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母被噎了一句,咬牙转过头去,桌子下的脚踢了谢父一脚。
谢父接受到自家老婆的信号,语重心长地开口,“儿子,现在的年轻人都比较开放,爸爸理解,没孩子倒也没什么,你看你大伯也不是你爷爷亲生的孩子,我们也不是那种没有孙子活不下去的老人。这个不算是问题。”
谢父斟酌着说,“但是咱家背景……你也知道,比较特殊……你们如果将来在一块儿,可能会面临很大的舆论压力;众口铄金,白的也给你说成黑的,就算你能坚持下去,人家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这些你都考虑清楚了吗?”
谢临川摇了摇头,谢母神色一松,就听谢临川说道,“这种压力,他已经扛了十几年,我想陪他一起扛。”
谢母有些动容,红着眼看向谢父:“小川喜欢的,应该也是个好孩子,老谢,你看……”
谢父想了想,“这个事情,我跟你妈妈心里都有数了,什么时候你们关系稳定了,就领回来见见我们吧。”
谢临川犹豫了一下,“现在还不是时候,他现在不能被胡同里的人看到。”
“怎么?难不成是身份上有什么问题?还是……”谢母不解的追问。
谢临川深吸了一口气,“他叫席唯,是席长水叔叔的儿子。”
谢父罕见的失态,失声道,“小唯?他回来了?!”
谢临川认真点头,“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
一个小时之后,谢临川打开了房门,谢父谢母神色严肃地将他送了出来,亲眼目送着谢临川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尽头才罢休。
谢临川晚上并不在老宅住,一般都会回他自己那套位于四环边上的霄云路8号的私宅里,老宅虽然好,不过老人居多,大清早的家长里短,锅碗瓢盆的,总是吵得谢临川烦不胜烦,加上时不时交通管制、堵车什么的也耽误事儿,时间久了他也不爱回了。
直到谢临川走到胡同口,晚归的谢青山才姗姗来迟。
“大哥。”
谢临川客气地打了个招呼。
“小川。”谢青山亲切的回应了一声。
谢临川站住脚,微微一笑,“听伯母说你要高升了?恭喜。”
谢青山摇了摇头,原本风度翩翩的脸庞好像被酒气熏染过,多了一丝随意,“走到了这一步才知道,名利原来也没那么重要,人生一世皆有尽时,尽兴而来尽兴而归。”
听到这番话,谢临川有些诧异,抬首看了谢青山一眼,“我知道了。”
谢青山“嗯”了一声,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背着手缓缓往前溜,两个人在胡同口一出一进,错身而过。
一个踏入街上的月光里,一个走进胡同的阴影中,就此分开。
朝阳区,霄云路8号。
D5栋,空中四合院。
谢临川回到私宅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夜。
这房子他买了之后除了父母、助理和司机,没告诉任何人,他常年出差,过来住的频率也不高。
房子位于28楼,占地面积1024平方米,正好是谢临川的生日,所以看房的时候谢临川觉得挺有缘分,就直接买了。
前面的户主据说是个顶流明星,软装和硬装布置都找知名的艺术家设计的,装修上花了很多心思,结果还没来得及住进来,就因为税务问题事业就凉了,赔了很多违约金;谢临川当时看这整体风格还不错,自己孤身一人也懒得重新装修,收拾收拾就住了进来。
院子四周是四室三厅两卫的标准安排,中间部分做了大面积的挑空,营造出天井的感觉,种了花花草草,又造了一个不规则的水池,里面是一些看起来笨头笨脑的血红龙鱼,原住民的鱼很瘦,游起来的时候慢慢悠悠的,像一群遛弯的老头子,谢临川有点嫌弃,又托人从南通专门搞锦鲤的朋友那儿运了几条名种回来丢进去。
有了竞争对手,原住民的血红龙鱼很快也学会了大口干饭,很快也变成了圆滚滚可可爱爱的样子。
天气好的晚上将玻璃房顶打开,池子里的鱼会浮到水面上,鳞片反射着星光,看起来绚丽又优雅;谢临川得空会坐在池子边上,喂喂鱼,听听曲儿,仰头还可以看到大片的星空。
谢临川很长情,喜欢胖胖的鱼,喜欢听京剧,喜欢赚钱,喜欢花钱,喜欢一个人,即使自己没意识到,他也会一直喜欢。
