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跑出两步, 又止住脚步转头冲着董芸道:“你在洞里哪儿别出去,我下去看看, 别担心芙儿,我会护好她。”
董芸忙道:“你速去就是, 一会儿我自己封了洞口。”
梨花点头,一个箭步就已经冲出去了两三丈之外,眨眼就不见人。
董芸去了洞口,将石头封上做好了伪装,又通过洞里的缝隙往山下观察,一时候还没看出什么动静,只是锣声却变得愈加急促。
一时间也有些紧张起来。
梨花到了山下,提着刀上了马,朝村口方向奔去。
等到了村口,只见前头用木头做成的简易大门已经被捣了个稀烂,二十来个魁梧的汉子,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正和大柳树村一众村民对峙。
“把刘明昌给叫出来,别当缩头乌龟!”
一阵吵吵嚷嚷中,村正分开人群上前问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领头的汉子瞪着眼睛说道:“做什么?刘明昌呢?明明一条水渠两个村子一起用,他倒好,把我们荷村的闸口给堵起来了,只排你们村,只给他的田浇水,这是什么意思?”
村正听到这话很是不悦:“诸位,这是你们跟刘家的事,按理说我们不该管,可你们带着这么多人,又把我们的村子的围栏和大门给捣坏,这算什么事?”
领头的汉子哼道:“我们可不管那么多,反正今日要是没有个说法,就别怪我们不客气,非把你们这村子掀个底朝天不可!”
张老五一听这话,顿时冷笑不已,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口气倒不小,还想掀翻我们村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
领头汉子被张老五这么一激,顿时恼羞成怒,大手一挥,“来两个弟兄!给这瘦猴点颜色瞧瞧!”
话说完,对方很快就出来两个汉子,上前就要扯着张老五的胳膊。
却被一旁的大牛一把推了出去。
“干你娘,你小子敢推我,你他娘活腻了!”
大根见儿子被威胁,一把挤到跟前,道:“是你们先动的手,还想怎么着,别以为我们大柳树村没人!”
领头的连续被怼了两次,怒道:“好哇你们,还敢还手?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荷村的魏虎!鹰巢岭的鬼见愁那是我家亲戚!你们要是识相的话就赶紧给我跪下磕头道歉,否则明天我就带人踏平你们这破村子!”
鹰巢岭鬼见愁的恶名最近也传到了大柳树村,据说这个鬼见愁原名李筹,是白虎山庄白愁参的表弟。自从白愁参溃败东逃之后,鬼见愁将山寨里那些东逃西窜的山匪又归在一起,在一个叫做鹰巢岭的山谷安营扎寨,继续祸害周边的百姓。
朝廷的军队攻陷了白虎山庄就退了回去,匪患未能彻底清除。如今晋阳县县令出逃,县丞叛变,只剩一个主簿。前阵子新来了一名县令,据说是捐官捐来的,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更别提安民抚民,使得原本已经被打散的一群山匪又聚集起来。
先前镇抚司抓的那群俘虏被押去修河堤,这群土匪趁机作乱劫走了一半,鹰巢岭的势力也因此越发壮大,人数多达五六百人。
周边村庄已经难以抗衡,衙门组织不起人手剿匪,百姓叫苦连天。
荷村的人此时把鬼见愁的名头搬出来,不出意外,这个村庄已经投靠了鹰巢岭了。
领头的话音刚落,就听到一阵马蹄声由近及远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也随之而至:“踏平大柳树村,好大的口气!那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
众人回头,只见一名黄衣少女骑着骏马疾驰而来,一把长刀在阳光的映衬之下反射出刺眼的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十几名壮汉见到有人骑马奔来,先是心中一惊,但很快看清马上的人,随即哈哈大笑:“你们大柳树村是不是没男人了?怎么派了一个女娃娃上来?真是丢人现眼啊!”
梨花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当即别刀搭弓,向那喊话的汉子瞄准,不过眨眼之间,只听“嗖”的一声,箭矢如闪电般射出直冲他而去。
那汉子还没回过神来,头顶的帽子就已经被箭矢射中钉在了身后的大树上。
别说这群人第一次见到这一幕,就算是大柳树村的人,大多都是第一次见到梨花当众射箭,当即被她这一操作给惊得目瞪口呆。当初赌场来人的时候她小秀一把,众人看得不真切,只知道她跑得极快,能将雾隐山上的饿狼玩弄股掌之中,像今天这样的场面却是极为罕见。
如今见她这一箭射出,直接取了那人头顶上的帽子,村民们瞬间士气大振,纷纷叫好。
荷村的人一时间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回应,毕竟人家抬手就是如此精准的一箭,若是想要取他们性命,那岂不是易如反掌?
