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简直哭笑不得:“我对您还不好吗,是吃穿上短了您了,还是银子上边缺了您的了?”
“我说不上来,反正你看你这殷勤样,就跟村头那些男人见个俏寡妇似的,猴急猴急的。”
梨花一听亲娘居然把自己比成村头的光棍,羞恼道:“娘,您听听您说的是什么话,我可是您女儿,我一个姑娘家,您把我比成那些龌龊的男人,这像话吗?”
熊氏€€了一声道:“还不是你殷勤得过分,也不怪我这么说。”
梨花道:“是不是我爹不够关心您,你这才到我这里来说这说那?我找他去!”
熊氏一听这个,脸一热,拉住女儿道:“瞎说什么呀,你爹哪有不关心我?”
这几日真是关心得太过分了,也不知道是最近状态变好了还是咋的,自家男人看着自己的眼神都火热了许多。
“那您还有工夫操心到我这儿来,行了,不跟你说了,我要上山打猎呢。”
“哎你这孩子€€€€说一下都不行,行吧,我先给你摊个饼,吃了再去。”
梨花摆了摆手:“别忙活了,我在董姐姐家吃了。”
说完进屋拿了弓箭和大砍刀,径直往山上去了。
熊氏看着女儿的背影,摇摇头又回屋里去。
下晌,一家人在地里翻地,张三爷带着几名村老到田间找他们。
如今家里事情大多都是熊氏说了算,村外的人们也对她们家的境况也了解。张三爷与大根寒暄几句后,目光转向熊氏,殷殷笑道:“梨花娘,村里这段时间一直在外寻觅教书先生,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进哥儿最近没去书院,村里想请他去学堂教几天书,可自从上次发生那件事后,他一直觉得自己不足以为人师表,好说歹说就是不答应。”
他顿了顿,“各村老就想厚着脸皮让你帮忙问问夏小姐,她现在既然在教大牛二牛他们,能不能费点心,把村里的孩子都一起教了?当然,我们也会加紧寻找其他先生,一旦找到就不再麻烦她了,束€€我们也会如数奉上,你看这样可成?”
熊氏一听,顿时有些为难。
说实在的,她倒也不是为了霸占夏夫子,自家几个孩子啥资质她心里也明白,就怕教的人多了,会累到夫子。
三爷见她面露难色,忙道:“就问一句,夫子若是不愿意,我们以后绝口不提此事,成不?”
熊氏想了想,道:“成,我带你们回去问一声,如果夏夫子喜欢清静不愿教那么多人,那这事就作罢。”
她心中暗忖:夏夫子是夏相的孙女,夏相是位忧国忧民的好官,想必夏夫子也是心怀天下的人,万一她愿意教更多的孩子呢?自己若是贸然拒绝岂不坏了人家名声?还不如直接当面问她,由她自行决定。
张三爷闻言大喜过望,连忙道:“那敢情好,我亲自去问。”
熊氏于是收拾起农具,对大根和大牛说道:“这天阴沉沉的,怕是要下雨,一起回吧,明日再干,天冷了,回去烤火。”
大根听妻子发话,于是也便停了下来,一家子扛着东西,和张三爷及几位乡老往东山脚下走去。
而夏寻雁听闻张三爷几人的请求后,略一思索便答道:“让我教书倒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个条件,村里的学堂同样对女孩也开放,只要有意愿学习的女孩子都可以来上学。”
几名村老一听,赶忙道:“这有何难,我们家几个孙女也想学认字,只要夫子不嫌弃,我们求之不得。”
如此便定了下来,至于束€€,夏寻雁道:“这些日子以来我一直在梨花家吃住,多日叨扰实在过意不去,既然学堂旁边也建了书庐院子,那我就从这几天就起搬到书庐去住吧,束€€方面只需负担我的一日两餐即可。”
也就这种淡泊名利的清雅人士才能如此不计较,村老们笑得合不拢嘴。
张三爷忙道:“夫子放心,先前梨花拿出的那一千两银子,眼下还剩一百多两,我们会从中拨出一笔钱给您置办锅碗瓢盆和床榻被褥,粮食各家也会让学生给您带去,你看如何?”
人是俗人,要吃五谷杂粮,夏寻雁自是应下,不过她不会做饭,只能等到时候再说了。
熊氏听说夏夫子要搬到书庐去住,心里不禁有些失落,毕竟有这么一个仙子在自家住着,感觉整个院子都带有仙气,而且还能随时给自家孩子开小灶,谁能不喜欢。
但夫子执意要搬走,也不好强留。
杏花更是依依不舍,这些时日来,主要都是她陪夏寻雁最多,是真心喜欢这位才华横溢的女夫子,恨不得时时刻刻都能跟在她身边学习。
夏寻雁也难得地笑了:“待那边定下开学时间,你也要去学堂念书,到时候我们也能日日相见,这有何不舍,更何况我初去书庐住,前头几天怕是还得你陪我一起才行。”
杏花一听这话顿时兴奋起来:“好啊好啊!夫子我还能给您做饭呢!”
