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莱恩用枪指着一个保镖的头,穿过没有安装门的高大门洞,缓步走到席尔瓦对面。
席尔瓦放下枪轻轻鼓了几下掌:“欢迎,布莱恩……布莱恩€€邦德。我要杀他不仅仅是因为他缺乏礼貌,更是因为我早知道你要来,而他没有尽到自己的义务把你拦在外面。不过看在你替他说话的份上,我放过他。”
他转过头对手下呵斥鸡仔一样挥了挥手:“快点滚。”
闲杂人等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布莱恩见他这么淡定,拿枪的手垂了下来:“我们不是第一次交手。”
“当然。”席尔瓦接道,“你杀了我的人,调查到了我的老家;我炸了你的临时公寓,让你大半夜穿着睡衣从四楼跳下来;我派人去狙击你,你让军情六处顺着我和狙击手的联络通道炸了我的三台服务器€€€€我们扯平了。”
布莱恩笑了笑:“既然我们已经足够了解彼此了,你把这么几个人放在外面,到底是想让他们拦住我,还是欢迎我进来?”
“啊……感谢上帝!”
席尔瓦突然满脸感动地喟叹了两声,声音在空旷的穹顶下回荡,“我喜欢你的这副笑容,布莱恩!就好像我们一直以来无冤无仇一样,就好像詹姆斯€€邦德没死一样!”
他不顾布莱恩一瞬间凝固的表情,热情地向前走了几步:“请坐,请坐,我们坐下聊吧,今夜还长着呢。你带着窃听器?军情六处的特工听着呢吗?我要不要向他们打声招呼?”
布莱恩不理他,环顾四周打量着那些堆叠在一起的电缆、电脑主机和屏幕说:“你想让我坐哪?”
席尔瓦很懊恼的一拍脑门:“哎呀,真对不起,我不小心给忘了……自从猜到你要来拜访我之后,我就有点神思不属。”
他将手伸向挂在身后的白色纱帘。这张纱帘吊在数米高的天花板上,将它后面的事物遮挡得严严实实。
席尔瓦用力一拽,松松垮垮系在灯架上的纱帘一下落了下来,露出后方精雕细琢、与附近叙利亚战损风的装修格格不入的、值得在某些小说里大书特书的king-size双人床。
布莱恩:“……”
席尔瓦率先坐在床边,拍了拍屁股下面柔软的床垫,和蔼地说道:“快过来,这张床就是为你准备的。”
布莱恩都有点挂不住笑脸了:“……我怎么不知道我来是干这个的?”
“哦得了吧,别对我说谎。”席尔瓦拖长声音,皱起眉撒娇似地抱怨说,“我还不熟悉军情六处的行事作风吗?你长得这么好看,M怕不是要向上帝祈祷全天下的男性罪犯都是同性恋了。我明明在配合你们的计划,你怎么还拖拖拉拉的?难道是这个月的工资没到账?”
布莱恩拎着手枪走过去,在席尔瓦面前站定:“我在为你的废话连篇而发愁。”
“你等会就会发现,话多是有好处的,很多人都好这一口。”
席尔瓦仰头观察着他的脸,半晌微笑说,“如果我投降了,别人肯定以为我是心甘情愿的。现在,坐过来一点吧,布莱恩€€邦德,让我看看你的能耐,看你凭什么能成为新的007,凭什么让M对你信赖有加、甚至觉得你能诱惑到我。”
布莱恩不答。
席尔瓦一手拽着他的领带,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颈,把他强行拽向自己:“别给你的姓氏蒙羞。”
布莱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出手€€抵在席尔瓦的胸口。
“放松,放松!”席尔瓦仰头倒在床上,手里仍然紧紧攥着布莱恩的领带,“我没有恶意……所爱之人的死亡是那样痛苦,对不对?我向你发誓,我感同身受,每当我想到M有朝一日死在我手里……”
他低下头吻了吻领带上的花纹,眼里浮现出一层水光,喃喃说道:“我就痛不欲生。”
布莱恩一手撑着床、一手拿枪,因为摸不清他的底细而没有立刻动手:“再给你三秒钟的时间,我会开枪。”
席尔瓦伸出另一只手,暧昧地来回抚摸着胸膛上的枪柄:
“假如我说你杀了我,埋在这张床下的炸弹会爆炸€€€€那肯定没用。”
席尔瓦的手又不老实地去解布莱恩的衣扣,口中说道:“我太了解你们这种人了。理想主义者,永不放弃的责任感,是不是?只要能杀了我,就算同归于尽也值了。”
“我不会犯那种在罪犯当中常见的想当然的错误。”他愁眉苦脸地解完了外套,又很耐心去解里面的衬衫,“你还穿了胸挂枪袋?这也太涩了。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布莱恩深深、深深地叹了口气。
在英国生活了那么多年,他不止和一个男人有过亲密接触,也不乏被同性表白和追求的经历。
但直到此时此刻,他才发现自己有点恐同。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gay得这么变态!
