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完全没有察觉。
宁又声想到了别的事。
现在的场景和当初他同学被献祭很像,总不可能……总不可能他这位道士哥哥打的也是这种注意吧?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毕竟他要是真嫁给了陈陆,他就是对方的私人物品,当初他同学的父亲都能做出这种决定,更别说他和道士哥哥并不算熟……
宁又声喉咙一紧,慌乱地站起来。
他下意识想出门去找男人表达清楚他并不想要接受这种安排,但是很快他又绝望地冷静下来。
没用的。
就像他父亲和小爸爸,他小爸爸也有很多事都不想做,但从来没办法反驳父亲的话。
因为触怒了对方,就会迎来更加残忍的对待。
这是法律赋予“丈夫”们的权利。
他原本以为,穿书了,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就能摆脱那种被人当做泄.欲工具的命运。
现在看来,他的想法天真又幼稚。
在这一瞬间,他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像是有什么东西把他整个人都束缚住的感觉。
完全挣脱不开。
宁又声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重重地沉了下去。
他垂着眼眸在房间中央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蹲下身,把脸颊埋在了膝盖里,一声若有若无的哽咽悄无声息地溢出来。
*
陈陆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对着平板看电视笑得“哈哈哈哈”的严见山,有些无语。
严见山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往他这边凑过来:“诶看我做什么?你也想看啊,来来来,想看就直接开口嘛,陈道长,我们这什么交情……”
陈陆在两个人碰到之前站起来,眸色淡淡地垂眸看他。
“……”
对视了两秒钟之后,严见山不可思议:“你嫌弃我不用嫌弃得这么明显吧?”
他给气笑了:“嘿我就把话撂这儿了,陈陆你除非在武当山待一辈子,不然我倒要看看哪个小姑娘能受得了你这脾气!!”
受不了最好了,也省得陆女士整天琢磨着用这种关系困住他。
说到这儿,陈陆又想起了还在隔壁的某个小孩儿,有些头疼地皱起了眉。
时间差不多了,还得先把人带在身边。
他转身出门,敲了敲隔壁的门,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应,他心下一跳,直接用房卡开了门。
事实证明,他都还在这儿,隔壁的那东西还没那么大的胆子直接对宁又声下手。
一推开门,他就对上了小孩儿还带着些许潮气的眼睛。
外面的灯光在繁华的夜色里映进来,房间里多了一丝昏暗的光线,平白添了几分不真实的暧昧。
少年抱着膝盖坐在床尾的地板上,蜷缩起来的时候只有小小的一团,一张脸被光线分割成了两面,一半陷在黑暗里看不清楚神色,但是露出来的那一面眼眶通红,看起来应该是哭过。
特别像是街边的流浪小狗。
总不可能是一个人呆在房间里被吓哭的吧?
麻烦。
陈陆拧眉,但声线却下意识地缓和了些:“过来,跟着我。”
来了来了。
宁又声心尖都颤了颤。
他委屈又害怕,同时还在心里埋怨自己之前为什么不动作快一点,先把自己交给男人,把对方伺候好了可能也就不会有现在的事了。
但是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
少年吸了吸鼻子,饱满的唇微微抿紧,看起来可怜极了。
陈陆真以为他是害怕,也没有多留心,又催促道:“走了。”
“……”
宁又声还是没有动,然后在男人的耐心要消磨掉之前,他委委屈屈地抬眸,小声说:“腿麻了。”
陈陆:“……”
傻。
宁又声也觉得丢人,从毛茸茸的亚麻色卷发里露出来的白皙耳朵泛着让人心软的粉色。
但是一想到道士哥哥是来叫他过去做什么的,心里面委屈猛地又翻起来,他干脆直接摆烂了。
丢人而已。
跟被未婚丈夫送给邪祟比起来完全不算是事。
他以为男人会因为他的不听话而感到不高兴,就跟小时候好多次他亲眼看到的,父亲对待小爸爸的那样,怎么让他难受怎么来。
然而出乎他预料,男人走过来,拎着他的后衣领直接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也不难受,就是……
好奇怪哦。