再看前排大根几人高大魁梧的模样,领头人强压下胸口的怒火,瞪着眼前的村民道:“干什么干什么,想杀人吗?怎么着,你们村子强行霸占水源还有理了?原本说好的,十天放一次水,现在已经过去五天了,刘明昌还在往他田里灌水。我们村的百姓不用种地、不用吃饭了吗?”
张老五毫不示弱地回道:“你们要找刘明昌就去找他,何必在这里大放厥词,说要踏平我们大柳树村?”
“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让刘明昌出来。是你们拦着不让进,这能怪我们吗?”领头人气势汹汹地说道。
村正道:“那不行,如今世道乱,外头的人不能随意进村子,你进一两个找人没问题,你这二十人乌泱泱进来,谁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领头人冷笑一声,讥讽道:“还说你们不是维护刘明昌?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是他干儿子吗?护着他跟亲爹似的!他是给你们银子了还是给你们粮食了?”
听到这话,梨花很是不爽,对张老五说道:“五叔,麻烦你骑马去找刘明昌,让他过来一趟。冤有头债有主,让他们自己解决。”
张老五自是听梨花的话,拉过马就跳了上去,朝刘家的方向跑去。
梨花又转过头冲着荷村这一群人道:“你们找刘明昌解决问题我管不着,但你们弄坏了我们村子的木门,那就是你们的不是了,得把门修好!”
荷村的人互相看了看对方,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声。“哈哈哈!让我们修门?可真能想!臭丫头片子,别以为你那一箭有多了不起就想对我们指手画脚。你们大柳树村的人连一个娘们的话都听?爷几个可不吃这一套!”
梨花不理周围的人议论纷纷,径直走到前头,直逼说话的那人,问道:“这门是不是你弄烂的?”
那人鼻孔朝天哼了一声:“是又怎么样?”
“修门!”梨花冷冷地道,“不修也可以,赔银子,一扇门十两银子,不修门今天就甭想离开这里。”
“哟嚯!爷还不想走呢!爷就不修怎么着?细皮嫩肉的小娘们是不是陪着你们村里的男人睡过了?不然这些人咋那么听你的话?不如你也陪我睡一晚,我让人给你修门就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狠狠的一巴掌!这一巴掌力气之大直接让他的下巴脱了臼回不来!足以见得梨花的手劲有多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梨花说着又挥起巴掌扇向另外一边!那人的下巴再次被打得脱臼整个脑袋都歪了过去!
众人见状纷纷倒吸一口凉气!
旁边一个男人见到同伴被揍,瞬间就急眼了,挥着拳头朝梨花冲了上来。
大根见状,两步上前,拦下对方的拳头,健硕的肩膀直接顶住对方的胸口,将人撞出一丈的距离。
梨花冷冷道:“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们找刘明昌就找刘明昌,我们不干预你们就是,要是为难其他人,我们可不会客气,可听清楚了?”
其他村民听到这话,纷纷举起手中的木棍,大喝一声,做出了攻击的姿势。
这是这几个月以来村里训练的结果,乍这么一喊,还颇有气势,对面那二十多人被这一架势给唬得往后挪了几步。
“修门€€€€修门€€€€”村民齐齐喊道!
就在这时,张老五骑马返回,刘老爷子带着三个儿子坐在另外一辆马车上急匆匆地跟在后头。
领头的见状,哼了一声道:“我先找正主再料理你们!”
说着迎了上去,一把将刘老爷从马车上揪下来,将他拖到众人面前。
“刘明昌,你来说说,两个村子取水的事,当初是怎么约定的?”领头人瞪着眼睛,大声质问,“一个村子轮流十天,现在都已经过去十五天了,你怎么还霸占着水渠不放?你还要不要脸了?”
刘老爷子脸色一阵发白,这事是他占小便宜没错,可对方到了时间也没来个人交接,自己这不是见到他们没开闸门水往荒沟里流浪费,这才一直往自家田里引水嘛。
于是也不高兴地道:“往日你们村子到了点就会自己来开闸门,万万没有让我帮开闸门的道理,每十日到我们这边的时候,也是我们自己开的闸口,你们不开,能怪得了谁?”
领头人冷笑一声道:“开不开是我们的事,但你那边分口低,你不关水闸,水就不会往我们这边流。你要是关了你那边的闸口,就算我们不开闸门,水积满那塘口也会流过来!”
刘有银一听骂道:“放你娘的狗屁,什么叫水满塘口就能流去你们那边,那池塘根本就存不住水,你们要是一直不开,这水就白流到荒河道里,白白浪费了。”
荷村那边又有人站了出来,他振振有词地说道:“我们有人在初十就去开闸门了,但是因为你们没关水闸,水根本没办法流过我们这边来。”
刘有银反驳道:“你说开了就开了?谁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开的?我们昨天去的时候看到你们的闸门还是关着的!”
