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卿哪里都疼,强撑着的坚强在看到熟悉的人时,像被戳破的气球,他自己都察觉到嗓音在抖:“没事。”
盛野深深地看了他几秒,眸光晦暗地转头盯着姜承宇,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像在看一个死人。
姜承宇额头上都有汗珠滚落,伤到要害,疼得脸都扭曲了还在笑,癫狂的:“这是故意伤害,言卿,你完了!”
言卿身体轻微发着颤,闻言又想上去给他一脚,手臂被拽住,盛野左右看了一圈,在对面的房子处发现了一个隐蔽的监控。
他拉着言卿,胸膛都在起伏,却还维持着一点冷静,利落地摸出手机,向跪在地上起不来的人施舍了一个眼神,冰冷道:“那就看看是谁完了,后半辈子再也没有指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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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卿被拉着往学校的方向走,校园里几乎没了人,两人牵着手走在其中,没有引起任何注意,一路回到空荡荡的宿舍楼。
进了宿舍关上门,熟悉的环境让紧绷的精神稍微松懈了一些,盛野从胸腔里重重地呼出一口压抑的沉闷气息,他狠狠闭了闭眼,压下心里升腾的戾气。
转身像探照灯一样上下打量着言卿,他身上的T恤沾了灰,整个人都灰扑扑的,唯独那张脸仍然漂亮生机勃勃。
盛野张了张嘴:“周边有监控,警察会处理,没事的。”
他声音放的很轻,在安抚眼前的人,轻而笃定地重复了一遍:“会没事的。”
“嗯。”言卿应了一声,他对自己下手轻重有数,况且夜市有监控,对方是怎么将他拖到小巷子去的,应该拍得清清楚楚,他不是特别担心,但身体却控制不住地一阵阵地颤抖。
很细微的颤抖,他努力握拳却控制不住这阵完全违背他内心的颤意。
盛野站在他面前,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眼神柔软中夹杂着一点无所适从,手足无措、怕呼吸重了一点都会惊扰到他。
言卿的心莫名颤了颤,对上这种眼神,他重重咬了下自己的舌尖,手指攥紧:“我厌恶跟姜承宇有身体接触。”
“身上哪里疼,要不要……”
两人的声音撞在一起,盛野愣了一秒,火速道:“你先说。”
言卿感觉身上的黏腻感加重了,伴随着的还有明明穿着衣服,却冷得牙齿都在颤栗的感觉,就算捂在被子里仍然无济于事。
言卿呼出口气,缓了缓才说:“他碰我一下我都会感到恶心,但是我今天和他打架了。”
“我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因为应激和恶心。”
他闭了闭眼,想到和姜承宇在地下扭打时,接触到的皮肤面积,对方的手拂过肌肤,黏腻感如附骨之疽。
一点触碰能洗掉,这样大面积的接触,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因为恶心而颤抖,他迫切需要另一个人来将姜承宇留下的气息覆盖。
盛野身上的气息是干燥又清爽的,带着不知名的花香。
往常不会特意去在意的气息,在这种时候鼻尖恍惚间还残留着那种清淡得像被阳光晒过的淡淡香味。
言卿身侧的手指慢慢攥紧,听见自己的声音遥远得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
“盛野,你身上的气息很好闻,我能不能凑近闻一下。”
请求太过突兀,盛野愣住了,表情是明晃晃的茫然,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言卿低垂着的眼睫眨了眨,他看到自己在地上滚了一圈的衣服和裤子,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言卿咬了咬唇,手攥得紧紧的,深呼吸,想要靠意志克服下这股恶寒感,忍一忍就好了:“算了,没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头顶的灯光暗了一瞬,下一秒,盛野上前一步将他揽在怀里,他猝不及防被揽进了一个怀抱里。
鼻息嗅到熟悉的气息,令人安心的,像是被阳光晒过一样温暖。
盛野的手臂放在他肩膀和腰上,抱得很紧,丝毫没有嫌弃这样会将他的衣服弄脏:“这么近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言卿伸手回抱住盛野,胸膛轻轻起伏,贪恋地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水面上漂浮的浮木。
周身都是好闻的香气,残留着的厌恶气息慢慢被覆盖,让他颤抖的恶寒感也一点点消弭,像被丢进冰天雪地的人突然接触到了暖炉。
又像一瞬间迈进了春暖花开的春天。
腰上的手臂箍得很紧,彰显着存在感,可就是这样带着强势的拥抱,让言卿感觉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轻微的颤抖在感觉身上的黏腻被另一个人覆盖时,一点点平息了下来。
盛野察觉到他的放松,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庆幸:“还好你不排斥我的靠近。”
他用力地将言卿搂得更紧了一些:“对不起,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是要给你一个拥抱的,下次不会了。”
“你可以对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用顾忌太多。”
第23章
宿舍里,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地响起,盛野站在阳台处,天色朦胧擦黑,他抬眼眺望着远方,听着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嗓音透着一股冷然的质感。
“嗯,看着精神不太正常,疯疯癫癫的。”
“带去检查检查吧。”
“有专门的疗养院吗,好,我知道了。”
简短的交流了几句,盛野挂断电话,走回宿舍里,浴室的门恰好在这时候从里面打开。
言卿穿着睡衣整个人都带着热气从里面走了出来,他头发还没擦干,发尾都是湿的,贴在皮肤上,蜿蜒着往下滴水。
盛野目光一顿,敏锐地注意他睡衣领口露出来的地方好像有点红,抬手示意他过来:“学校小超市买的药酒,我能看看伤势吗?”