小卷毛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宁又声被迫“站稳”,男人很快松开了他,而且还倒退了一步特意跟他保持距离:“走。”
宁又声眨了眨眼睛,还没等他缓过神来,男人就先一步转身出去,他在“再拖延一会儿让男人更不高兴”和“乖乖听话接受既定命运”之间犹豫了一下,然后一双亚麻色的眸子暗淡地接受了现实。
算了。
少年神色恹恹,慢吞吞地跟在后面。
要是他的心情能具象化,他身后的小狗尾巴肯定没精神地搭耸着。
他以为他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越往另一个房间靠近,他的心跳就越快,后背的凉意再次升起,恍惚之中,他好像又感觉到了那种令人作呕的视线。
根本控制不住,他的脚步越来越难,全身的肌肉绷紧,甚至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的身体在细细地发着抖。
当初在同学家里看到听到的一切在脑海里重新上演,让宁又声产生了一种幻觉,好像他从来没有走出过当时他同学的家里,只不过这次,要经历那种事的人换成了他。
一瞬间,他自己都解释不清楚为什么,这种令人胆寒的恐惧把另一种情绪硬生生地压了下去,他胆大包天地伸出手指,在陈陆推开隔壁房门之前抓住了他的衣角。
他的喉咙干得不行,开口的时候用力地咽了咽口水,但是声音却还是听着孱弱还发着抖:“哥哥、道士哥哥……”
他实在没控制得住,一声细细的哭腔溢出来:“我不想、不想跟别人睡呜呜呜……”
陈陆:“???”
绕是他,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他不明白,这小孩儿到底在说些什么。
他并不是像有些师兄弟一样,是从小在武当山长大的,他跟很多同龄人一样读了大学,毕业之后才常年住在武当山,而且因为他家里的原因,跟很多师兄弟比起来,他对山下的世界算是特别了解的。
但是现在,他觉得可能是这个世界什么时候产生了变异没带上他。
€€€€不然他为什么完全弄不懂这名义上的未婚妻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真的。
搞不懂。
他尝试着理解一下。
当年在读大学的时候,有些圈子里的必要应酬还是得应付一下,他也不是没有见到过私底下玩儿的花的,把自己带的男伴女伴交换睡的,但是€€€€
他不觉得这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他再仔仔细细地回想了一下,确定陆女士跟他说的是,给他找的是未婚妻,而不是什么保养对象。
见鬼了。
陈陆垂眸,视线里面不可控制地带了点探究意味。
面前的少年应该是真的很害怕和抗拒,满脸都写着“我不想”三个字。
但是可能是害怕他因为被拒绝而发怒,也可能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的反抗起不了什么作用,脸色惨白,就连拉着他衣角都只伸出了两根手指。
察觉到他的目光,这小孩儿那双亚麻色的、清澈得很像是玻璃珠的眼睛微不可闻地亮了亮,但是见他一直没有说话,又很快变得晦暗。
他好像很失望,眼尾泛着红一副快哭了的样子,唇角动了动看起来想要硬生生地扯出一个微笑,但是实在笑不出来,最后只能放弃。
“……”
陈陆觉得,他可能懂了。
这小孩儿脑子有问题。
除了这个没有别的解释。
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这小孩儿身体各项功能都挺正常,就是认知有点问题。
他妈应该也不清楚。
长得挺好,但脑袋却坏了……
陈陆的视线里不可抑制地带上了一丝同情。
他想了想,直接对人说“你脑子有病”好像也不太好,而且这会儿手上还有别的事,他深吸了一口气,只能顺着人的话说:“不让你跟别人……睡。”
真的离谱。
男人面无表情,十分生疏地学着记忆里有些香客哄自家小孩儿的模样说:“你跟着我,不要乱跑。”
宁又声眨了眨眼睛。
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这位未来丈夫,道士哥哥这么好说话,身后的尾巴已经翘起来了,但还是为了保险仰着头又问了一遍:“什么?”
陈陆因为刚刚得知了对方的病情,现在十分有耐心,重复了一遍:“跟着我。”
“好、好哦。”
宁又声弯着眉眼笑起来,他的笑容很干净,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雨后的空山新雨。
他忍了忍,实在没忍得住,上前一步整个栽进了男人怀里:“哥哥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