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蒋屹楼下时,金石才小声嘟囔一句:“刚上班没两天就开始加班,这个工作也不怎么样啊……”
邢心朝他使眼色,金石接收到了,闭上嘴偷偷观察杜庭政。
还好蒋屹从楼上下来很快。
他穿衣服偏休闲,斜背着包更显年轻, 英姿勃发到了车旁,不等人下车迎他,他就自己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上的人纷纷跟他打招呼,客客气气称呼他为蒋教授。
蒋屹一一应了, 顺手关上车门,摘了包放在一边, 瘫在靠背上:“好累。”
“很忙?”杜庭政问。
司机启动汽车,驶向宽阔的马路。
“应当没有你忙, ”蒋屹体态困乏, 精神也萎靡,“刚下会?”
杜庭政身上还穿着正式的三件套,曲肘搭在扶手上, 露出腕上半块切割锋利的表盘还有黑色的表带。
蒋屹搭了一下他的手, 又收回来。
杜庭政看着他的动作,视线移到他脸上:“考虑的怎么样了?”
蒋屹长出一口气, 清了清哑掉的嗓子。
“我有几点要求。”
杜庭政拿起车载的茶水喝, 姿态随意。
汽车平稳行驶,没有一丝颠簸。
蒋屹:“第一, 当着别人的面,不能对我颐指气使,大呼小喝。不管是我的朋友,还是你的朋友,或者你的属下。”
杜庭政拿着水杯,另一只手搭在扶手上,手背上的皮肤比白色的袖口边还要细腻干净。
蒋屹偏头看着他。
杜庭政咽下茶水,微微颔首。
蒋屹满意继续:“第二,把我的东西全部从小桑林那里搬回我原来的家。去杜家以后,我的一切东西,都要重新置办一套。”
金石坐在后边,身体前倾,忍不住说:“已经置办好了,衣帽间里都是根据您的喜好摆放,后期有任何需求,随时可以调整。”
“卧室呢?”蒋屹问他,“我有没有单独的卧室?”
“……”这个问题金石不能代杜庭政回答。
因为在他们这两天的交涉中,从未提起过他们晚上分房睡的事情。
全部人都默认,在晚上住的问题上,杜庭政没有做其他打算。
金石看向杜庭政,蒋屹也把视线移到他身上。
杜庭政肃着脸:“你想住哪里?”
“我说了算吗?”蒋屹也问。
眼看着情况要不好,金石连忙说:“可以有其他的卧室,只是还没有收拾出来,回去跟管家说一声,在这之前,蒋教授和大爷一起住在二楼主卧可以吗?”
杜庭政€€了他一眼,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没说话。
蒋屹仍旧用那种‘只是随口一问,并不介意答案’的态度,点了一下头:“可以。”
杜庭政摸着茶杯光滑的壁:“还有吗?”
蒋屹没白拖拉这一天,词早就背好了:“第三,老生常谈,尊重我。”
车内温度高,他松开一点领口透气,说:“很多事,我可以让步,但不会一直让步,我也可以包容,但也不会一直包容,你注意次数。”
杜庭政:“几次以内可以?”
这蒋屹没设想过,不过事不过三,他就说:“三次吧。”
杜庭政短暂的沉默中不知道想了什么,压着茶杯上的热气:“还有吗?”
蒋屹说:“可以不那么凶吗?”
杜庭政一愣。
“我需要回应,和信任。”好像之前的要求都不重要,现在才是重点,蒋屹小声说,“可以吗?”
杜庭政窗外景色飞速后退。冬天黑得早,路灯早早亮起,和尚未黑透的天色混作一团。
杜庭政靠窗的半张脸,肤色冷中带着桔黄,将深邃的眼窝一并反亮。
蒋屹移开视线,望向窗外:“这是最后一条,你考虑一下。”
“说完了?”杜庭政伸手覆住他的手背,“就这些?”
