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加得却没有回答,他仍旧自顾自说着:“琴酒以为他背后的人将一切痕迹都抹平了,但很可惜,对于一般人来说他做的已经足够了,可我是一直都盯着他的。他什么时候出师,什么时候认识了情报贩子,什么时候去拜访过一号的父母,什么时候又和诸伏家有的联系,这些我可都是一路看过来的。”
百加得装作对琴酒照顾一号父母的事情毫不知情,当初也好几年都没有出现在琴酒身边,可事实上,他一直都在关注着琴酒。
他在观察琴酒,也在确定一件事,如今他终于确定了。
“他会为我们完成大业,我忘不了的,他也从来都没有忘记。”百加得说着苏格兰听不懂的话。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看着被百加得挟持的女人越来越无法呼吸,苏格兰的语气也变得焦急。
百加得似乎注意到了女人的状态,他微松了些力道,对苏格兰说:“这女人是拉菲的女朋友。”
苏格兰惊讶,拉菲的女朋友怎么会在百加得手上?
“拉菲在死前做了准备,这女人的手上掌握着组织最机密最核心的账目。”百加得盯着苏格兰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将女人推向苏格兰,道:“现在她是你的了。”
苏格兰搀扶住女人,满脸错愕:“你究竟……”
“苏格兰,回公安去,这是对你的忠告。”百加得说完,转身离开了。
苏格兰怔怔注视着他的背影,没有去追,心情一时复杂极了。
等琴酒赶过来的时候,苏格兰早已将女人送去了公安那边,站在原地失落地看向琴酒。
“人呢?”
“已经跑了,抱歉,我没能拦住他。”
“这不是你的错。”琴酒深深看了苏格兰一眼,他隐约感觉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百加得那么长时间不出现,现在却突然在苏格兰面前现身,肯定有什么事情想要对苏格兰说。
两人大概已沟通完毕。
“放你两天假。”琴酒没有追问苏格兰和百加得究竟做了什么,只希望他赶快回公安那边处理好后续。
苏格兰面露讶色。
琴酒没有看他,只平静地说道:“该做什么就去做,不用考虑后果。”
不需要考虑他。
不管他最后是死是活,只要组织能够被摧毁,他的目的便算达成了。
苏格兰似懂非懂,但还是朝琴酒重重点头,道:“你自己保重。”
琴酒没有理会,只原地点了一根烟,静静凝视着苏格兰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
转眼便到了令人讨厌的梅雨季节,不大不小的雨连绵不绝下了三天,几乎要淹没琴酒安全屋的门槛,这才终于迎来了放晴的好日子。
琴酒虽一直暂代二把手的事务,但他二把手的身份却始终没有落实,乌丸莲耶似乎仍对他抱有最后的怀疑。
经过阳光一天的照晒,地面干了不少,只小路上还有些泥泞。
这样的路很难遮掩痕迹,因此当百加得再一次被人提及、再一次遭到组织的追捕时,琴酒竟有种既荒诞又理所应当的感觉。
该离开的人没离开,不该去的人却去了。
从白日到深夜,从郊区一路追到荒野,百加得颇有一番手段,一日的逃跑下来,身后能跟得上他脚步的就只剩琴酒一个了。
琴酒追上百加得的时候,他正倚靠在一棵大树上气喘吁吁。
看到琴酒,百加得扬眉露出笑容,语气仍肆意张扬:“喂,听说你遇到了一点麻烦!”
琴酒恍惚,许久才回道:“我以为你早就逃出国了。”
“真出了国,你现在岂不是要头疼了。”百加得并不介意琴酒的逼近,仍旧自顾自地说着:“真怀念啊,当初一号还在的时候,你和我就是一副互看不顺眼的样子,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你和我还是互看不顺眼。”
“但当时我至少不会杀你。”琴酒将伯/莱/塔的枪/口对准了百加得。
百加得却似乎根本没有看到枪/口,仍语气轻松:“也有不一样的地方,当时的我们信念不同,可现在,我们的信念是一致的。”
“所以你是故意在我面前暴露的。”
“如果不杀了我的话,乌丸莲耶那里很难交代,我们也很难迎来真正的胜利。”百加得直视琴酒的眼睛。
琴酒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他顿了顿,只两秒不到,而后便扣下了扳/机。
“既然如此,你就去死吧。”
子/弹向来无情,没有任何阻隔地穿透百加得的胸膛,也让他的身体几乎无力支撑。
琴酒快走了两步,双手扶住了百加得的身体。
悲伤隐藏在眼底深处,琴酒胸口闷痛,一阵又一阵窒息般的痛苦接涌而至。
“九号,我还是恨你。”百加得没有喊琴酒的代号,而是喊了他在培育基地的编号,他的眼神慢慢掀起疯狂,其中裹挟着惊涛骇浪般的怨毒,他的手用力抓紧了琴酒胸前的衣服,一字一顿地带着最极致的恶意:“慢慢品尝我对你的报复吧。”
琴酒脸色煞白,他想说什么,但百加得的手已经从他的胸前垂落,永远得失去了声息。
