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事好多。堂堂一个alpha,天天因为一点小事就要死要活的。”
他拧起眉,看样子有些生气,一边咳嗽一边埋怨道:
“就是因为你这样,我才不敢告诉你。”
江灵均说:“那你就瞒久一点啊。如果你出事了,你让我怎么活?”
“你自己说的,地球没了谁都一样转。要是我真死了,你就找个贤惠又不会和你拌嘴吵架、还能照顾你的老伴,你俩白头到老的时候,偶尔还能到我墓前想想我,给我祭奠一下,扫扫墓,就行了。”柳元弦这时候了还在嘴硬,混不吝道:
“我一死,我们俩就都解脱了,家里也清净了。”
江彻寒忽然直起眼睛看着他,许久没有说话。
柳元弦被他的眼神看的毛毛的,往后躺了躺,
“做什么这样看着我?”
“解脱了?”江灵均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死了解脱了,那我呢?”
“alpha又没有生理和心理的戒断,你能有什么事。”柳元弦看他:
“你,要不是怕我戒断不了,加上还有孩子,不然早就和我离婚了吧。”
“.........”江灵均咬紧后槽牙,想要抬高音调又怕吓着柳元弦,只能硬声道:
“柳元弦,你能不能不要把我说的这样无情无义?”
“不是把你说的这样无情无义,是事实就是这样。”柳元弦说:“你又不爱我。我死了也好,不死也罢,对你都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江灵均深一口气,猛地闭上眼睛,胸膛急剧起伏,似乎是在忍受着什么剧烈的情绪,但碍于什么东西不能爆发出来,只能自己用力平复。
许久之后,在柳元弦以为江灵均又要和自己吵架的时候,江灵均缓缓睁开了眼睛,再开口时,情绪已然稳定,只有声音还在发颤:
“柳元弦,你要是走了,我跟你一起。”
柳元弦猛地沉下脸,要不是他手背上还插着针,他早就跳起来打人了:
“江灵均,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死了还能拦我?”江灵均偏头看他:
“生同衾死同穴,听说过吗?”
“你别给我拽古文,我听不懂。”柳元弦一直在组里拍戏,接受的文化课比较少,没有江灵均读的书多,当即不耐道:
“你敢死,我做鬼了也和你吵架。”
“那就吵吧,反正也吵了一辈子了。”江灵均俯下身,将气的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的柳元弦按了回去,在他眉心印下一吻。
忽而有滚烫的眼泪落在柳元弦的脸上,他骤然一怔,半晌没反应过来。许久,他才仰头看着江灵均发红的眼圈,第一次面对江灵均不知所措:
“江灵均.........”
“柳元弦,别出事。”江灵均按着柳元弦的肩膀,闭了闭眼睛,任由眼泪一点一点落在柳元弦的脖颈处,所有的脆弱只有在自己最亲近的妻子面前时,才能被对方一览无余:
“地球没了谁都能转,可我........没了你不能活。”
柳元弦:“..........”
他仰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惨白地天花板,在清晰地感受到生命力从自己身体里流逝的瞬间,在原本以为所有的隐秘不被人察觉的痴恋不会有回应的结果时,他却听到了来自他为之奉献了一辈子的人内心最真实的独白。
江灵均说.........没了他不能活。
他说要和他生同衾死同穴,死了也还要在一起。
柳元弦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竟忽然萌生出一种荒诞的想法,觉得生了病也挺好的,他吃了一辈子的亏,总算在这里赢了一把。片刻后,他又忽然哭起来,像个疯子一样,边哭边笑。
江灵均听得笑声,从柳元弦的身上撑起身,看着身下脆弱又依旧美丽的妻子,看着他含着泪花笑着对自己说:
“江灵均,你为危青禾掉了一辈子的眼泪,这回........也总算为我流一回了。”
江灵均心脏一痛,闭了闭眼睛,用力抱住柳元弦,缓缓将脸埋进柳元弦的脖颈。
他闻着他腺体处越来越淡的木兰信息素的味道,感受着双臂中几乎瘦的要抱不住的身体,只觉从未感觉到的心慌,许久,他才缓缓圈紧怀里的人,哑声唤他:
“老婆..........”
“.........”柳元弦听着这个从未听过、陌生又格外亲昵的称呼,彻底怔住,半晌,他伸手抓住了江灵均的手臂,慌乱地用力把他往外推:
“滚.........”
他带着哭腔:“滚,江灵均,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你给我滚出去。”
江灵均被他推的一踉跄,反应过来后又用力抱住了柳元弦,没有松手:
“老婆。”
他抱着柳元弦,双臂缓缓圈紧,一字一句道:
“我哪里也不去。”
他低下头,吻了吻柳元弦流泪的眼睛,“我就在这里照顾你。”
柳元弦呆滞地看着他,半晌,才道:“可怜我?”