言卿走过去,两人面对面,对上对方的视线都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
言卿怔愣是因为盛野还穿着被他弄脏的衣服,干净的衣服被他蹭上了一层灰,盛野却好像全然不知一样,还淡定自若的穿着。
再看放在桌上从超市买来的药酒,治跌打损伤的、膏药,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盛野则是单纯连自己都搞不明白的怔愣了一下,言卿皮肤白,洗了澡后更像出水的芙蓉一样,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干净、纯粹的气息。
他暗自磨了磨牙,想不明白那个姓姜的怎么能狠得下心跟言卿动手。
他的心理活动言卿一无所知,犹豫地看了眼他的衣服:“你要不要换件衣服?”
盛野低头看了眼被蹭上灰的衣服,他虽然没有洁癖,但个人卫生也保持得很好,只是有更紧急的事,顾不上这些小细节。
现在被言卿提醒了,抬眸看一眼洗得干干净净的言卿,飞快点头:“我先换件衣服。”
他转身随手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干净的,掀起衣服下摆三两下就利落地把衣服脱掉了。
言卿只看了一眼,看到年轻紧实、线条流畅的身体就移开了目光,望向桌上的药酒。
盛野穿好衣服,重新走了过来,言卿才抬眸,看着他把衣服放进脏衣篓里,出声:“跟我的放在一起吧。”
他的意思是他帮盛野洗,却见盛野没怎么抗拒地“嗯”了一声,把言卿换下来的衣服放进了自己的脏衣篓里。
“?”
盛野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我能看看伤吗?帮你上药。”
言卿暂时忘了衣服这茬,身上的疼渐渐变成了酸,像是机器生锈一样,他洗澡时就看过了,不是特别严重,就是看着有点吓人。
前面的伤他可以自己上药,后面的淤青就不太方便了。
言卿问:“盛野,你能帮我上药吗?”
现在宿舍里除了他自己就只有盛野,而他也不反感盛野的触碰。
盛野:“言卿同学,你知道我就等你这句话么。”
盛野指着自己的椅子,示意他过来。
言卿看了眼,宿舍的桌椅都是每人一套,他坐了盛野就没地方坐了,转身去把自己的椅子拖了过来,跟盛野的椅子并排着。
宿舍的光线明亮,言卿坐在椅子上,为了方便上药,他脑袋趴在盛野的桌上,盛野的桌子收拾的很干净,桌面上除了专业书就没有堆别的东西了。
他的身体弓着,半截脸藏进了臂弯里,能感觉衣服被人往上掀了掀,眼睫毛轻轻颤了颤。
即便早有准备,盛野看到言卿后背的伤还是屏住了呼吸,言卿很白,在阳光下会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他的身材匀称,从背部往下收缩出了细细的一截,腰线流畅紧致。
盛野用肉眼都能看出的细,一只手就能握过来。
但这些都比不上背上大片的淤青来得夺目,青中泛着紫的淤青,占据了一半的面积,暴露在灯光下,在旁边白皙皮肤的衬托下更显得可怖。
盛野盯着那大片的淤青眸色冰冷,明亮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却照不出暖意,他无声地咬紧了牙关。
心里升腾起一股汹涌的怒意,在体内横冲直撞,让他觉得对姜承宇的手段太轻了。
“盛野?”迟迟感觉不到动静,言卿轻声叫他的名字,他的半张脸都埋在臂弯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
盛野调整了一下呼吸,轻轻地呼出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听起来很冷静:“没事。”
他刚说完就察觉到言卿的身体轻轻颤了颤,温热的气息抚上他的背脊,像被一双温柔又无形的手抚过,痒痒的。
言卿不自在地轻轻抖了一下。
盛野尽量压抑下心里的戾气,拆开药酒的封口,面对这大片的淤青有点束手无策:“你后背有很大一片淤青,淤青要揉开了才好得快。”
言卿闷闷地“嗯”了一声,他洗澡时就看到了,但后背上的淤青他实在无能为力,只能求助盛野。
盛野看着那片淤青有点不知如何下手的感觉:“可能有点疼,你忍着点。”
“……嗯。”言卿脑袋埋得更深了些。
药酒浓烈刺鼻的声音充盈在鼻息,言卿的身体不自觉地紧绷,感觉盛野的手落在了他身上,动作迟缓中透着一点小心翼翼,察觉到他的不忍,言卿刚想开口,背上的力道徒然加重。
下意识的轻哼从嘴里泄露出来,言卿急急忙忙地咬紧牙关,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盛野放在旁边的书,才抑制住了这阵奇怪的声音。
盛野专心致志地帮他把背上的淤青揉散,眼神专注,手上的药酒经过揉搓变得有点热,掌心下白皙的皮肤慢慢染上了一层粉色,像蛋糕上洒下的糖霜。
大块可怖的淤青被一点点揉散,药酒揉开后让言卿感觉背上一点点热了起来,加上淤青的疼痛,他不自觉地哼了一声。
盛野帮他处理伤口的手一顿:“很疼?”
言卿整个脑袋都埋进臂弯里了,背脊弓起,从盛野的角度只能看到他露出的一小截脖颈,在黑发下白得几乎找不出瑕疵,有种羊脂玉般的质感。
言卿的身体紧绷,手指攥得很紧:“有一点。”
他说完等了几秒钟也没等到盛野的声音,眼睫毛颤了颤,就感觉疼痛的地方被人轻轻吹了吹。
轻柔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风,心尖却像被羽毛撩过。
言卿整个人都愣住了。
盛野垂着眸,看着言卿背上的淤青,除了后背,其他地方肯定还有,他长睫微垂,敛下眼底的情绪。
盛野用像哄小孩儿语气说:“吹吹就不疼了。”
言卿耳尖红得发烫,奇异地,他明明看不见盛野,脑海里却能浮现出他说这话的表情。
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放的很轻,却给人一种认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