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这才放了碗,去把二牛和杏花一个个叫起来,把母亲交代的事情吩咐下去。
杏花揉了揉眼睛问道:“大姐,你昨晚上睡得好吗?”
梨花点了点头:“睡得好,少了个喜欢把脚放我肚子上的家伙,轻松了不少。”
杏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也睡得很好!席子香香的,床也是香香的。怎么翻滚都不会响,也不挤人,可舒服了。”
梨花弹了弹她的脑袋道:“你的床没人跟你抢,晌午我们要是不回来,你就和二牛自己煮饭吃。”
杏花十一岁了,这些天跟着母亲一起忙活,帮忙打下手,煮饭和简单的菜都会做,倒是梨花,这方面还真不及她,放多少米煮多久仍是一窍不通。
“行了,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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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梨花到了地头,爹和娘已经割了一大片,曾婆子、董芸和曾家老二曾广进稍逊一筹,加起来还不及大根他们夫妇俩的一半。
大牛割了一会儿又负责搬运,哪里需要他他就往哪儿跑。
芙宝在田埂边上自己捉着虫子玩。
曾婆子一见梨花姗姗来迟,一张老脸拉得好长,不悦地道:“你爹娘早就到了,你却磨磨蹭蹭,再晚来一会儿,都该吃午饭了。”
婆婆这样的嘴脸,董芸很是无奈,她直起腰,歉意地朝梨花笑了笑。
梨花这些年在向家什么话没听过,曾婆子说的这些对她来说不痛不痒。
路过到芙宝旁边,逗弄了一下小女孩的揪揪头,这才下了地,挤到董芸旁边。
曾广进原本是和董芸并列,梨花这一过来,他赶紧向边上挪了挪。
梨花冲着曾广进道:“广进哥这次回来能呆多久?”
曾广如今正值弱冠之年,因村子附近的私塾关闭,去别的地方又太远,正好他大姑家附近有家学堂,两个表弟也在学堂上学,于是曾婆子就把他给送到曾大姑那跟着一起念书,只有放假的时候才能回来。
多年来不事生产,晒的太阳少,他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文文弱弱的感觉像是一阵风就能吹倒。
不过时下流行小姐与书生的艳情故事,他这一类倒是受一些闺中女子欢迎。
然而对于曾家来说,家中唯一的男丁如此模样,也难怪他们家每年收稻谷总是第一个开始却最后一个结束。
曾广进这些年来不怎么在家,和大根一家也不熟,这两日回来才从曾婆子那里了解了一些事,对他们一家四口能来帮忙心里是感激不尽,往年一到秋假,他回来都要脱一层皮,瘦上三五斤,如今有人来帮忙,怎能不高兴。
梨花问他话,自然是好声好气回答。
“放了一个月的秋假,十月底就要回学堂了。”
梨花想起昨晚上心里计划的事,问道:“你们那个学堂一年束€€得花多少银子?”
曾婆子一听,没好气道:“你不好好割稻子问这些做什么,你们家又没人念书,大牛和二牛都不是念书的料,好好割你的稻谷,东问西问。”
大根和熊氏在另外一边听到这话,两人没说什么,但脸上还是划过一丝的不自然。
曾广进不满地冲着母亲道:“娘您这是做什么?问一下又不耽误事。”
曾婆子见到儿子生气,悻悻闭了嘴。
董芸慢慢直起身,眼角的余光向梨花飘去,见少女面色如常,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婆婆那张利嘴,以往骂她的时候她从未往心里去,应该说是从未用耳朵去认真听,所以也不介意她说什么,可如今听到她这么说那小姑娘,她心里却觉得有些难受,更夹杂着些许的难堪。
曾广进接过话茬:“每个学堂的收费都不同,私塾自然便宜些。以前咱们村附近那间私塾一年不过三到五钱,我现在的学堂一年得三两,另外买笔墨纸砚也是笔不小的开支。”
梨花听了不禁咋舌,难怪村里的百姓大多目不识丁,这读书的费用,可不是普通人家能承受得起的。
对于她们家来说,这笔费用倒也不是无法承担。上次猎到的那头野猪,卖掉一半就得到了一两七钱银子,如果真的需要,她再去搞一次野猪,也能够他们姐弟妹四人上一家普通的私塾了。
