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街道,徐柏樟把车停在路边。
他胳膊肘撑在车框,把直播间收到后台,点开相册,并输入密码。
并拢的双腿犹如葱白,膝盖和大腿有蚊虫叮咬的痕迹,还表面挂着几颗水珠。
耳机中的声音缓缓传来,“哥哥,你喜欢我分开还是并着?”
“分开可以靠得更近,但并拢了,能挨得更紧。”
徐柏樟拧开保温杯,话音持续刺激着神经,全世界只剩耳机里的呼吸。
“你分开我的腿,以后我只属于你……”
第11章 拥抱
主播大赛分为初、复、决三个阶段,不同板块的主播分开进行。
于清溏所在的二次元频道分为四个区,分别是【声优区】【动漫区】【游戏区】【宅舞区】。
初赛期间,主播将进行六场1V1的PK。每位主播发挥特长赢得观众的支持,点赞数量多者获胜,最终人气前四的选手进入复赛。
无论任何形式,对于清溏来说都没有难度,比赛只是增加了直播的频率。
当天的PK结束,于清溏和徐柏樟去转了几家楼盘,始终没能找到满意的房子。
回去的路上,于清溏察觉到对方的情绪,“柏樟,你是着急了吗?”
“有点。”
能让他心烦的事不多,于清溏问:“因为房子?”
徐柏樟默认。
于清溏宽慰他,“不用急,有的住就行。”
“我不是急房子,是急结婚。”
心跳跟忽来的阵雨似的,胸腔有块棉花糖,沾了雨水,甜得到处化。
“谁说有房子才能结婚。”于清溏掏手机,“我们可以先领证,再慢慢找房子。”
“我妈前两天给我发了几个好日子,我看看有没有合……”
于清溏把目光停在最近的日期上,十月七日,阴历九月初五,宜嫁娶、祭祀、祈福。
“明天有时间吗?”于清溏晃晃手机,“黄历上说,明天上午九点,良辰吉日。”
车停在家门口,徐柏樟转头接上了于清溏的目光,“有。”
于清溏按掉手机,“就这么定了。”
徐柏樟用微笑压制激动,“嗯。”
于清溏:“上去坐会儿么?”
徐柏樟:“下次,约了朋友。”
“好,我先上去了。”于清溏拉开车门,刚迈下脚,人又转了回来,“哦,对了。”
徐柏樟:“怎么了?”
于清溏弯下身站在车边,对他勾勾手。
徐柏樟解开安全带,尽可能往副驾驶那边偏斜。
右侧肩膀有极轻的压力,落在上面的戒圈像星环。徐柏樟感受到了耳边热气,还有软钩般的声音。
“明天见,未婚夫。”
*
傍晚,市中心清吧。
三个男人坐在卡间。
钟严端着瓶啤酒,分别和茶杯、保温杯相碰,“你俩算过没有?咱仨多长时间没聚过了?”
梁颂晟抿了口茶,“太忙了。”
“打住,少找借口。”钟严扫视身边的两个人,“来吧,谁先招?”
喝酒的钟严,喝茶的梁颂晟还有自带保温杯的徐柏樟,并称为“省院三巨头”。
钟严在急诊科,梁颂晟在神经外科,徐柏樟则是中医科。三人是为数不多年纪轻轻就做到主任职位的医生。
他们曾是同学、舍友也是多年好友,结伴去德国留学,毕业后一同回到省医院工作。
徐柏樟面不改色,“说什么?”
“少装傻,你前两天戴眼镜穿西装在门诊楼大摇大摆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今天。”钟严半分面子不给,“我可听说了,那帮实习护士跟疯了似的,连夜排队抢光了你的号。杨院长气炸了,把护士长骂了个狗血淋头。”
提到这里,徐柏樟不免头疼,“我也没想到会这样。”
钟严:“你也金屋藏娇了?”
徐柏樟:“什么叫也?”