夏寻雁轻轻摇头笑道:“怎敢劳烦你,你在家中也有事做,岂能为我忙活两处。”
熊氏一听,忙道:“不妨事,就让她陪着夫子,平日给你做做饭,家里也没什么活儿,这不还有大牛和梨花他们。”
正商量着,就见大腹便便的刘老爷携着老四刘有铁上门了。
进了院就要找大根。
张三爷等人原准备离去,但见到刘家父子的架势,总觉得要有不得了事发生,于是又驻足观望了下。
刘老爷也没藏着掖着,开门见山就把要给梨花说亲的事情直接提了,不带遮掩的,似乎这天大的好事落在这个傻大儿身上,其他人也得该羡慕了。
“我那位亲家先前在州里给刺史当别驾,多大的官我说了你也不明白,就算是咱县太爷见了都得恭恭敬敬,虽说现在致仕了,可他大儿子还在州衙当差呢。给梨花说亲的就是他们家的大孙子,十七岁就中了秀才,聪明得跟什么似的。梨花嫁过去,啥活都不用干,就等着享福吧!?”
一旁的熊氏冷笑道:“这么好的条件你不留给你那几个养在身边的亲孙女,倒是找到我们这儿来了,我们可高攀不起!”
刘老爷被熊氏的话一噎,脸色有些难看,不满地说道:“男人说话,女人插什么嘴!”
熊氏闻言,转身就走,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大根见状,我忙道:“爹,我们家都是媳妇做主,你要么跟她谈,要么就不谈,跟我说没用。”
刘老爷听到这话,没好气地瞪了大根一眼,刘有铁口中更是骂了大根一句窝囊废。
二人也只得转头叫住熊氏,刘老爷道:“算了算了,跟你说也一样。梨花怎么说也是我亲孙女,她的婚事我做主了,过两天就让那边来人把梨花接过去。”
熊氏听到这话瞬间就怒了,她猛地转过头来,提高声音道:“什么叫你亲孙女你做主?当初在衙门的时候就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两家分家,我们不拿你们一分一厘,你们也别想来管我们!现在倒好,我女儿的婚事却变成你来做主了?这事你上哪儿也说不通!”
“你€€€€真是没见识的女人,人家许家是大户人家,又是做官的,能嫁进去是你们一家子的福气!”
他口口声声说嫁,听着好似还真是一门好姻缘,原本站在后边从来只是看客的夏寻雁却不冷不热地开口了:“既然是官宦人家、名门望族的大房长孙,最注重的应该是门当户对,这是想送咱梨花去做妾的吧?”
刘老爷敢对熊氏大声说话,但却不敢对这位相爷家的小姐造次,只能赔着笑脸解释道:“二房,二房,正室下来就到咱梨花了。”
熊氏听到这话气坏了,操起一旁的扁担就冲上来道:“好你个姓刘的,我们梨花好端端一个大闺女,还是龙威镖局老镖头的关门弟子,你竟然敢打主意让她去给人做妾,你还是不是人€€€€你还是不是人€€€€”
刘老爷躲闪不及,被熊氏抡了几扁担在身上,疼得四处逃窜。
大根怕事情闹大,赶忙上前抱住妻子劝道:“媳妇有话好好说€€€€”
刘有铁趁机一把夺过扁担道:“你这妇人真是刁蛮!怎么说他也是你公公,哪有做儿媳打公公的道理?信不信我把你扭送去衙门?”
话音刚落,院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谁敢把我娘扭送去衙门!”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大院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少女,才看上一眼就让人觉得一股煞气扑面而来。
少女背后挂着一把显眼的大弯弓,肩上扛着一头沉甸甸的野鹿,鹿脖子那处还滴着鲜血。
胳膊上拴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着一头山羊,衣服上血迹斑斑,胸前挂着一个布兜子,探出一只羊羔脑袋,发着咩咩的叫声。
胳膊那么长的大砍刀就挂在腰间,随着她的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就这么杀气腾腾地进了院。
众人看她这骇人模样,皆被其气势所震慑,一时间竟无人敢出声。
梨花将一百多斤的野鹿一把甩到地上,把胳膊上的绳子解下来,抱着小羊羔递给二牛道:“山上逮着,拉去羊圈里喂些草,小羊羔后蹄被狼给咬了,待会儿和娘拿药去给它敷上。”
又对大根道:“爹,得空把狼皮给处理了,回头给娘做件背心。”
众人这时才发现,野鹿身上竟然还包着一层狼皮,显然是杀了狼后剥下来的。想到她一个人竟然能单独猎杀狼和鹿,众人都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梨花这才将腰间的大砍刀给取了下来,在狼皮上随意地擦了擦后又递给大根说:“砍到狼头骨上了,豁了个口子,爹拿去铁匠铺再重新打吧。”
大根乐呵呵地接过砍刀连声应好,又忙着去卷地上的狼皮,压根没注意身后亲爹的脸色。
梨花这才慢悠悠地环顾四周道:“刚刚是谁说要押着我娘去衙门的?”