蒋屹手指动了动,没躲开。
“……就这些。”
彼此体温通过双手融合,逐渐趋于平均值。
蒋屹又扯着半高的领口透气,手背上有了潮湿的汗意。
司机无声地把空调温度降低凉度。
“可以。”杜庭政答应了。
蒋屹点点头,没看叠在一起的手,小声补充:“你说话要算数。”
“算数。”杜庭政说。
金石暗戳戳地在后头给他们拍照,把映上人影的车窗,飞掠而去的灯光,牵在一起的手,一同入画,发给远在千里的东昆看。
东昆回复说拍的挺好,一点都不惊讶,并且让他发给邢心。
邢心就在车上,金石认为根本没有发的必要。
他越看拍得越好,一起发给蒋屹和杜庭政。
前排的手机一齐响起,蒋屹先拿起来看,随后转头看向金石,询问道:“拍得不错,怎么,要我设置成屏保吗?”
杜庭政扫了一眼,金石主动说:“就是给你们看看。”
“设置了。”蒋屹单手操作完,问杜庭政,“杜先生也要设置吗?”
他好在没有揶揄地叫“大爷”,杜庭政拿过手机递给他。
蒋屹接到手机,依样设置了。
这样只要手机亮起来,就能看到照片上两个人的合照。
他把手机还给杜庭政,听杜庭政问:“跟杜鸿臣聊什么了?”
他果然看到了刚刚的聊天界面,第一个是金石,发来了一张照片,其次是鹤丛,下班他们聊了几句,然后就是杜鸿臣。
蒋屹留着没删,就是等他问。
“你自己看吧,”他把手机打开,递给他,“我也忘了说的什么。”
他递过来的动作太随意了,杜庭政垂眸了一眼。
蒋屹确定他看到了,把手机拿回来,自己也看了一眼,笑着总结:“他问我最近怎么样,我告诉他要搬去杜家,让他跟我叫大嫂。”
杜庭政移开视线:“还说了什么?”
蒋屹拿着手机,拇指在上面抚摸着,那代表他在思考。
“你认为我们会说什么?”
“他没再回复你?”杜庭政反问。
“没有。”蒋屹说。
杜庭政回望他的眼睛,审视意味浓重。
“同居条约第四条,”蒋屹问,“是什么?”
杜庭政皱了皱眉。
蒋屹盯着他,重复了一遍:“是什么?”
杜庭政顿了顿:“回应和信任。”
蒋屹缓缓点头,游刃有余道:“那我说没有,你还要继续问吗?”
杜庭政收回视线,看向窗外的路。
蒋屹就知道他会不高兴,抽出手来摩挲他的手背:“生气了?”
杜庭政望着前方不语。
蒋屹轻轻攥了他一下,故意道:“让河豚精不生气似乎有点强人所难,所以我就不把‘不许生气’这条加进条约里面了。”
杜庭政长睫紧凑,落在眼下的阴影边缘模糊,在掠过的路灯下有种不同白日的温柔。
这跟他富有攻击性的淡漠长相截然相反,蒋屹多看了片刻。
“你也太容易生气了,”他晃了晃他的手,观察着他的表情,“开个小玩笑,他找我还能有什么正经事,我以后不逗他玩了。”
杜庭政感受着手背上的温度,好像心脏里的血液都涌向了这一处。
以至于供血不足,心脏有些异样的跳动。
蒋屹无知无觉,歪头瞧着他,眼睛里拘着笑,声音听上去有点娇气:“一点小事就生气,不要这样哦。”
他这副模样显而易见在撒娇,杜庭政看了片刻,竟然揭过了这一章。
他清了清嗓子:“晚上想吃什么?”
这个时间,晚餐应该早已准备好了。
蒋屹确定只要他说了,杜庭政就会命令厨房重新开火。
“都可以。”蒋屹说,“我不挑食。”
到了杜家,汽车驶进大门,停在台阶前。
外面站的人有些多,以管家为首。
蒋屹最初以为是有什么生意上面的事等杜庭政紧急处理,所以才齐齐等在外面迎接。
定睛一看,才看到从喷泉水池开始,四周悬升着很多轻气球,台阶旁边也摆满了鲜花。
蒋屹刚一下车,管家撑着车门把一大束郁金香迎面送到他手上:“欢迎蒋教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