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师打完,喘着粗气站在一旁。
白愁参仍不死心,“将军,这事咱摊开说吧,你把她给我好不好,反正李娘子也容不下她,实在不行就说她死了,我带着她去别的地方隐姓埋名行不行?”
听到这话,衣服下面的小哑巴握着董芸的手又捏紧了。
董芸安抚地扣住她的手指,大拇指一点一点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世上总有一种人,脸皮堪比城墙厚,一把年纪还去喜欢别人年轻姑娘,不过我告诉你,打我主意的人,最后都死了,皆死于非命。就算现在没死的,也疯了。”
白愁参听到这话,脸上火辣辣的。
想到前面被她的数次羞辱,再也忍不住,一瘸一拐地走过来,伸手就要去扇董芸。
既然说开了,他也没必要再对她客气了。
不想一旁的小哑巴突然暴起,用力一推,一把将他按倒在地,修长的手臂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
白愁参挣扎着,脸色迅速涨成了猪肝色。
张孝师不过是瞥了他一眼,并没有把那小哑巴放在眼里,毕竟一个小姑娘,能有多大力气?
他的六名手下都是因为白愁参而丧命,他巴不得这个罪魁祸首能多受点折磨。
白愁参的挣扎越来越剧烈,熊熊的篝火映衬之下,只见他双眼凸出,脸色由红转紫,感觉马上要窒息。
张孝师终于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太对劲,他急忙冲过去,一把擒住小哑巴的手臂,试图将她从白愁参的身上掰开。
然而,小哑巴的反应却出乎他的意料。
她的胳膊肘猛地往下一沉,猛地向后撞去,正好顶在了张孝师的胸口上。
张孝师只感觉一股剧痛袭来,他忍不住松开了手臂,捂住了胸口,满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
直到董芸出声道:“松手。”
小哑巴这才松了手,乖巧地坐到她身边。
此时的白愁参已经如同死狗一般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仿佛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张孝师震惊之后,一把拔出了腰间的佩剑,指着小哑巴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董芸见状,笑道:“她不是你在镇子上给我买的哑巴侍女吗,怎么,张将军不认得人了?”
张孝师后退两步,警惕地看着她:“不,她不是普通丫头,太巧了€€€€太巧了€€€€我需要人的时候她就出现,我不需要漂亮的,而她刚好脸上有个胎记,我不想要爱嚼舌根子的,她刚好是个哑巴€€€€”
董芸:“我看张将军是草木皆兵了吧。”
张孝师摇了摇头:“这丫头满眼戾气,只有杀过人的人上过战场的人才有这种戾气,她不是哑巴,她是谁?”
董芸听到这话,唇角勾一勾,伸手摸了摸小哑巴的脑袋,宠溺道:“告诉他们,你是谁。”
小哑巴扯下脸上的面巾,在嘴巴四周揉了几下,那红色的胎记瞬间不见了,露出白白净净的小脸。
她看着张孝师道:“你倒是眼尖,能看得出我杀过人。”
听到这声音,众人傻眼了。
白愁参更是脱口而出:“你……你真不是哑巴?那你是谁?”
梨花看着白愁参,“你也真是可怜,连毁掉你土匪窝的人都不认得!”
“梨花!大柳树村的梨花!你这个贱人!”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白愁参咬牙切齿地盯着她:“鬼见愁怎么没把你这个贱人给杀了!”
梨花冷笑道:“那日我便是杀了鬼见愁,解了晋城之围后,便追着你们来了。”
听说梨花杀了鬼见愁,白愁参顿时浑身发抖。
梨花继续道:“你这几日来觊觎公主,处处出言不逊,早已罪无可恕。而你之前作为土匪残害百姓、为祸一方,更是罪该万死!却让你逃脱了法网,这是我的过错。”
“然,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等白愁参意识到不妙时已经来不及了,胸口传来一阵剧痛。
低头一看,只见一把匕首已经贯穿了他的胸膛。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你……你……”
柳姬离得最近,看得最清楚,瞬间尖叫着缩到了一边,瑟瑟发抖
四下里一片暗色,唯有那一束篝火,张孝师并未注意到梨花的动作,等听到白愁参痛苦的呻/吟,他这才意识到什么,提着剑逼了过来。
而人已经倒在了地上了。
梨花轻描淡写地将匕首从白愁参的胸口拔出,在对方的衣服上蹭去血迹,看了一眼对自己严阵以待的张孝师,面色波澜不惊。
“张将军,你之前有八名侍卫的时候,我还有所忌惮。不过剩下那两个,睡得跟死猪一样,怕是连梦话都说不利索了,更别提帮你的忙了。现在就剩你一个人,你觉得,我还会怕你吗?”
张孝师握紧了手中的剑,剑尖直指梨花,厉声问道:“我且问你,我那六名手下,是不是你毒杀的?”