琴酒浑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这种紧绷很快变成些微的颤抖,颤抖也变得越来越剧烈,最后他紧紧地抱住怀中百加得的尸体,仿佛恨不得将对方彻底揉进自己的身体里面一样用力。
寂寥的夜色下,没有哭声传来,悲拗的气息却在无声中逐渐蔓延,浓郁的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第119章 oc
辽阔的荒野, 月明星稀。
月光落在琴酒的脸上,他的表情平静,已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一号死了,如今, 十三号也死了。
虽然死在了不同地点, 却死在了同样的夜晚, 光明仿佛不曾降临过他们的世界。
酸涩与痛楚令琴酒久久都发不出声音,如果这就是百加得所说的报复, 那他的确做的很精彩。
百加得该是知道的,他们都了解一号的为人,自然也能想到那一晚其实是一号自戕, 可他就算不能原谅,琴酒也完全能够理解。
那么, 百加得最后的话,究竟是发出最后怨毒的诅咒亦或是故意表现出恶意让他不要太难过?真真假假, 虚虚实实, 恶意与善意交织在一起, 早已令琴酒猜不透、看不清。
已经无所谓分辨了……
琴酒想,他的世界,终究只剩他一个人了。
一辆车由远及近,急速驶来,车前灯正照在琴酒的身上。
琴酒没有转身,只静静地看着周围的灯光,恍惚中看到了自己被照亮的世界。
有人朝他快步走来,脚步声踩在地上, 不加掩饰的急促。
下一秒,琴酒被来人重重拥入怀中。
“对不起。”诸伏高明压抑着内心的痛苦, 担忧地更加抱紧了琴酒。
琴酒没有回应,整个人恍恍如坠梦中。
为什么要道歉呢?高明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诸伏高明却好像也说不出话,他紧紧抱着琴酒,内心一阵阵后怕。
他见过那宛如地狱般的场景,他也曾注视过在炼狱中苦苦挣扎的人们。
他在炼狱中见过人性的光辉。
172号死的时候,诸伏高明真的很害怕,他怕阿阵和组织破釜沉舟,害怕这个他一直看顾着的朋友会因为反抗组织失去生命。
一号死的时候,诸伏高明的恐惧几乎达到了极点,他当时还不太清楚什么叫精神支柱,但他却害怕阿阵会崩溃,害怕阿阵一蹶不振。
可他终究都走过来了。
诸伏高明亲眼看着他的阿阵一步步走出基地,一点点在组织里艰难求生,获得代号,取得现在的成就与地位。
一切都仿佛好起来了,光明似乎近在眼前了。
可是……
就在今晚,十三号死了。
百加得并不重要,那个留在阿阵内心深处、事实上一直都在和阿阵并肩前行的十三号才最重要。
他们装作不熟的样子,他们鲜少有来往,但正如当年十三号和一号表现出的敌对一样,都只虚浮于表面,只要揭开内里便可以看到他们盘根交错、紧密相连,他们的心始终是绑在一起的,正因为有了对方这条复仇之路才显得不那么难走。
可是现在,和阿阵携手共行的十三号却也死了。
而那个时候,他不在阿阵身边,他怎么能不在阿阵身边!
“对不起、对不起……”诸伏高明一遍遍道歉,其实除了道歉他还有更多的话想要说,他想让阿阵坚强点,想让阿阵别在意,但那些话到嘴边,却都变成了一句句歉疚。
“你哭什么?”感受到自己后背上的眼泪,琴酒挣开高明的怀抱,转身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动作僵硬地安慰着他。
手顺着高明的发丝摸了两下便停了下来,因为他的手竟然在抖。
不正常的颤抖,不正常的他。
刚刚,他就是用这只手开/枪,毫不留情地夺去了十三号的性命。
琴酒张了张嘴,嗓音竟然也带了些哽咽与沙哑:“我刚刚……亲手杀了我的朋友。”
他和十三号是朋友。
琴酒想,他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恶的人。
为了一号,他和十三号在组织磋磨这么多年,他杀死了爱尔兰,斗垮了朗姆,如今就连十三号都被他所杀。
这一切都值得吗?
这个问题,琴酒心里并没有答案,但他也很清楚,这是十三号用生命去贯彻的一件事。
事到如今,早已容不得他百般心绪,必须坚定地贯彻到底。
不管前方还有什么困难€€€€
不管还需要再牺牲什么€€€€
“高明……”琴酒呢喃着,突然重重在诸伏高明的肩膀咬下。
诸伏高明闷哼了一声,强忍住没有躲开,任由琴酒近乎撕咬的力道,任由自己的鲜血缓缓淌落。
琴酒的眼眶红了,他望着诸伏高明隐忍的表情,心底一片决绝。
或许……琴酒想,离别的日子就要到来了。
琴酒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感伤,很快便回了组织,诸伏高明本来想陪在他身边的,可却突然接到了弟弟的电话。
“哥,我上司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