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膳后,慕容锦又对玉儿道:“待会儿你去宣城的龙威镖局分点看看,让他们以后每天送两捆柴火过来,费用总局会结算。”
玉儿笑着问:“小姐不用衙门的人,是想帮夏小姐节省开支吗?”
慕容锦摇了摇头,“是怕她难做,花我自己的,别人没地方说去。”
玉儿道:“夏小姐如今是主管€€阳和宣城政务的第一人,烧点炭火而已,谁敢有意见?”
“如今城里困难多,小问题很容易被放大,万一有人故意找茬挑拨离间,我不想给她添乱。”
玉儿不禁感慨:“小姐现在变得好体贴啊。”
慕容锦有些不服气地说:“我以前不体贴吗?我以前也到处惩恶扬善劫富济贫,不比现在体贴?”
“那不一样,”玉儿笑着说,“以前是简单粗暴地解决问题,如今还能细致入微地从内里去化解矛盾,夫人要是知道了,肯定很欣慰。”
慕容锦哼哼了一声,没说什么。
她这些举动,还不是为了那个人。
夏寻雁中午才回来,更衣过后就去看慕容锦。见她靠在床上似乎又睡了过去,想伸手去碰她额头试探体温,又怕惊到了她,最终还是默默地收回了手。
在床边静静地站了一会儿,最后才转身去了耳房。
玉儿和她汇报了慕容锦的情况,得知她当真大好后,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匆匆用过午饭,又往前头去,投身繁忙的公务中。
慕容锦醒来,第一句话就问:“她回来了吗?”
玉儿如实回答。
听到这女人吃完饭又去忙活,慕容锦这下是真的忍不住了,披着衣服就下了床,径直往前头去。
玉儿霏儿无奈,只得抱着暖炉跟了上去。
等到了前头的衙署,见那女人正伏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手边散落着几页写了一半的纸张,看样子是写到一半,困得无法支撑,这才趴着桌子睡了过去。
慕容锦看着她眼底那乌青的一片,心疼不已,轻手轻脚地将那几页书信挪开,解开自己身上的大氅想披到她身上。
却没想到惊醒了她。
夏寻雁迷迷糊糊地抬起了头,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恍惚,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身在何处。
“你还没好全,怎么出来了?”
说完才发现声音哑得厉害。
慕容锦看着她,眼中满是担忧,答非所问道:“你这样趴着睡,容易着凉,又一晚上没合眼,先去睡一会儿,天大的事情也总得让人睡上一觉吧。”
夏寻雁笑笑,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精神一些:“趴了这么一会儿,已经不困了。”
说完,看向眼前的那几页书信,提起笔迅速地在后面添上了几个字,吹了吹,随即叫来衙役道:“送去沱东给殿下。”
交代完了,这才站起身,道:“我陪你回去休息。”
慕容锦方展了笑颜,挽着她的胳膊就往后边院子去。
等进了屋,将她拉到床上,道:“好了,你可以睡了。”
夏寻雁却摇头,“我陪你回来睡,你睡,我就不睡了,待会儿还有点事处理。”
慕容锦不悦道:“什么事非得现在处理?往日没你的时候这个天下还不是照样运转,怎么多了你一个倒是更忙起来了?”
夏寻雁解释道:“我刚刚趴了那一会儿,现在不困了,再睡下去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慕容锦哼了一声:“你昨晚一夜没睡,今日又忙碌了大半天,刚刚趴那会儿哪里够,快去床上,你若不睡,你去哪儿我就跟着去哪儿。”
夏寻雁无奈,要回去换衣裳。
却被慕容锦一把扯住:“就你规矩多,把外衣脱了就上去。”
夏寻雁被她扯了外衣,便只好除了鞋袜,乖乖往床上去。
虽然没有火炕,但慕容锦刚起来没多久,里边还有残留下来的温度,夏寻雁入了被窝,便觉得周身暖暖的。
慕容锦看着她躺好,又道:“你就睡里边,别想趁着我睡着了又偷偷溜出来。”
夏寻雁被她识破计划,只得暂时歇了其他心思,放松了身子躺下,身子直直的,跟她的人一样,苍松一般。就连脑袋靠在枕头上,都是方方正正的。
慕容锦见状,轻轻地挨着她躺下。
想到前两日回去时碰到她那冰凉的脚,于是伸脚探了过去,果然跟个千年冰块一般。
夏寻雁感受到她的动作,赶忙将脚缩到里面去。
慕容锦咬着牙道:“你缩什么缩?”