几个村老见她这一套动作,早就折服不已,立刻指着刘家父子说:“就是他们!他们说要送你去城里给许家的大公子做妾,你娘听不下去要打他们,刘有铁就说你娘以下犯上,要押她去衙门。”
这话其实梨花在门口的时候早就听了个一清二楚,如今让村老又复述一遍,可把刘家父子给臊得两张脸都火辣辣的。
梨花这才慢慢踱着步子走到刘老爷面前,指着自己的鼻子冲着他道:“我,梨花,要去给人做妾?你觉得可能吗?”
刘老爷缩着脖子不说话,刘有铁则硬着脖子道:“这有什么不行的,乡下丫头再怎么样能给大户人家做妾,已经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了!”
梨花饶有兴趣道:“哦?那你告诉我,我要是去给这一家子做妾,能得什么好处,有多少彩礼?”
刘有铁道:“这好处多了去,单是彩礼不得百十两,够你们家用几辈子了€€€€”
张三爷听不下去了,插嘴道:“刘老四!你也不想想上次梨花拿出了一千两银子分给乡亲们,她会缺这点彩礼钱?”
刘有铁一时语塞,但还是嘴硬道:“那是她为了收买人心才这么做的!毕竟是赌场的赌资,她不敢一个人独吞。”
另一村老也看不下去了说:“那你看看这鹿,还有这狼皮,卖出去都有几十两了,再逮那么两三头,百十两不就到手了,谁还愿意去给人做妾受那个气呢?”
刘有铁被驳得无言以对,只能硬撑道:“可许家是官宦人家,嫁过去好歹也是官家太太€€€€”
有人嗤笑一声说:“得了吧!一个妾室也好意思称官太太?你也不看看这里站着的可是相爷家的小姐!梨花救了她的命还用得着去巴结一个致仕的官老爷?再说了梨花可是拜了师父的,龙威镖局的总镖头就是她师父!你把总镖头置于何地?”
这番话让刘有铁彻底没了底气,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像是开了染坊。
就在这时,门口又传来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哟!都在呢!”
众人转头一看,竟是隔壁村能说会道的方媒婆。
媒婆上门,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而大根家里,如今适龄的,也唯有梨花一人而已。
见到众人齐刷刷地望向自己,方媒婆笑得更欢了:“哎呀呀,大家也知道我是干啥的啦!无事不登三宝殿嘛!今儿个我可是来报喜的哦!我们村李员外家的小公子呀,刚好跟咱梨花同岁,他们家可是相中咱梨花了!所以呀这李员外就托我来问问咱这边的意思……”
梨花没想到这破事一来全都赶在一块了,她有些不耐烦地准备转身回屋,让母亲自行把这事给处理了,可谁知刚转过头,却见到村老旁边站着董芸和芙宝,这二人站这里都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才想起自己刚刚下山时,见她们母女二人正在山脚摘野菜,让她们过来接羊奶的事。
她在狼口中救下两只羊,小羊羔看着生下来还没多久,母羊腹部鼓鼓的看着还有奶。
先前就听说董芸刚带着芙宝回到大柳树村,因为路上受到惊吓,直接回奶了,芙宝到了村子里,曾婆子只能抱着她挨家挨户去找刚生育的妇人找奶喝,实在没有,就只能看哪家的羊产了羊羔,讨点羊奶喝。
为此曾婆子还不止一次骂董芸,说她中看不中用,连孩子都喂不饱。
这次能逮到还产奶的母羊,梨花自然第一个想到了芙宝,下了山远远就叫她来家里,要给她挤羊奶喝。
没想到人是来了,却看了这一出大戏。
董芸来的时候也没出声,就拉着芙宝站在几位向老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跟她无关似的。
梨花心里却是突突地跳,心虚不已。
虽然她早就和董芸说了不会嫁人,可这一下来了的两拨人,皆是为了自己的亲事而来。早上自己刚在炉子旁边吻了她,下晌就让她目睹了这一出,这若是反过来换成自己,心里不知道得有多膈应多难受。
她看着董芸的方向,想开口说点什么,但对方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再看着自己这一身,血迹斑斑一身腥臭,只好先回去收拾,待会儿再好好跟她解释。
媒婆的到来,和刘家父子撞上了,两拨人忍不住阴阳怪气地问候了对方几句。
熊氏虽然不待见刘老爷,可也不好得罪媒婆,虽说大女儿现在不愿意说亲,可大儿子眼看也快要到年岁了,到时候也得说不是?
于是将刘老太爷父子两人撇在一边,拉着媒婆过一边去,好声好气地回绝了,又塞了对方几文钱。方媒婆虽然知道没戏,但对方没下她面子,又拿了银子,于是笑眯眯地走了。
张三爷和其他几位村老见好戏已经散场,便和夏寻雁打了招呼后告辞离去。
熊氏没有理会杵在院子里的刘家父子二人,见到董芸正和夏寻雁说着话,便招呼着芙宝,让杏花带她去挤羊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