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屹把车开出去,几乎刹那间后面果然传来巨响,那辆黑色奔驰也掉了下来,发出一声闷响。
这似乎是人为挖出来的一片浅滩,前面是流动的河,附近铺满沙砾。
踩下油门的时候,车轮在软沙上打滑转了两圈才冲出去,后面的奔驰紧追不舍。
蒋屹也发现了,它的目的根本不是拦停,而是要直接撞上来。
“那边有人,”蒋屹定睛看了几眼,高兴地喊道:“东昆!”
不远处的东昆听见这声音一愣,才看过来,紧接着脸色大变!
紧随其后的黑色奔驰突然加速,朝着杜庭政所在的副驾驶猛地撞过去。
蒋屹根本躲不开,情急之下只能调转方向盘,继续往前开,在浓黑的夜色中,一头扎进了河里!
第35章 没有失忆
安静的医院里偶尔脚步匆匆, 护士换了吊瓶询问了几句又匆匆离开。
鼻腔里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蒋屹撕开个一次性口罩戴上, 望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人。
东昆站在一边,拧着眉,很不高兴地问他:“您不会水,为什么还要往水里开?”
这语气让蒋屹不喜欢,也跟着拧起眉。
“他不是会吗?”他指了指床上的杜庭政,“他说他会, 现在出了意外,要翻后账?”
东昆哽了哽:“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问,您不会水,往水里开, 不怕自己出事吗?”
“你们都在啊,”蒋屹说, “总不能放任我淹死吧?”
当然不会放任。
汽车掉进去水里的第一时间,东昆就带着人冲了进去。
他们常年在港口, 个个都是游泳的一把好手。
天窗打开, 河水倒灌,杜庭政常年游泳健身,这种情况演练过不知多少次, 不算什么难事。
难的是他一转头, 发现蒋屹正在水里挣扎,看脸色已经呛了两口水。
他不会水。
他竟然不会水。
那一刻杜庭政不禁怀疑起他的智商来, 以及这个教授称谓的水份有多大。
他捂住蒋屹的口鼻, 阻断他的呼吸,强制他闭气。
然后拖着他推出天窗。
天窗毕竟狭窄, 又有座椅阻挡,一次只能通过一个成年男性。
东昆这时在水中找到了他们,杜庭政示意蒋屹溺水,让他先把蒋屹带上去。
东昆和几个手下七手八脚把蒋屹从天窗中拖出去,他本想让手下带着蒋屹上岸,这时尚在车内的杜庭政指了指他。
东昆略一犹豫,点了一个手下,和他一左一右架起蒋屹,朝着岸边飞快游去。
剩余的三个人准备把杜庭政从天窗里拉出去,一路追赶而来的跟踪者此时抵达,摸到了杜庭政的车上。
双方都是三人。
但是杜庭政这边吃了下水早又费力拉出蒋屹的亏,一口气憋不住那么久,已经开始呛水了。
对方明白自己的优势,拿着高尔夫球杆蹲守在车顶,杜庭政只要在天窗处冒头就抡。
时间太久了。
杜庭政刚刚推蒋屹出去费了劲,看着他难受的脸色,又给他渡了两口气,肺里残存的空气已经不够用。
“等我回去,杜总已经呛水了。”东昆懊恼极了,“他把你推出天窗,就没剩下多少力气。我带你游上岸,返回去锤爆那几个狗娘养的头,杜总在车里,我够不着他!”
“我知道,我知道,”蒋屹安抚他,说,“这很难,我知道。你尽力了,这不怪你。”
东昆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声音很大。
“冷静,昆哥,”蒋屹说,“冷静,医生不是说没有大问题吗?”
“可是他还没有醒!”东昆看上去很焦躁,他昨夜没睡,泡水的衣服被体温偎干,没来得及换掉,“我中间也憋不住气了,游上去换了口气,等再下来,杜总已经晕过去了。怎么办,他当时会不会以为我放弃救他了,如果被金石哥知道了,会骂死我吧?”
“没事,”蒋屹示意他小点声音,看起来比他要冷静的多,“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觉得你很冷静,条理清晰,临危不乱,有勇有谋!”
这一顿夸得东昆有点不好意思,张了张嘴,竟然没说出话来。
“咱们别告诉金石就行了。”蒋屹笑了笑,很镇定,跟他商量,“这件事你知我知,其他人我们一律不讲,怎么样?”
东昆眉头缓缓拧起,不确定地问他:“可以吗?”