说着,脚也跟了上去,想要为她暖上。
夏寻雁哪里敢让她碰,就这么被她逼到了最里面,只得哀求道:“锦儿,你现在病还没好透,受不得寒气。你不要碰我好不好,我就眯会儿便起来了。”
慕容锦看着她这副哀求的模样,心中既心疼又生气,随即提出了一个自认对方无法拒绝的选择题。
“要么你吻我一下,要么你让我给你暖脚,你选一个吧。”
夏寻雁被她这大胆的发言给弄得愣怔住了。
先前当着孙迁的面,两人都默认是为了刺激对方才做出的那番举动,再后来就是各种小心翼翼的试探和躲避,从未正面说开过。
她现在突然冒出这么句话,着实让夏寻雁有些手足无措。
慕容锦见她不说话,得逞地哼了一声,伸脚就去碰她的脚。
却没想到,眼前突然一暗,一阵温热的呼吸袭来,脸颊上被轻轻触碰了一下。
慕容锦的心瞬间跳得有些快。
可那一下的碰触转瞬即逝,仿佛就没发生过一般。
她不满道:“你这算什么?我亲小灰都比你这个要久。”
而且她刚刚说的是吻,那是嘴对嘴,她这个算是哪门子的吻?
夏寻雁耳朵发烫,她碰了那一下之后就躺了回去,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肚子上一动不动,口中轻声嘀咕道:“睡觉吧。”
慕容锦还蠢蠢欲动,可看着对方闭上的眼睛和那抿紧的嘴角,终究还是不舍得太过逼迫她。
于是冲着外头喊了一声玉儿,让她拿汤婆子来。
待她吩咐完,瞥见那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禁又生出一丝怨念。
就这么不愿意亲近自己,是因为真的不喜欢吗?
冒着严寒坐了一天半的车程回去看望她,即便不情愿还是带着自己来了宣城……这些,难道都是因为孙迁一事而对自己生出的歉疚吗?
慕容锦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轻轻地将身子放平,安静地躺在床的一侧。
夏寻雁听到身边没了声响,原本应该高兴的,但却觉得不对劲,毕竟这人可不是什么安分的人。
忍不住睁开眼,转头去看她。
却闯入了一汪落寞的眸光里。
两人的目光短暂交汇,慕容锦率先移开了视线,将头转向另一边,轻声道:“再等一会儿汤婆子来了就好好睡一觉吧。身体不是铁打的,总是要休息好才能有力气做事。”
说完,她闭上眼睛,做出酝酿睡眠的姿势。
夏寻雁心中一紧。
她能听出她话语里的失意和受伤,因为这样的情绪,自己也时常有过。
心里忍不住难过,她并不想伤害她啊。
她原本不信命,只是慕容锦靠近自己的这几次,屡屡受伤,这让她内疚不已,彷徨无措。
如果不靠近她,就能避免给她带来灾祸,避免后续更多的伤害,那她应该远离她才对。
不是她不眷恋这样炙热的情意……
她不顾内心的反对,将她带来宣城,又何尝不是对自己情感的一种纵容。
夏寻雁攥紧了拳头,压抑着内心的纠结和苦楚。
很快,汤婆子被送了进来,塞到被子底下。
慕容锦将它往夏寻雁的方向踢了踢。
夏寻雁则将它固定在中间,她慢慢闭上眼睛,将郁结喉头的那份沉闷给咽了下去。
……
原本只打算浅睡一下,没想到醒来,天已经暗下来了。
旁边依旧是鼓鼓的一大包,看样子慕容锦也还没起。
夏寻雁心里稍安,但睡了一下午,再睡下去今晚怕是难睡,于是便蹑手蹑脚地起了来。
谁知刚要跨过去,就差点被床尾被子旁隆起的一小包绊倒。
定睛一看,被子一角露出一张灰黑色的狗脸。
原来是小灰躲在那里,被她踩到后伸出小脑袋汪了一声。
夏寻雁一个站不稳,朝慕容锦身上跌去。
她慌忙用手撑住身体,以免压到她而碰到旧伤。
但还是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
慕容锦一脸痛苦,轻轻哼出声来。
夏寻雁吓得脸色发白,赶忙翻身到一边,掀开被子查看她的手。
口中低唤着:“锦儿,你还好吗?”
短暂的疼痛过后,慕容锦睁开眼睛道:“不碍事,别担心。”
夏寻雁却已经转头叫玉儿找大夫来。
慕容锦拉着她道:“轻轻碰一下而已,我又不是什么瓷娃娃,没事的。”
可对方依旧坚持,她只能作罢。
夏寻雁不客气地将惹祸的小灰赶下床。
目光落在了慕容锦那双充满雾气的眼眸上,心里更是内疚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