第102章 叛杀楮叶
世上之事,总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白尽欢正准备,放轻脚步,当做什么也没有看到一样走过去,然而他抬脚的时候,对方已经到了他的面前。
一柄长剑带起寒光直面刺来,一般人不会躲过这一剑。
就如同很久之前,百折门门主躲不过杀他的一招,只能看着自己死去一样。
但显然白尽欢不是一般人,况且他如果真在这种时候,被人刺杀暗巷之中,就真的是有些黑色幽默。
剑光已至,却听见一声脆响,那显然不是刺入骨肉之中的声音。
那是一只撑开的伞。
洁白的伞面上镶嵌着金玉宝珠,光彩熠熠,璀璨夺目,比起来做一件遮雨挡雪的用具,它似乎更适合做束之高阁的藏品。
贵重的藏品总是华丽而脆弱的,然而这只伞华美非常,抵御却也足够惊人,来往数十招,那只剑甚至不能在伞面上留下一丝的划痕。
退出十几丈远,暂且终止这场打斗之后,白尽欢将伞斜搭在肩头,看向对方,若有所思的问道
“你用的是明氏剑法,怎么,明小公子这么快就改变主意,要找人来杀我灭口了吗?”
对方站在暗巷之中,抬起头看向白尽欢所在的位置,露出一张姣好的脸庞,带着微微的笑意,他的手中握着一只桃花长剑,比起来一个杀手,更像一个文雅书生。
闻言不由掩唇一笑,从善如流的讲
“您若想这样认为,也无不可。”
又带着敬佩的目光说
“这就是碧虚玄宫的实力么,还真是百闻不如一见,让小生佩服,但是也让小生苦恼,这么厉害,小生今夜只怕要铩羽而归了。”
白尽欢:……
无语的表情是因为对方说到最后矫揉造作的表情动作,却也因为,总觉得这句话听过很多遍,一定要来一个人说一次吗。
这种明知道不敌却还是要伸出爪子试探一番,然后感慨一番不愧是传说中的碧虚玄宫的言行,是怎么隔空人传人的呢。
预感到未来或许还要无数次听到这句话,让白尽欢不由自主的叹了一口气。
对方自然也听到了这声叹息,于是好奇问道
“怎么,道君您是对明小公子失望了么,因为他是言而无信之人,明处说要邀请您,暗处却又派人来杀您。”
这话并非没有可能,毕竟他用的就是正宗的明氏剑法,白尽欢却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然后礼尚往来,也夸奖了他一番,顺便徐徐说出了他的来历。
“何方寻,楮叶山庄义子,杀主屠庄后夺功叛逃,后入枯荣草苑,为碧连天阁排名第七,你今日所展现出来的玉汝功,也很让我刮目相看。”
随着白尽欢一个字一个字的念出他的称号,名字,出处,眼前的美少年笑容越发光辉灿烂,在白尽欢话音落下的时候,他已经笑的东倒西歪,眼中甚至闪烁泪光。
但是一瞬之间,他的脸色便是完全的冷淡,变脸之快,足以叫人咂舌。
他冷冷说道
“道君,您是真让我为难啊,您既然知晓我的来历,难道忘了,我们山庄有条规矩,若被人认出来真实身份,那就只能以死谢罪了。”
楮叶山庄以修行幻术【玉汝功】闻名,传闻之中,创建楮叶山庄的先辈能幻化为世间任何一名大能尊者,并且能够完美复制对方的修为招式,而无人可以勘破,但那都已经是久远之前的事情,可以归类到传说之中。
而今日的楮叶山庄却已经没落太久,子弟们能修行的幻术不过能迷惑人心,甚至只能用学到的本事到人前表演取乐。
当然,能请得起楮叶山庄的,非大富大贵之家并不能够,而楮叶山庄虽然早已经和名门世家没什么关系了,到底早年名声仍在,能请昔日名门入院一见,甚至是要求他们来供取乐,这种心理上的优越满足,也让这些富贵人家,甚至名门世家乐意花大笔的钱财的。
各有需求,因此楮叶山庄修为上大不如前,却也十分富裕。
但这种安居一隅的现状终究还是被打破了,楮叶山庄收留的一名幼童何方寻,在得知每天学的逗人玩笑的把戏,竟然有如此渊源的来历,且其威力不亚于世上任何名门世家的功法之后,他对楮叶山庄的感情从感激崇拜,便全数变成了不屑鄙薄。
有这种厉害的功法却只用作赚钱的把戏,且是最低等供人取乐的把戏,岂不也是一件荒唐的事情吗?
何方寻,几乎能找到的所有书册全都修行了一遍,最终,何方寻已经学无可学,而只有庄主和继承人才能学的【玉汝心经】€€€€那是记载真正完全玉汝功的心法,任凭他怎么努力,也绝不可能学到。
在这种时候,他毫不犹豫做了一个决定,杀主夺功。
在一个桃花烂漫的春日午后,何方寻杀了主人,夺取了【玉汝心经】,然后屠杀了楮叶山庄,不但是所有见过他真实面具的人,还有所有学过【玉汝心经】的人,直到他确认世上再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面目,而世上也只剩下他一个人拥有【玉汝心经】,才停止了杀戮,就此隐姓埋名。
在世人为之震惊,与九州起诛杀令时,他已经如石沉大海,谁也找不到他了。
而所谓的隐姓埋名,却不是如楮叶山庄那般闭塞隐居,乃是不断变化身份,游历九州,几乎看遍了所有名门世家的招式,他虽然背叛了楮叶山庄,然而他的梦想,却是希望能成为楮叶山庄先人一样,可以幻化为任何人而不会被发觉。
当然,距离这个目标,他的修为还远远不够,所以他也总会被找到破绽追杀,最终逃无可逃的时候,他被枯荣草苑收留了。
从此以后,他就成了枯荣草堂的一名杀手。
一名人尽皆知,又人人不知,人尽义愤,又人皆热衷的杀手。
他按照客人的要求,变幻不同的招式去诛杀目标,这种客单十之八九是为了隐瞒身份或者嫁祸于人,这就是为什么枯荣草苑收留他的原因,也是为什么很多人都点名要他的原因。
杀手生意也是生意,总是希望能尽可能的去满足客人的要求,而一个既能完成目标,还能以客人喜欢的方式去完成目标,甚至是能把客人完全摘除的完成目标,怎么会不受欢迎呢。
何方寻当然也很喜欢这份工作。
毕竟他每成功杀一个人,尤其是伪装其他人的手法成功杀掉一个人,且后续不被发现破绽,那就说明他的幻术更精进了一层。
而此刻站在白尽欢面前的何方寻,正是看遍了名门世家招式,疯狂复现的时候。
他今日来找白尽欢,手中拿一只长剑,一招一式正是明氏剑法,就算是明济心站在这里,只怕也要疑惑三分,自家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天资卓越的子弟。
但他眼前是白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