他维持着镇定,枪口下移,抵在席尔瓦的下半身:“你要么和我坦诚相见,要么就选择前面还是后面。”
“鉴于前面还有用,我真心想选后面,”席尔瓦说,“但我觉得上下这个问题还是不要轻易决定为好,讨论它的过程也是一种情趣……好吧好吧,把枪收一收,布莱恩€€邦德。简单来说,你杀了我,卧底名单上的所有名字都会被公布出去。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命,更不在乎那些北约特工的命,至少也为你的亲亲祖母想一想吧?”
布莱恩质疑道:“你应该很难破解那份名单。”
之前Q预计席尔瓦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攻破防火墙,若是前后有个三五天的误差实属正常,但直接早了一整个月?
席尔瓦是开挂了吗?黑化强三倍也不是这种强法吧?
席尔瓦毫无异色地说:“你不相信?这样吧,我们来做个小游戏,床头柜里有六个杯子,三杯是普通的高档红酒,一杯里面掺了春药,一杯兑了氰化物,还有一杯放了海洛因。你去挑一杯喝掉,我就只把卧底名字告诉你一个人,让这件事变成我们两个之间的小秘密。而如果你不喝,我就把他的名字告诉全世界,继而发生一些我们都不愿看到的悲惨杀戮……怎么样?好玩吗?来不来玩一玩?”
第98章
后方军情六处的气氛比布莱恩所在的现场还要严肃, 几个位高权重的大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坐在电脑前面背对着众人的Q耳朵都红了,不知道是气愤还是觉得不好意思;参谋长比尔€€坦纳不停地捋着耳朵上面那一小撮头发;委员会主席加雷斯€€马洛里瞥了眼M女士,说道:
“席尔瓦很了解我们,我们却不够了解他。”
这句话不够好听, 却是在陈述事实。
席尔瓦假死之后, 在暗处躲藏了十四年, 他时刻关注着MI6的动向,军情六处却对他的变化所知寥寥, 他如今的行为与其说是完全变态发育后放飞自我,倒不如说是一场精心预谋过的挑衅。
无论是放在海岛港口处被布莱恩轻易解决的雇佣兵保镖, 还是布莱恩进门后席尔瓦做出的一系列举动, 以及最后提到的已经被破解的名单,都只是为了向站在布莱恩后面的M传递一个信息:
我看穿了你。
然而你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了解我。
“可怜的羔羊。”手无寸铁的席尔瓦对迟迟不进行下一步动作的布莱恩露出了怜悯的笑容, “太可怜了,父亲尸骨未寒,儿子却被派到这种地方,为了一群政治家的前途牺牲自我。你在想什么?是在等祖母的下一步命令吗?让我告诉你吧,我当年也是……唔!”
他忽然发出一声闷哼, 因为布莱恩在仍然用枪抵着他下身的情况下把另一只手伸进了他的口腔。
“我厌恶你这张嘴。”
布莱恩俯下身冷漠地说。他用手指粗暴地一寸寸地碾过席尔瓦的舌头和牙齿, 后者一边笑一边条件反射地干呕, 直到布莱恩将手抽出来,将唾液往席尔瓦的衬衫上擦了擦,
“你的上颚是假牙€€€€牙齿上还安装了电子喉?看来当年氰化氢没有夺走你的命,却带走了你的健康。”
席尔瓦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有些虚弱地说:“生命如附骨之疽啊, 布莱恩,再这样下去你早晚会落到和我相同的下场。快点选择吧, 我耐心有限。”
军情六处总部里的M女士再也听不下去了:“让他把名单放出来,007特工。”
Q不由得回头问:“如果他说的是真话怎么办?”
席尔瓦或许是在虚张声势,但概率非常小。他敢这样大摇大摆地来到布莱恩和MI6面前,一方面由于他是个不在乎自己性命的疯子,另一方面也是他有所依仗。
“让他放。”M女士无动于衷地说。
马洛里说道:“席尔瓦应该料到了我们会做出这样的决定,我们不可能凭借他的一面之词让007特工去赌俄罗斯转盘,第一个名单上的卧底是被抛出来送死的。但我也赞同M,这个人只能牺牲€€€€让席尔瓦把名字公布出去,007。”
布莱恩没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结,对席尔瓦说:“你知道我的选择是什么。”
席尔瓦微微一笑,先起身打开床头柜上的黑胶唱机,把唱针放在胶片上,然后在布莱恩从未听过的悠扬古典乐声里安抚地拍了拍他的后背:“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嘘,闭上眼睛,别看,别听。”
他自己率先阖上眼,跟着音乐哼唱了几句。
另一边,军情六处总部里,Q刷新了一下YouTube网页,看着上面多出来的由人物照片、姓名和档案拼合成的视频说:“……他公布了第一个人,是美国派出去的卧底。”
M女士的表情很难看。CIA给她打来电话,她看也不看地挂断了。
参谋长小声说:“说不定这个名字是他用其他手段了解到的。”
马洛里接道:“我们可以赌一把,让他把剩下的名字全都放出来€€€€”
“你疯了?!”M女士问,“你知道那会死多少人?”