“当然,”蒋屹说,“一方面是因为金石距离远,你告诉他,他也即刻来不了,纯被骂一顿了事。一方面是因为没必要,既然在广州出了事,那就在广州解决,没必要在其他的地方折腾其他的人。”
东昆点点头,等了一会,迟疑地问:“邢秘书和管家问呢?”
蒋屹摇摇头。
东昆想了想,又问:“二老爷问呢?”
蒋屹盯着他,肯定地重复道:“任何人。”
“任何人。”东昆也说,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杜庭政昨夜到现在还没有醒,他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穿着病号服,身上搭着薄被。
手自然的放在一侧,上面的伤口倒成了最不值一提的地方。
即便脸色苍白成这样,也不显得过分虚弱。
“他的手怎么弄的?”蒋屹问。
东昆倚着墙不语。
蒋屹说:“算了,我随口一问,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东昆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蒋屹也算受害者,“昨晚跟尤总谈完合同,杜先生要走,尤康胜一开始说不送了,后来不知怎么又要送,上车的时候没等杜总彻底进去就关门,挤到手了。”
“哦,”蒋屹问他,“你们杜先生没当场发疯吗?”
东昆一边觉得他的态度不对劲,好像很喜欢调侃杜庭政,一边又觉得在可以容忍的范围内。
尤其当着杜庭政的面的时候,他显得比平时要‘温顺’。
要论执行力,东昆比不上金石,要论心思细腻,那金石则远远比不上他,就连邢秘书都要甘拜下风。
“本来生气了。”东昆说,“尤康胜态度好,一直赔罪。强龙不压地头蛇,不好翻脸。”
蒋屹听完没什么反应,盯着杜庭政的眉眼,突然道:“他醒了会不会失忆?”
“啊??”东昆没反应过来。
蒋屹搜罗着看过的小说里的相关内容:“这种大事故很容易失忆吧?”
东昆眼皮跳了跳,蒋屹跟他商量:“如果他醒来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不能……”
“您放心,”东昆连忙接过他的话,“我一定第一时间提醒杜总,是您和他共患难。”
绝无这种需求。
蒋屹叹了口气。
没一会儿,东昆接了电话出去,再回来时带着杜鸿臣。
这是家私人医院,安保严格,进出都要刷病房卡或者有人领上去。
杜鸿臣不知从什么生意上抽出身来的,一身西装笔挺,头发整齐服帖,打着发蜡,抬手时露出价值不菲的腕表。
他长相偏成熟挂,静止不动时跟杜庭政的气势有点像,只是更加内敛,也更温和。
他看到蒋屹一愣,随即看向东昆。
东昆介绍说:“这是蒋教授。”
杜鸿臣皱了皱眉:“我知道这是蒋教授,那天我也在。”
于是东昆不开口了,尽职尽责地站在墙边,盯着杜庭政的监控面板。
“怎么搞成这样,”杜鸿臣看着杜庭政,又望了望他正在吊的水和手上的伤,“昨晚上不是还好好的,说今天约了人去参加商会,下午才回北京。”
蒋屹跟东昆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开口。
杜鸿臣看看他,又看看东昆,停止疑问,怔愣道:“什么意思?防着我呢这是??”
仍旧没人吭声。
杜鸿臣讶然:“我多冤啊。”
他跟东昆求证:“昨晚我是不是亲自去接大哥,叫他去我那小别墅凑合一晚。他没去,出了事,这能怪到我头上来?”
东昆说:“不是怪。”
“是怀疑你在这里头也搞事了。”蒋屹补充。
杜鸿臣在外一直维持的沉稳和煦的表情裂了:“我能搞什么事?”
蒋屹淡道:“就算不是主谋之一,恐怕也难逃配合的嫌疑。”
“不可能。”杜鸿臣说。
他想拿椅子坐他旁边,因为他长腿伸着,只能拉开距离,坐在床尾处。
“有那个可能。”蒋屹坐着,靠在椅背上,具体为什么有那个可能,他又不说了。
东昆手机响了,出去接电话。
杜鸿臣看了杜庭政一眼,视线又移到蒋屹身上。
“等他醒了,你别这样说啊。”
“不用我说。”蒋屹无所谓耸耸肩:“我都这样想,更别提他了。”
杜鸿臣脸色凝重起来。
蒋屹:“给你提个醒,你提前想好说词就行。”
东昆还没回来,护士进来抽血,蒋屹主动让开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