今天晚上的谢临川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通透了不少,在池子边上看看那群发呆的鲤鱼,又看看自己的躺椅,感觉好像少了些什么。想了想,谢临川给楼里的物业管家发了条消息,让他给安排一把一样的躺椅放在现在的椅子旁边,再叫人把主卧重新装饰一下,安排好这一切,这才心满意足地在椅子上躺了下来。
玻璃屋顶缓缓打开,浴池里的鱼儿不时翻涌起浪花。
谢临川在手机上点了几下,唱片架自动将一张唱片安置在留声机上,扎伊德€€沃尔夫不羁的声音宣泄而出。
I don‘t believe in no devil/Cause I have done raised this hell
I don‘t believe in no devil/Cause I have done raised this hell
I‘ve been the last one standing/When all the giants fell
I‘ve been the last one standing/When all the giants fell
谢临川的手指轻轻点着扶手,口中轻轻跟着哼唱出来。
……Turn me loose and you‘ll see why .
……Turn me loose and you‘ll see why .
I was born, born ready……
谢临川嘴角挂着一缕轻松的笑意,慢慢闭上眼睛。
当天晚上,谢临川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是他和席唯。
席唯似乎躲藏在光芒里,等着他的到来。
他们追逐、嬉戏、互诉衷肠,席唯总是想躲开,但谢临川终于抓住了席唯,认真地对席唯说:就算一辈BΕíЬèì子“自娱自乐”,我也要跟你在一起。
席唯就朝他温柔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握住了他。
刺眼的阳光照在谢临川的眼睛上,谢临川困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去摸遥控器想把天井关掉,起身的时候却感觉到一阵冰凉。
他愣在原地,琢磨了半天,才恍惚回忆起了晚上的那个梦。
他拿起电话,里头是老陈跟苏念的几十个未接电话,再看一眼时间,早就错过了航班。
给俩人回了条消息说明情况,谢临川脱掉脏了的衣裤,刮了胡子洗了澡,吹了头发,还特意喷了点香水,看着一眼镜子里帅得没边的自己,这才哼着歌下了楼。
在车库挑了台相对低调的世爵,拐上四环,直奔席唯上班的医院。
等他到了医院,正赶上查房的时间,没在办公室看到席唯,谢临川干脆就去了谢君怀的病房里守株待兔。
坐下没五分钟,席唯就进来了。
谢临川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席唯看起来又瘦了一些,脸色也有些苍白,原本合身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显得有点空,整个人站在那里好像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可能是这几天没休息好,他的眼下还有一点乌青,不过眼睛上的无框眼镜遮掩了一些疲惫感。
谢临川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暗喜,席唯戴了他精心挑了俩小时的眼镜!
他快步上前,握住了席唯的手腕,“你跟我出来一趟。”
“谢总,我还要查房……谢临川!”
席唯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临川连拉带搂地拽了出去。
看着俩人拉拉扯扯地出了门,谢老爷子手上的蒲扇摇了摇,咕哝一声,“臭小子,火烧屁股似的,当老子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嘿嘿,总算开窍咯……”
周围经过的人都用诧异的眼神看着俩人,谢临川倒是十分坦然的迎接路过的吃瓜群众的审判,但席唯却越来越窘迫,低声道,“别闹了行不行,谢临川!”
没想到谢临川居然还挺高兴,“再叫一声听听?”
席唯紧紧闭上了嘴巴,又忍不住有些火大的说,“前几天不是说好了,当一切没发生过吗?”
“难不成还非得要怎么着了才甘心?”
