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 ”蒋屹安抚他,“万一他正在忙呢,我再打一个。”
他说的淡定, 保镖看杜庭政的态度, 也不像是对待仇家的,便等着他继续打电话。
蒋屹再次给杜庭政打电话, 一边打着, 一边给他的微信发消息。
接电话啊!
你在忙吗?
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
微信没有回复,电话无人接听, 再次自动挂断。
蒋屹头也不抬,立刻换成给金石打。
谢天谢地,金石接了。
“金石哥,”蒋屹叫了他一声,不等那边应声,就问,“你在家吗,杜先生在不在你旁边?”
金石没说在,也没说不在,问道:“有什么事吗?”
蒋屹看了面前的保镖一眼,把免提打开。
“我受伤了,”他对着金石说,“广州这边有熟悉的医生吗,我想看看。”
金石的声音从放大数倍的喇叭声里传出来。
“受伤了?怎么搞的?”
他这语气太复杂了,吃惊,担忧,熟稔,还有一种‘你果然很脆弱,一不小心就断胳膊折腿’的复杂感。
“我不知道啊,”蒋屹说,“我在酒店房间里待的好好的,几个人突然闯进来按住我,磕了一下,有点严重……杜先生在吗,我有事情想问问他,能让他接电话吗?”
“他在里面。”金石小声说,“我走出来了。我知道你在酒店,你跟一个男的,在房间门口拉拉扯扯,我们都在监控里看到了。你还让他进你的房间,刚才大爷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蒋屹知道杜庭政神通广大,没想到他手能伸这么长。
“他来给我送U盘的,这真是误会,我想跟他解释一下。”
“送U盘不用进房间吧?”金石说:“东昆说你们衣服都脱光了。”
东昆应该就是眼前的这个保镖了。
蒋屹看了他一眼,当着金石的面,问:“东昆哥,我衣服脱了吗?”
东昆看了容予昂一眼,又看看他身上的衣服,回答道:“没脱。”
“那你能不能去跟杜先生解释,”蒋屹以一种杜庭政是在吃醋闹别扭的麻烦语气,要求东昆,“你这样造谣,我都没法跟他交代了。”
东昆犹豫了一下,对着手机跟金石道:“那我给杜总打电话说吧。”
金石应了,要挂电话,蒋屹赶在那之前问:“他生气了吗?”
金石道:“看表情,应该很生气了。”
蒋屹瞒天过海来广州出差的时候,他心里一点都不慌。
他设想过杜庭政知道他跑了以后的表情,也考虑过他是否会怒火上头派手下来抓人。
或者等他回去以后会给他点教训,让他吃点苦头。
但他仍然认为可以尝试。
这底气不知从何而来,支撑着他,让他一路顺风,放鸽子,讲冷话,频频挑战杜庭政的底线。
东昆给杜庭政打电话,杜庭政接通了。
“杜总,”一接通,东昆就开门见山地说,“蒋教授没脱衣服,只有容……”
“容予昂。”蒋屹提醒他。
“只有容予昂脱光了。”东昆说。
“他来借我的浴室洗澡!”蒋屹对着那手机大声道,“杜先生,这里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
杜庭政在那边说了什么一概听不清,蒋屹指了指东昆手里的手机,催促他:“开免提啊。”
东昆看了他一眼,把免提打开。
杜庭政说了一半的话从手机里传出来。
“……你是不是瞎?”
“他不瞎,”蒋屹说,“我衣服穿的好好的,不信开视频。”
东昆小声解释道:“杜总说,那个容予昂头发都是湿的,已经洗完了,不可能是来借浴室的。”
蒋屹:“他洗完了头发,没热水了,过来洗身上,有什么问题?”
东昆看向容予昂。
蒋屹捏着一把汗,心说快点头啊大哥。
容予昂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蒋屹松了口气,听东昆对着手机道:“应该是这样的没错,这里头可能有误会。”
蒋屹伸手跟他要手机,东昆没立刻给他:“杜总,蒋教授想跟您单独通话。”
为了防止杜庭政再次挂断电话,蒋屹连忙道:“就算是生气,也要告诉我原因吧?为什么呢,因为我出差了吗?我们之前说好的,不能干涉我的工作,我是因公出差。”
杜庭政沉默不语。
蒋屹再接再厉:“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
杜庭政虽然不说话,但也没有挂断,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蒋屹语速放慢下来,离东昆近了些:“你对我太粗暴了,还叫保镖打我,我可能破相了,要疼死了。”
东昆震惊地看着他,又飞快地去看手机:“没有,没有打……”
“嘘,”蒋屹安抚他,继续道,“我给你发了信息,你在忙吗,为什么不回复?”