梨花摇了摇头:“不是我。”
她只是把毒药放入酒坛中,并没有亲自拿去灌给别人,自然算不得她毒杀的那几人。
而且,要是那几人不死,她和董芸岂能有今天晚上的反转?
那她们就会真正变成砧板上的鱼肉了,到时候谁来帮她们诉说公平?
张孝师听她这么说,手中的剑垂了垂。
脑子里已经转过了几十个念头,更多的是对眼下和未来形势的忖度。
可仍然不甘心,咬牙道:“他们都说你厉害,我却不信。我要亲自跟你较量一番,看看你到底有何能耐!”
说着,他又重新提起了手中的剑。
梨花笑笑:“这又有何不可!不过我可没有趁手的武器。”
张孝师冷哼一声,弯腰从一名躺在地上的守卫身边摸出一把剑来,随手丢给了她。
梨花接过长剑,冲着董芸道:“鲜有在姐姐跟前舞枪弄棒,姐姐看好。”
话音刚落,身形一动,手中长剑也化作一道银蛇,直取张孝师的面门。
张孝师没想到梨花出手如此迅捷,赶紧举剑相迎。
“铛€€€€”双剑相交,发出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张孝师只觉得手臂一麻,差点握不住手中的剑。
他心中暗惊,这丫头的力气竟然如此之大!
顿时不敢再小觑,凝神运气,挥剑又冲上前。
两人剑法各异,张孝师的剑术精妙无双,而梨花的招式十分朴实,但每每刺来,却是又快又猛避无可避。
女孩力量之大,对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未遇到过这个类型的对手,这让张孝师心中震惊无比,再不敢藏拙,招式也变得越发狠厉。
一时间,剑光闪烁,剑气纵横。
几十招激烈交锋后,张孝师已是气喘如牛。
他发现自己竟然奈何不了这个小丫头片子,心中不禁有些着急。
突然,他虚晃一剑,身形如电,一人一剑竟直朝董芸的方冲了过去。
梨花没想到他会来此一招,心脏猛地一紧,脱口怒吼:“尔敢!”
整个人以生平最快的速度冲向董芸,一把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身形急速旋转,用自己的背部硬生生挡住了张孝师那来势汹汹的剑尖。
意外的是,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张孝师在最后一刻及时收住了手,他身形一翻,跳出战圈,冲着梨花抱拳道:“佩服佩服!梨花姑娘好剑法!”
舍命护住,说是容易,但是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做到。
尤其是武艺达到如此地步的人,更舍不得豁出自己的一身修为或性命去救人。
拥有越多越难以取舍。
但眼前这姑娘却纯粹得紧,结合这数天以来对方的表现,为了救出公主,一路伪装奔波,一直隐忍不发,有勇有谋又忠心耿耿。
还能有一身这么俊的功夫。
张孝师当真是有了些许英雄惜英雄的感觉。
梨花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剑中,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这个没有武德的男人,你想干什么,别让我瞧不起你。”
张孝师道:“不过是测试一下而已,梨花姑娘如此舍身护主,张某实在佩服。”
他顿了顿,随后道:“至于前往西塞一事,就此作罢。两位想去哪儿便去哪儿吧。”
梨花闻言,不禁有些诧异地盯着他。
而柳姬也同样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她看着张孝师,忍不住问道:“你就这样放过她们了?那怎么跟李娘子和镇西将军交代?”
张孝师摊了摊手,“拿一个妇孺来作为筹码,本也不是我所愿,大不了再回东边继续做反贼呗。”
话语中竟难得地透露出一股洒脱与不羁。
柳姬闻言,原本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说实在的,在东部多好,张孝师只有她一个姬妾,也好过往西边来,整日提心吊胆着他又要被哪个女人给勾走。
如此一想,便觉得回东部也不错,便不再吭声了。
董芸这时方站起身子,冲着张孝师道:“张将军深明大义,明月佩服。”
张孝师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梨花道:“难怪圣僧曾预言公主是真命天女,我当初还将信将疑。然而如今细细想来,公主多年来逃亡在外,却总能逢凶化吉,遇贵人扶持,得忠心之人守护。这或许是天意所为,又或许是公主的仁德所感召来的福报。”
董芸笑笑:“明月的这次贵人,便来自将军。”
张孝师苦笑,“张某乃一介武夫,怎敢当公主的贵人。不过将来公主要是想实现圣僧预言,只需一声号令,张某必定响应。”
后面一句,不过随口试探,可成可不成。
然而董芸听罢,神色一肃,正色道:“如此,请将军回去勤练兵马,等我调令。”
张孝师闻言,再看她脸上神色坚定,目光如炬,心知她所言非虚。
突然间一阵狂喜涌上心头,自己梦寐以求的建功立业机会不就在眼前了吗?
比起李昊的含糊其辞和假仁假义,眼前这位年轻的公主似乎要靠谱多了。
能收服如此忠心又武艺高强之人,定有其过人之处,而且几天下来,公主表现更是可圈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