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钓 第56章

杜庭政看向屋顶,良久长长呼出一口气。

大概这起伏有着不同以往的明显,蒋屹动了动,又轻轻拍了他两下。

安抚意味浓重。

杜庭政视线重新锁定回他的脸上。

蒋屹根本没有醒。

他仍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只是略微调整了一下,把侧脸在枕头上埋得更深了一些。

这睡姿应当更舒适,他的呼吸声由细微不闻变得明显了些,手上轻轻拍着杜庭政。

他体温降了一些,但还是偏高,大约还在低烧。

杜庭政混沌半晌,闭了闭眼。

在那场大火中当场丧生的只有母亲和情妇,父亲因为在浴室,靠着悬窗,坚持到了最后一刻。

他被抢救出来时已经不成人形,病危通知单接连下来,杜庭政坐在蓝色的排椅上,麻木的签字。

直到抢救失败。

在最后时刻,那个浑身血肉模糊的男人靠着几针肾上腺素,将扳指交到他手里。

杜庭政行尸走肉般跟着走流程,当着叔伯的面,要他背家规,他便背家规。

要他将血滴在扳指上,他便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扳指上。

要他发誓善待杜家叔伯子侄,他便发誓善待杜家叔伯子侄。

要他看着杜宜安长大成人,他咬紧牙关不吭声。

大火烧没了他的母亲,也烧毁了他仅剩的怜悯之心。

直到父亲告诉他,母亲留了一封遗书,在杜宜安身上。

第44章 好看

蒋屹尚在睡梦中, 管家轻轻敲响了门。

室内没有回应,也没有声音, 管家让造型师搭了一套今天蒋屹要穿的衣服,拿进去杜庭政的卧室。

他推开门进去,室内窗帘紧闭,空气昏昏沉沉,杜庭政靠在床头盯着一处出神。

管家吓了一跳,万万没想到他这个时间会醒。

“大爷, 我……”

杜庭政抬手打断他,闭了闭眼:“放下吧。”

管家连忙把衣服拿去浴室外,轻手轻脚地朝外走。

“杜宜安醒了没有?”杜庭政叫住他,问。

管家垂着手,盯着地面:“昨晚十二点熄灯, 现在应当还在睡。”

“应当。”杜庭政道。

管家立刻说:“我马上去看一眼。”

他转身即刻要去办,杜庭政又道:“算了。”

管家停住身形, 听他说:“天亮以后,上课之前, 带他过来。”

管家应了, 迟疑道:“蒋教授今天要上班吗?”

杜庭政也不确定,看了蒋屹一眼。

管家解释道:“蒋教授昨日说他要先回一趟家拿东西,再去单位。如果要上早课的话, 算上洗漱时间、早饭、路程, 再等一会儿就该起床了。”

杜庭政点点头,望向外面的天色。

窗帘一层厚缎加一层薄纱, 此刻隐约露出外面深暗的天色。

杜庭政晚上不喜欢开灯, 但是房间内不能一点亮光都没有,于是设计师便在窗帘上动手脚, 如果外面天光大亮,或者夜间月光皎洁无云,室内能透过一部分光线来,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管家轻声说:“今天有些阴天,现在五点三十分钟。”

“不着急,”杜庭政眉眼淡淡的,不似白天板正,显得没那么凶,“他换工作了,以后九点上班。”

管家笑了一下,高兴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让厨房晚点做早饭!”

杜庭政不懂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嗯”了一声:“去吧。”