“我知道。”马洛里神色还算冷静,“但我们还有别的办法吗?如果不管名单,至少007可以一枪崩了他,可是如果顺着他的节奏走,那就全完了,我们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
时刻通过耳机旁听着他们对话的布莱恩听到这里,把别在耳后的微型电子设备扯下来掰碎扔到一旁,接着脱下西装外套和领带,只穿着已经解开纽扣、下摆却还塞在西装裤里因此隐约露出了胸口和腹肌的衬衫走到床头柜前方,毫无停顿地弯下腰拉开柜门。
“哇哦。”席尔瓦撑着脑袋说,“哇哦。你不打算听祖母的话了吗?”
“我从来不是一个听命令的人。”布莱恩淡淡说着,随手从柜子里拿出一杯酒回到床边。
席尔瓦鼓励地说道:“喝了它,布莱恩,你会救下许多人的命。”
布莱恩听话地低头抿了一口。
然后他安静地俯视着席尔瓦说:“敬詹姆斯€€邦德。”
席尔瓦没料到他会突然提到邦德,脸颊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你……”
布莱恩没有回应,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口:“敬M。”
“看来不是氰化氢。”席尔瓦勉强镇定地说,“否则这时候你的头骨就会仿佛置身在火焰中一样。”
“M抛弃了你。”布莱恩漠然地说,“但詹姆斯永远不会那样对我。我同情你,拉乌尔€€席尔瓦。”
他第三次将酒液灌进喉咙,几滴深红色液体从杯沿滑落,顺着他的锁骨往深处流淌,“我远比你幸运,你的不幸是你自找的。”
“€€€€他死了!”席尔瓦蓦地站起身强调,“你对他忠心耿耿,可是他却死了,把你一个人扔在这世上承受苦难!”
“我心甘情愿。”布莱恩终于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手心里出了点汗,“我甘愿为他做这一切,他值得。”
这一幕就犹如当年席尔瓦对M的深刻感情的重演。
席尔瓦哑着嗓子低声说:“谎言……谎言,布莱恩。”
他走过去抽出布莱恩衬衫一边的下摆,手指用力按住布莱恩皮肤上经年累月留下的伤疤:“看你,看看你,好孩子。他们把伤害冠以爱的名义,而你对此深信不疑。你见过正常人的生活吗?你体会过吗?站在阳光下才是活人该做的事,我们生活在阴沟里舔着他们从牢房外面扔进来的糖果,还以为自己活在天堂呢!”
布莱恩并未出言辩驳。他抓住席尔瓦的手指,腹部肌肉绷紧,急促地喘了两口气,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药效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支配了他的身体。
“哦……”席尔瓦露出了难过的神情,“你看看你。假如活着就一定要经受这份耻辱,那还不如一死了之。你需要我帮忙吗?”
布莱恩不答,用力抓着他的头按向自己的小腹。席尔瓦出人意料地没有挣扎,布莱恩把他按在床头柜旁边的墙壁上,身体前倾€€€€然后下一刻,他从席尔瓦的腰带上拔出手€€瞄准床头柜上的唱片机连开数枪!
唱片机被打得稀巴烂,音乐声戛然而止。
席尔瓦抬起头笑着问:“你以为这台机器暗藏玄机?它只不过是个普通的……”
话未说完,布莱恩又沉着脸从西装裤口袋里拿出一枚‘口香糖’,扔到那张存在感极高的king-size双人床的床底。
“轰€€€€”
坚硬而沉重的床铺顿时被炸得四分五裂,火光和烟尘四散纷飞,席尔瓦在扑面而来的高温下面色骤变:“你怎么……”
“我怎么猜测那张床有问题?”布莱恩阴沉地反问。他的额头上已然布满了汗水,却仿佛不受影响地同暴起的席尔瓦扭打成一团,两个人的格斗技巧分外相似,全是不留余地的杀招,以至于短时间内难分胜负,布莱恩只能继续和席尔瓦对话以干扰对方的注意,“我赌你没能完全破解名单。你在拖延时间,一点一点提取上面的姓名,而这里是机房……你肯定要把它放在自己能接触到的地方。”
于是他喝了那杯酒,想方设法让席尔瓦放松警惕。
“你怎么敢?!”席尔瓦咬牙问道,他们说话间撞翻了一排服务器,沉重的金属柜倒下来时与布莱恩擦身而过,“你赌错了,所有人都会死!”
“我信任我的后勤。”布莱恩跌倒在地,干脆翻身从床头柜里掏出另一杯酒泼向席尔瓦的脸,紧接着抓着杯柄砸向对方的头,只听哗啦一声,沾着不明液体的玻璃杯碎了满地,“他判断你一个月后才能彻底弄明白名单里有什么玩意。”
席尔瓦气得发抖:“盲目!你的信任和你的爱简直愚昧透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