“........我爱你。”江灵均一辈子没说出口的三个字,没再结婚当天说,没再江明若将江彻寒两兄弟出生的时候说,更没在结婚纪念日说,反而在医院这样气氛阴沉又压抑的地方,缓缓说出了口:
“我爱你,柳元弦.........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妻子。”
他的妻子,从前,不是危青禾;以后,也不会再有别人了。
从始至终,都是柳元弦,也只会是柳元弦。
“.........”柳元弦没有说话,半晌,他缓缓将脸埋进江灵均的怀里,因为病痛而浑身微微颤抖,肩膀用力缩起,像是淋湿又浑身病痛、无家可归的猫,带着试探躲进了自己的避风港,最后被江灵均用力抱住,才带着所有终于被人理解和知晓的委屈和崩溃,痛痛快快地哭出声。
“........”
江彻寒站在门口,手里拿着抽血化验的单子,掌心放在门把上,最后还是没有选择进去。
他默默站在门口,看着爸爸妈妈相拥的背影,最后,缓缓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最后,顺着墙壁,缓缓滑落在地,将头低了下去。
他就这样在门外等了几个小时,直到天微微亮起,江灵均打开门从门后出来,看着站在门外出神的江彻寒,才低声喊了一句:
“团团。”
江彻寒看了江灵均一眼,将单子递给了江灵均,哑着声音:
“医生说,让妈妈早上空腹再做一个胃镜,进一步检查。”
江灵均接过血检单子,低头对着昏暗的灯光看:“医生说什么了?”
“医生说,在妈妈的血液里查出肿瘤标记物。”
江彻寒看他,一字一句:
“所以需要再做胃镜。”
“.........”江灵均看着单子,又看了一眼江彻寒,半晌,江彻寒听见他说:
“知道了。”
他说:“去家里收拾收拾东西,把妈妈和我的衣服都带过来,准备住院。”
江彻寒看着江灵均的脸,半晌,才道:
“爸爸,对不起。”
他说:“是我害了妈妈。”
如果他早上不对妈妈说那样的话,也许妈妈就不会突然气急吐那么多的血,然后住院吧。
“........胡说什么呢你。”江灵均并不知道江彻寒和柳元弦早上的对话,还以为是江彻寒在自责自己对柳元弦的关心太大少:“别想太多,团团。有爸爸在呢,啊。”
江灵均摸了摸江彻寒发红的眼睛,温声安慰:
“去吧,回家躺一会儿,眼睛都熬红了。医院里有爸爸在,没事的。”
江彻寒站着没动,被江灵均推了几下,才勉强往前走了几步。
“回去吧,休息休息,然后把爸爸妈妈的衣服带过来。”
江灵均对他挥手,“去吧。”
他掏出皮夹,将钱放进江彻寒的手心里,“打车回去。”
“.........”江彻寒缓缓收紧指尖,片刻后,机械般地点了点头。
他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一样,浑浑噩噩地打车回到了家里。
家里依旧安安静静,客厅里没开灯,窗帘紧闭,江彻寒恍惚间差点被自己的行李箱绊倒。
“...........”他扶着墙稳住身形,盯着那行李箱看了一会儿,随即僵硬着身体,缓步上了楼梯。
他走进浴室,将碎的不行手机捡起来,找到充电口,接上电,等待着屏幕亮起。
过了也许有一分钟,也许也没那么久,手机屏幕缓缓亮了起来。
江彻寒等他反映了一会儿,很快,手机屏幕里便弹出了密密麻麻的消息,全是薛千湘的:
【江彻寒,你到了吗?】
【生日宴快开始了!】
【江彻寒,我收到了好多人送的生日礼物,可是还是最想要你的。】
【江彻寒,我切蛋糕了,你来的太晚,就没有蛋糕吃了!】
【江彻寒,我要许愿了!你怎么还不来!】
【........江彻寒,零点了。快来好不好,我好想你。】
【.....你为什么还不回我消息?你在哪里?为什么说话不算话?】
【江彻寒,我讨厌你!我再也不要许愿和你一辈子在一起了!】
【江彻寒,我撤回我刚才那句话。你求你回我消息好不好?】
【.......你再这样玩失踪,我真的要生气了!我要一辈子不原谅你了!】
【........江彻寒,你说话不算话。】
【我恨你。】
看着手机屏幕上来自两小时前的留言,还有密密麻麻的来自薛千湘的来电提示,江彻寒终于绷不住,缓缓坐在地上,将脸埋在膝盖中,失声痛哭。
他不敢再回薛千湘的消息,只发了一句简短的“对不起”,就没有再看手机,而是擦干眼泪,拿出行李箱,匆匆收拾好柳元弦和江灵均的衣服,路上还买了一份早餐给江灵均,来到了医院。
等来到医院的时候,柳元弦已经被推进去做胃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