管家悄声出去了。

杜庭政在昏暗中长呼一口气,闭眼休息。

被蒋屹抓着的手贴合处出了汗,他想抽出来,刚一动蒋屹皱了皱眉,又伸手拍了拍他。

杜庭政这晚频繁观察他。

这是一只非常狡猾的猫咪,没事的时候喵喵叫,主动蹭主人手心。

一旦没声了就要注意,他可能在瞄准着什么,预备发起攻击。

昨晚的确过火,就连一向沉迷的猫咪都要逃。

熟睡中的蒋屹神色有些不耐烦,下唇一侧有一块不甚明显的伤口,相比起肩膀上明显的红痕来说不值一提。

他睡得这么熟,仍旧不踏实。大概是身体不舒服,眉间时不时锁起,好像很烦。

杜庭政看了片刻,任由他牵着手,薄汗黏腻的出了一层,也没再抽出来。

清晨闹钟响起,蒋屹关掉铃声,想起来不用八点上班,便又踏踏实实睡了个回笼觉。

他隐约记得睡着的时候杜庭政还在,等再次醒来,床上就剩下自己。

蒋屹起来去洗漱,下床的时候真是要生要死。

精神倒是挺好的。

他昨天睡得晚,但是得益于体力透支严重,以至于睡得很沉,优良的体质优势尽显,几个小时就缓过来了。

除了身体尚且有些酸疼。

昨夜的发烧和呓语,还有身体的不适,他一概不知。甚至中途被喂了几次水,他也一次都没醒。

阳台上窗帘已经拉开,但是阴天缘故,像还遮着似的。

蒋屹走过去的时候踢到了不知掉在地上的什么东西,低头看了一眼,是昨天掉下桌的一粒药。

一瓶六粒装,仅剩这一个。

蒋屹迟疑了一下,一手扶着桌,艰难地弯腰低头捡了起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太挑战他此刻的极限:“我€€€€”

他骂了半句,似乎觉得实在不礼貌,换成了程度更轻一点的:“要死……”

虽然如此,他还是没有把那粒药扔掉,而是放到了外套的口袋里。

他之前问过二十四小时店,这药是最后一批,以后不再卖了。

可惜。

洗漱完以后换好衣服出门,走廊里没人,蒋屹扶着楼梯走下楼,主动去餐厅。

上次三餐不规律了两顿,胃就罢工,他不敢不好好吃饭了。

刚踩到到一楼,碰见管家从茶水间里出来,迎面撞见他,笑着打了声照顾:“蒋教授,早上好。”

这个笑看起来正常点。

蒋屹松开栏杆,虽然一点都不好,也微笑着说:“叔叔,早上好。”

这称呼让管家当场宕机,卡了一下,连忙道:“我姓郭,郭亦,您直接叫我名字。”

蒋屹:“好的,郭叔。金石他们都这么称呼您,我也随大流了。”

管家无措道:“您不用随他们的大流,您随大爷一起,叫我名字,有什么要求,直接吩咐,我叫人去安排。”

蒋屹自顾往餐厅那边走,当做没听见。

管家在他身后:“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大爷在茶水间,您要找他吗?”

“不找。”蒋屹说。

到了餐厅里,管家通知厨房开始早餐,精致的点心一样一样端上来。

管家在旁边道:“都是入口柔软的早点,暖身暖胃,好消化的。”

蒋屹说谢谢,端过粥来喝。

管家站在旁边没离开,看了他领口一眼,很快,又看了他脖子一眼。

以往他安排好就会离开了,蒋屹皱了皱眉,看着他:“怎么?”

管家脸色有点不自然,又很自然地说:“今天报到,着装不宜太随意,要不要换一件衣服?”

蒋屹觉得这件挺好的,纯色的深灰和拼接的圆领不张扬,但也不灰扑扑的。

管家却道:“我这就去给您安排。”

蒋屹摸不着头脑,后知后觉得拿出来手机来对着屏幕照了一眼,歪头的时候看到锁骨上面有两块很明显的痕迹。

蒋屹搓了两下搓不掉,有点烦。

他喝了粥,没胃口吃别的,跟着管家出去换衣服,在衣帽间里换了件同色系的灰色,领口要稍微高一点,刚好遮住痕迹。

“帮我转告杜庭政,”蒋屹说,“如果下次再这么没数,我就不来了。”

管家之前没跟他打过什么交道,一直截止到吃饭以前,他态度都很温和,让人觉得好说话。

不料一开口这么强势,管家只能先应了:“稍等我转告大爷。”

他答应的干脆,不像金石那么磨磨唧唧的发表看法,蒋屹不由用余光观察他。

管家脸上维持着笑容:“衣帽间这样您看可以吗,香薰选择淡一些的还是浓一些的,您更倾向于什么?”

“我吗?”蒋屹往里望了一眼,服饰的确更年轻多元化一点,不像杜庭政常穿的那么沉闷。

“清淡一点。”他又望了一眼,问:“……衣帽间里为什么放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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