这是蒋屹多次身体力行总结出来的经验。
只要他一直提问,对着杜庭政抛出问题,三五句里他总会回复一两句。
果然,杜庭政终于道:“这次不撤回了?”
“……”蒋屹哽了哽。
从声音里就能听出他心情不佳,或许此刻正沉着脸坐在茶水间的椅子上。
蒋屹伸手拿过东昆的手机,给了他一个‘你太单纯了’的眼神。
然后无视卧室里所有人的视线,堂而皇之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我要工作呀,哥哥,”蒋屹站在走廊里,“你能看到监控的吧?能看到我吗,我在303门口。”
杜庭政不语,蒋屹望着303的门牌号,小声说:“我明天还要讲课,你让他们先离开可以吗?还有抓到的那个人,那是合作单位的接待人员,别伤害他,把他放开。这样好尴尬,影响到我的工作了。”
为了防止他一意孤行,蒋屹提醒道:“我们说好的,不能影响我的正常工作。”
杜庭政低嗤了一声,语调很冷:“你在试探我的底线。”
“没有,”蒋屹口吻笃定,“我来广州,只是没有特意通知你,没有特意瞒着你。”
“我也不想来。”他说,“你前几天不是也来广州了,没特意告知我,我能说你故意瞒着我吗?”
“金石告诉你了。”杜庭政道。
蒋屹沉默几秒钟,更加委婉了:“我真的回不去,不然你飞过来找我。但是提前说好,我每天都要讲课,就算是晚上,也要跟合作单位一起修改第二天要用的课件,可能没时间陪你。”
303的房门“咔哒”一声开了,东昆拉开门,望向楼廊。
蒋屹指了指手里的电话,示意他别出声。
月白的灯光镶嵌在走廊的天花板上,暗红的地毯铺在脚底,更增加了这一静谧的氛围。
蒋屹不想再提这个话题。
如果杜庭政追究起来,简直满是漏洞,根本经不起推敲。
他往外走了两步,对着走廊里发出红光的摄像头仰起头,展示自己的下巴:“能看清楚吗,疼死了,明天我还要讲课,如果一晚上还不消肿,怎么办呢?”
听筒里只能传来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蒋屹说:“他们本来给我安排的明天才讲课,为了早点回去找你,我主动在今天下午讲了一节。”
“我原本要买的周四机票,这样,周三下午讲完课,我买晚上的票回去,从机场直接去找你,行吗,哥哥?”
杜庭政那边咔嚓一声打火机开合的声音。
蒋屹知道他在听,想了想,又说:“回去以后我就搬家,搬去小桑林你送我的房子,上班更方便,离你家也近,方便你随时找我。这样行吗?”
“哥哥?”蒋屹问,“你在听吗?”
杜庭政道:“让东昆听电话。”
蒋屹打开免提,走回303门前,把手机递给东昆。
东昆接过来:“杜总?”
杜庭政道:“周三晚上,把他送上飞机。”
“是,”东昆应了,“里面那个……”
杜庭政没提,继续吩咐:“找个医生,给他看看伤。”
蒋屹伸手捂住下巴,点了点头。
“好的。”东昆说,“马上去。”
杜庭政呼出一口烟,这从开了免提的手机里传出来格外明显。
“蒋屹。”他低声道。
蒋屹盯着那手机。
杜庭政:“再敢乱跑,被我抓到,就打断你的腿。”
蒋屹摸了摸那暗下去的屏幕,界面亮起来,显示通话中,只有一串电话号码,没有备注联系人。
他看着那串号码,平静道:“怎么会呢,这次有误会,我不是有意的。”
杜庭政:“记清楚了没有?”
蒋屹顿了顿,垂眸笑了一下,眼睛微微弯着,看起来有点乖:“记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