只是,最近的一所私塾距离有点儿远,行路不便,而且私塾不收女的。再者说,娘也绝对不会允许她再去雾隐山的,若是在村子附近的这些小山狩猎,想要猎到大型猎物几乎是不可能了。
心里想着事,但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她一把揽住稻子,镰刀一划,稻子便轻松割下。
左齐师父让锻炼耐力,这或许也是锻炼耐力的最好时刻。而平日里站桩、扎马步的基本功此刻也派上了用场,频繁弯腰起身比别人更快更轻松,丝毫不觉疲倦。先前抬着大弓训练练到手臂酸痛,这会儿镰刀上下翻飞更觉得轻而易举,不过转眼之间,眼前一大片的稻子就被她给扫了个干净。
董芸不过割了一小会儿,腰就有些疲软,看着眼前这个如同机械一般不知疲倦的少女,先前还和石榴苗氏讨论着她应该要再壮一点才好,不过二十来日的时间,那身量似乎又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腰背更加紧致有力,两条腿也不再似之前那样瘦,稳稳当当地站在那里,支撑着整个肢体的运作,袖子下边的两条手臂隐隐约约也能感受得到随时可以爆发的力量。
仿佛只要有她在,这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田地收割起来都不在话下。
正在发愣之际,一旁传来曾广进的声音:“嫂子若是累了,便去田埂上歇息一会儿。”
董芸看着小叔子,也是满头大汗,再看他身边割下来的那几把稻子,并不比自己的多到哪里去。
她摇了摇头:“才下地没多久呢,不累。”
说着弯下腰又继续割起来,柔软的腰肢轻轻一弯,宽大的衣裳勾勒出浑圆的臀,曾广进不敢多看,赶忙转向了另一边。
梨花割得快,又转向董芸这边包抄过来,割下来的稻子也混在一起,相比之下,曾广进的那一堆就少得可怜。
董芸勾唇微微一笑,没说什么,继续干活。
就在几人正干得热火朝天之际,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来到了曾家的田边,一双眼睛四处张望,最终死死盯住了董芸。
鼻梁高挺尖下巴,长得漂亮,这些无一不对得上号。
只是眼前的女人头裹巾布,身穿一件早已洗得褪色的粗布麻衣,与田间劳作的普通女子无异,这样的女人跟尊贵二字哪里沾得上边?
再听着女人的婆婆在一旁骂道:“割一把站着歇息一把,一早上能割多少,平日贪懒就算了,这会子也这般不知轻重,大有怎么讨了你这样的媳妇。”
被婆婆数落的董芸没说话,弯下腰继续割稻。
倒是一旁的梨花没忍住了,“曾奶,你咋不说广进哥,他那一块都割好久了还没割完。”
曾婆子不高兴她找碴,瞪她道:“老二常年在学堂读书,他能有什么力气,倒是我们女人,嫁作别人家媳妇,这辈子就是操持里外的命,就得认命。”
梨花还想怼回去,却被董芸给叫住了,只得恨恨闭嘴。
田边的向婆子一直关注着这一幕,又看了看正在扑蝶的芙宝,原本眼里的几分希冀终于还是灭了。
梨花在系统的提示下也发现了向婆子,被董芸她婆婆给堵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也烧了起来,直起腰往田边走去。
“你这婆子来这里干什么?”
众人闻言纷纷转过头来。
向婆子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磋磨了十几年的小丫头,又回想起她刚刚割稻子的利落模样,红眼病发作,骂道:“果然是贱命,自家的稻子不割来割别人家的,这么能舔人家还不是没把你放在眼里。”
曾婆子听到这话就不高兴了:“关你什么事?你这个黑心眼的老婆子!换了别人的儿子还有脸来这里撒泼!”
向婆子不甘示弱:“我就换了怎么着?县太爷都没治我,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你这个糟心婆子!给我滚!不许站在我家田里面!滚回你家里去照顾你那瘸腿儿子!一家子全都是黑心眼!没见过这样人家!不知羞!”曾婆子大声斥道。
向婆子来了没寻到答案,也不想待了,冲曾婆子啐了一口又恶狠狠瞪了大根夫妇一眼:“贱命就是贱命,到哪里都是被人糟蹋的份!”