钟严往梁颂晟那边瞟,“这个老古董,不仅金屋藏娇,还老树开花。”
徐柏樟正欲开口,又被钟严抢了先,“老徐别想转移重点,你先招,你完了老梁接着招,谁也跑不了。”
徐柏樟:“想结婚了,相了亲。”
钟严和徐柏樟认识十几年,以他的了解,这人有结婚想法的概率比火星撞地球高不了多少。
但婚恋嫁娶终究是喜庆事,钟严顺便问:“相得怎么样?”
徐柏樟:“明天领证。”
“咳咳咳……”钟严呛红了脸,“可以啊,不声不响干大事。”
梁颂晟端起茶杯,“柏樟,恭喜你。”
“恭喜恭喜!”钟严同样举杯,“啥时候有时间,把你家那位叫出来吃个饭。”
徐柏樟说了好,并和二人碰杯。
钟严自嘲,“唉,你俩一个家里藏小未婚夫,一个证都要领了,就剩我一个单身狗喽,可怜人啊。”
“是么?”徐柏樟毫不留情,“你们科室新来的规培生是怎么回事?染黄色头发那个。”
梁颂晟添油加醋,“私下辅导,格外上心,钟主任真这么负责?”
钟严:“……”靠。
“我错了还不行。”钟严嘴里跟塞了葫芦似的,“二位主任别拿我开涮,真承受不住。”
他岔开话题,“来来来,喝酒喝酒!”
同一时间,三个人的电话相继响起。
钟严掏手机的速度最快,“得,大事来了。”
*
领证时间定得突然,于清溏事后才想起,结婚证上要贴双人合影。现在流行去专业照相馆拍照,到了民政局直接填资料盖章。
想着徐柏樟应该不在意那些,明天直接拍就好。但合影是胸像,上衣款式穿得统一些还是好看。
根据徐柏樟平时的风格,于清溏挑了四件相近颜色款式的衬衫。他都拍了照片,等徐柏樟睡前说晚安时,发给他征求意见。
于清溏收拾好衣服,电话告知了父母领证的事,二老兴奋得跟过年似的。定好明晚过去吃饭,唠叨着说不聊了,他们要去准备红包和明天的菜谱。
洗完澡出来,手机在床头震。
是徐柏樟的电话。
于清溏点下接通,“到家了?”
“我在你家楼下,想见你一面。”
于清溏擦擦头发,笑了,“那上来啊,你又有钥匙。”
“时间有点紧,我可能……”
于清溏丢下毛巾,“等我,这就下去。”
十月初的节气,晚风瑟瑟发凉。
于清溏只穿了长裤和半袖T恤,头发还潮着。
徐柏樟脱了外套披到他身上,“冷不冷?”
于清溏在意的只有电话里的匆忙,“发生什么事了?这么急。”
徐柏樟帮他扣好纽扣,“刚接到的通知,日喀则发生大范围雪崩,情况危机需要支援,十一点的飞机。”
日喀则的事于清溏也知道,两小时前台里也出了消息,外派记者已经赶过去了。
即便不想他走、哪怕有千般不舍,于清溏还是没说出那句幼稚的“能不能不要去”。身为新闻工作者,他深知有些事没得选择。
“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危险?”
“我们只在救助中心,不去前线。”徐柏樟只看他,眼睛都不眨,“时间不清楚,应该不会太久。”
于清溏松了些气,“那也要注意安全。”
徐柏樟掏出串钥匙递给他,“麻烦帮我照顾花和鱼,花七天浇一次水,鱼一天喂一次。阳台还晾着草药,下雨需要收回来。”
于清溏接下钥匙,并说了好。
徐柏樟的手机持续震,他始终没有接,看了眼时间,目光又回到于清溏身上,“我马上得走,我们的事。”
虽不是本意,但不得不暂时搁置。
于清溏说:“没关系,妈给了那么多好日子,等你回来了咱们再去。”
见他的状态并没有太缓和,于清溏半开玩笑道:“好啦,别这样看我了。这么个大活人,你还怕我跑了啊。”
“怕。”徐柏樟说。
世界安静下来。
简单的一个“怕”,仿佛说成了情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