“这么说你们是承认了昨天去看了水闸?”荷村的人得意洋洋地说道,“这不就是明知故犯吗?”
刘老爷简直有苦说不出,只得道:“你待如何?”
“赔钱!”领头人毫不客气地说道,“我们村子这几天因为没有水灌溉,秧苗全都枯死了!你们必须赔偿我们村子一年的口粮!”
听到这话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明显是敲诈勒索!这群荷村的人肯定是因为现在粮价大涨买不起粮食才想出这样的歪主意来。十里八乡之内谁不知道大柳树村的刘家是大户?先前他们已经敲诈过两个村子了现在尝到甜头又跑来这边撒野了。
刘老爷听到这话气得全身发抖,“五天没灌溉秧苗又不会死,你想要一年的口粮,那没门!我最多只能陪这五日的水钱,最多不会超过一两银子。”
荷村人听到一两银子,笑得前仰后合,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刘明昌,你当时打发叫花子呢,我们村里秧苗全枯死了,你就出区区一两银子,你想得美!告诉你,一村子一年的口粮,两千石粮食,没有两千石,你就等着拿你们刘家三十口人的性命来抵吧!”
领头的说完,又道:“对了,还有这门被打烂了,可以给你抵掉五石米,不按眼下的粮价来算,够仗义了吧!”
刘老爷听到这话,惊得差点要晕过去,指着他们道:“水闸的事是你们自己不开闸,与我何干,就算你要跟我计较,水费我愿意出,但你要两千石粮食,门都没有!”
几个儿子也纷纷怒斥,两边骂成一团。
领头的道:“反正话我带到了,三日之内你不准备好粮食,我就找人来要,鹰巢岭的人你们都知道吧,到时候闹出人命可别怪我们心狠。”
说着冲着身后人一挥手道:“弟兄们,走€€€€”
刘老爷腿一软,瘫倒在地上。
第103章 破
梨花等人看着眼前这一场闹剧, 面面相觑。
这本是刘家与隔壁荷村人之间的纠纷,也不是他们该管的事情,而且他们也不愿意管。
今年刘家人提高了佃租, 三七分变成二八分,有一半的村民就已经不再租种他们家的地了, 如此一来,家里进项自然少了许多,心里对这些为富不仁的大户更是不满, 如今见他们家吃瘪,心里暗爽, 又岂会帮他们出头。
况且那可是鹰巢岭的人, 比起过去的白虎山匪, 有过之无不及,皆是穷凶极恶之辈,谁又愿意去招惹这群土匪?
就在众人纷纷摇头准备散去的时候,一阵凄厉的哭号声由近及远。
道路的另一头,两个人影搀扶着踉跄而来,边走边哭, 声调凄凉哀怨,听者无不动容。
眼尖的人一眼就认出了来者:“何大, 那不是你亲家吗?”
何大定睛一看,顿时心头一惊,慌忙迎上前去:“亲家, 你们怎么来了?我们家二丫呢?”
来人正是何大二女儿的公婆,许老汉哭丧着脸, 声音颤抖地说:“没了,人都没了。死的死, 剩下的全被抢上山了,家也被烧了……”
张三爷赶忙上前道:“怎么回事?”
许老汉泣不成声地继续道:“鹰巢岭的土匪昨夜偷袭了我们村子。那些壮丁,要么被杀,要么被迫加入了他们。女人们……全都被抢上山去糟蹋了。我那可怜的孙女,才十二岁啊……还有我的狗娃,他才七岁,就被人开膛破肚挂在树下一天一夜。我们两口子他们看不上,砍了嫌弃卷了刀刃,捡回了一条命,刚把人埋了……”
许老汉像是被捅破了泪泉,呜呜直哭。
大柳树村的众人听完这一段话,只觉得遍体生寒,牙齿不由自主地打颤。
何大更是双手抖得无法握住东西。
“太凶残了……”有人低声喃喃。
“这可怎么办?刘家刚刚招惹了荷村的人,那领头的还说鹰巢岭的鬼见愁就是他们家亲戚,我看下一个目标就是咱们村子了!”
“我们又没招惹他们,他们要找刘家的麻烦就让他们找去。与我们有何相干!”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许老汉他们村子不也没招惹那群土匪吗?结果还不是被屠了村。”
“就是啊,土匪屠村哪里需要什么理由。”
众人议论纷纷,一时间人心惶惶。他们虽然对刘家没有多少好感,但也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家园沦为土匪的下一个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