说完不等众人反应,转身就快步往大路方向走了。
大根气得胸口起伏。
梨花眯了眯眼,从腰间拿出弹弓,上了石子冲着向婆子的左腿瞄准,放了手待石头射出去后将弹弓塞回腰间,若无其事地弯腰继续割稻。
向婆子却因为这颗小石头打到小腿上,直接一个趔趄,摔到了路边。
这下就等于点燃了火/药桶,污言秽语的叫骂声立刻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
梨花只当没听见,心里默默计算着,要是这婆子能骂上一刻钟,她就和前天对待向五郎那样,敲断她一颗牙齿。
曾婆子见向婆子摔倒,顿时幸灾乐祸,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又继续开骂起来,田埂上顿时一片热闹。
向婆子虽然心有不甘,但却又惧怕梨花手里的弹弓,不敢贸然上前,骂了好一会儿嗓子骂干了,这才悻悻离去。
第42章 我来当家
眼看快到晌午, 日头也越升越高,曾广进那边已经累得快趴下。
董芸擦了擦头上的汗水,让女儿往树荫底下躲, 又冲着曾婆子道:“娘,该回去准备午食了。”
她倒是想回去弄饭, 还能借着歇一会儿,但家里有老人在,她一个年轻人不好回去做这些事, 而且婆婆小气,也必定不愿让她回去做饭, 不好跟她争, 只能提醒了一下。
若是在她这边小院备饭, 她都不带问婆婆意见。
曾婆子见到大根一家子干活又快又好,巴不得让他们一整天都不要停歇,尽早把自家的稻子给割完,这会儿听到儿媳说回去煮饭,又看看日头,确实不早了, 这才不情不愿地收起镰刀准备回去。
走的时候又冲着最边上被晒得满脸通红的曾广进道:“老二,你跟我回去歇歇, 让他们继续割,你一个读书人,干不来这些粗活。”
大根夫妻二人似乎早就习惯了被这样对待, 没说什么,梨花则扭过头眯着眼睛看着曾广进。
曾广进很少干农活, 才一个上午就直接把他的腰累得不行,恨不得现在就回去躺上一天, 可看着众人都在看着他,尤其是自家嫂子,面无表情的。
他心头一跳,赶忙回着老母道:“娘,我不累,我跟着大伙继续割,你快回去弄饭吧,我都快饿死了。”
其他几人这才收回目光,继续干活。
曾婆子跺了一下脚,口中不知道骂了句什么,拉着芙宝回去了。
大概半个时辰回来,提了一个篮子,来到地头,吆喝着众人过来用餐。
董芸看着这简简单单一篮子,皱着眉头道:“日头如此毒辣,怎不回去吃,大家已经辛苦了一上午,也该歇歇了。”
曾婆子不耐烦地回道:“现在是农忙时节,趁着天气好赶快割了晒了收仓才是正道,哪有那么多闲工夫休息。快来吃饭,吃完了好继续干活。”
大根几人一时间面面相觑,董芸此时已经有些不悦,干了一早上,若是自家人还好,请别人来帮忙不在家备饭,还想着在地里吃完就继续干活,这是多刻薄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她放了镰刀走过去,揭开竹篮盖子一看,只见里面叠着五个碗和一把筷子,再有一个炒的豆角,旁边的锅子盛着半锅子的粥。
一张俏脸瞬间冷了下来。
“五个碗,娘和小叔不吃吗?”
曾婆子瞥了她一眼,“我在家吃过了,老二一会儿回家去吃。”
董芸牙根暗咬,面无表情道:“忙碌一个上午,就白粥加青菜,吃不饱下晌怎么干活?”
曾婆子早就受不了儿媳这挑三拣四的态度,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起来:“白粥怎么了?这么热的天,嗓子都干得冒烟了,不喝粥吃干饭还不得噎死人。你就那么娇气,连粥都喝不得?”
此时的董芸哪里还有素日里逆来顺受的模样,语气中带着隐隐的怒气,“粥我能喝,可你看看这都是什么菜?炒豆角?这么多人辛苦了一早上,割了这么大一片稻子,你就拿豆角来应付?荤菜总得有一个吧,清汤寡水你也好意思拿得出手?”
曾婆子怒了,骂道:“家里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二要念书,全靠这十几亩的田地过活,去哪里要肉吃,我怎么会有你这么个不知道持家的儿媳,还不如和大有死在外头算了,回来膈应我€€€€”
董芸听到这话,眼底闪过凉意,“前些日子我刚给你三十两,一斤肉不过十五文钱,你却连几十文钱都不舍得拿出来,真是让我开了眼界!”
大根夫妇听着婆媳二人争吵,心中也不是滋味,曾婆子这是看人下菜,就因为大根一家子欠了董芸的恩情,又加上夫妇二人向来逆来顺受的性子,老婆子根本就没将他们一家子当成一回事。
但听到董芸质问婆婆,两人感激之余又不禁忐忑,熊氏怕董芸被婆婆苛责,赶紧上前扯了扯她的袖子道:“芙宝娘,杏花在家里弄了饭,我们一家子回去吃,吃完了再过来割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