谢临川有些忸怩,左顾右盼了一下,皮鞋把地上不知道谁丢的烟头碾得稀烂:“内什么,怎么着的,那也得等你下班的,这会儿也不方便啊。”
席唯眉头直跳,低呼一声,“谢临川!你在说什么?”
谢临川将席唯拉进了办公室,熟门熟路地锁上了门,固定住还在不听话挣扎的席唯,然后弯下腰,在席唯的耳边用哄小孩的语气哄道,“好好好,这会儿也行,只要你不赶我走,不生我的气,不要再逃跑消失让我找不到,你想亲想抱都随你好不好?”
“什么……随我……啊?”席唯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看向谢临川,镜片之后的眼睛显得很茫然,反应了一下才发觉谢临川说的是什么意思,脸色一下涨得通红:“谢临川,你特么发春了?能不能有点正行!”
谢临川带着一点忐忑,郑重而严肃的说,“唯崽,我可以追你吗?”
席唯楞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摇头,“不€€€€”
谢临川一把捂住席唯的嘴,用哄小孩的语气哄道,“好好好,先不同意也行,只要你让我出现在你身边就行,怎么样?我很帅的,又有钱,家世也还行,有我这种追求者很有安全感的……”
话没说完,席唯僵住了€€€€因为谢临川已经低下头,下巴靠在他的后颈上,沉沉闷闷的说,“小唯,我都知道了。”
“我动用了点关系,当年的事,的确是你身不由己,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要回来了,我不拦你,我只是舍不得让你一个人来面对这些……”
席唯抬眼,看到谢临川正看向自己,那道眼神太过滚烫,也太过执着,席唯忍不住陷进了那道漩涡里,天旋地转中,他听到自己轻轻地问道,“还有吗?”
然后,谢临川上前,坚定又珍重地将席唯抱在了自己的怀中。
在谢临川炙热的体温和澎湃的心跳声中,席唯听到那个一向冷静自持高傲的声音,在他的耳边低声哄道:
“还有,对不起,小唯。”
“抱歉,我这么晚才来到你身边。”
第8章 他谢临川干的事情和我席唯有什么关系
席唯安静地靠在谢临川的怀抱里,谢临川身上那股让人安心的茶香强势地侵袭而来,无声地安抚着席唯那一叶孤舟般的心。
过了一会儿,谢临川听到席唯声音闷闷地说,“你怎么查到的?”
谢临川点了点头,下巴蹭在席唯细软的发丝上,温声道,“我找了我爷爷那边的人,昨天晚上,跟我爸妈也求证了。”
“当年你们家搬走,你也一声不吭地走了……我以为,你是因为讨厌我,不想见到我……所有人都瞒着我……席叔叔的事情,我很抱歉。”
听谢临川提及自己的父母,席唯很快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收拾好了脸上的表情,离开了那个让人贪恋的怀抱,逼回眼底的热气,让忍不住滚烫起来的血液重归冷静。
安静的办公室里,席唯缓缓道说,“这件事跟你和你们家无关,你不用觉得自责;当年就算你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毕竟那时候我们都还小。”
下意识的望着文件柜的方向,席唯自嘲一笑,“都过去了。”
谢临川目光灼灼,直视席唯:“那你告诉我,这次回来,只是为了工作?”
席唯没有说话。
谢临川了然,握着席唯的肩膀,微微用力,“让我帮你……”
“我不需要!”席唯语带嘲讽, “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么?谢临川,你谁也救不了。对我来说,漠视我,就是对我最好的帮助。”
谢临川皱眉,“小唯,你走进了死胡同。”
席唯冷冷一笑,“我用了十年让自己找到走出死胡同的路,没有人可以阻拦我规划好的路线,包括你。”
似乎是想通了什么,席唯仰起头,琥珀色的眼睛直视着谢临川,温柔而残酷的轻抚谢临川的脸颊,“小川哥,我们有年少时的情谊,这很珍贵,我不希望,连最后这一点念想也消失不见了。”
谢临川眼底积蓄着薄怒,压抑着怒火问道,“我们只有年少时的情谊?”
“当年如果你没有走,我们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