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宫女帮忙梳洗完毕后,便去找梨花。
谁知道梨花一大早就已经出去, 小团子想了想,转身就去了长公主的寝殿。
长公主今日精神还不错,可以下床走路。
前几日见到她吐血, 梨花在系统的帮助下,打造了一个十分便捷的轮椅, 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能省了她一半力气。
芙宝到的时候, 见大姑奶正坐在轮椅上,由宫女推着走。
不禁心里痒痒的,也想坐。
可是姑奶生病,她可不能把姑奶赶下来,于是扶着轮椅一侧眼巴巴地看着长公主道:“大姑奶,你能抱抱芙宝吗?”
大姑奶坐着轮椅, 再抱着自己,就相当自己也坐轮椅了。
比起五姑奶, 这个大姑奶比较不苟言笑,芙宝对上她,胆子可没那么大。
长公主从未抱过芙宝, 如今听她提这么一个要求,心里也不禁生出渴望来, 温声道:“上来,大姑奶抱着。”
芙宝闻言, 顿时欢呼雀跃,迫不及待地爬上她的膝盖,挪着小屁股稳稳当当地坐到她怀里。
长公主拥着软乎乎的肉团子,心里一种奇妙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像是一种老树新芽相依的感觉,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却在旁侧开出了一朵鲜嫩的小花朵。
宫女推着二人慢行在后花园中,芙宝过了好大一个瘾,欢天喜地地叫着。
清脆稚嫩的童音,伴随着长公主温软的话语,构成了一幅和谐的画卷。
宇文慧站在花园口,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间发胀。
当轮椅推到她身边时,她自然地接替了宫女的位置,推着二人继续前行。
长公主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低着头继续和芙宝说话。
芙宝兴致勃勃地,将自己每天看到的,听到的,都一一分享给大姑奶听,后面又道:“昨晚和娘还有五姑奶一起睡,下次也要和大姑奶一起睡。”
“我还和娘和梨花一起睡过了,都是睡中间。”
“下次大姑奶和五姑奶一起睡,我也要睡中间。”
长公主听到这话,原本靠在轮椅背上的身子,瞬间僵直。
她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去在意小孩子这些童言无忌的话,只是偏偏后边还站着其中一个当事人,着实让她有些难安。
倒是原本心无旁骛的宇文慧听了芙宝这话,目光掠过眼前那染上薄红的耳垂,眼底的眸色深了几分。
芙宝说得兴起,又转过头来看长公主。
才发现推着轮椅的竟是宇文慧,惊讶道:“五姑奶起床啦。”
宇文慧嗯了一声,随即笑笑道:“小胖鸡别把大姑奶压扁了。”
芙宝听到这一句,气坏了,爬起来就要去跟她计较,可明知自己人小,打不过对方,顿时委屈得不行。
越想越气,小嘴巴一扁,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这可把长公主给心疼坏了,搂着她不停地安慰。
随即又瞪了宇文慧不满地斥道:“你做什么说她胖,她一点都不胖,这样刚刚好。”
哪有这么当娘的!
宇文慧看着长公主那平日里冷若冰霜的脸上,此刻因为情绪激动而显得生动而明媚,莫名地感到心满意足。
她见好就收道:“好好好,是五姑奶错了,五姑奶嘴贱,芙宝来掌嘴好吗?”
芙宝哼了一声,嘟着嘴靠在长公主怀里,气嘟嘟的,不理她。
长公主也难得动了气,转头骂道:“滚远点。”
宇文慧笑了笑,识趣道:“行行行,我这就滚,不打扰你们了。”
说着招手叫来宫女,让她们继续推,自己坐到小凉亭了,倚着美人榻,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们推着轮椅转圈。
而每次轮椅推到小凉亭跟前的时候,芙宝都会噘着嘴把头扭到一边,不去看她。
可见对这个五姑奶当真是讨厌极了。
……
董芸起得晚,等梳洗完毕,已是午膳的时间。
正要去用膳,就听到有人来报,说夏相来了。
她惊喜地站了起来,不顾仪态地往外疾步行去。
昨日见到五姑姑已经是一个惊喜,今日能见夏相,当真是喜上加喜。
大殿中的夏世忠,见到公主步履匆匆而来,赶忙迎上前去,就要下拜。
董芸赶忙一把将他胳膊托住道:“相父无须多礼,明月盼您盼了很久了。”
夏世忠年逾七十,已是古稀之年,但他身材圆胖,略带富态,总是一脸笑眯眯的模样,丝毫看不出老态,更没有外界传闻中的病弱体虚。
想来致仕养病,不过是对宇文敬的搪塞之言。
夏世忠忙将旁边一位英姿飒爽的小将介绍给她道:“殿下,这位是秦公的曾孙女,名为昭然,这次我能平安抵达西塞,全仰仗她一路护送。”
之前梨花去京都营救慕容青山,京城里闹得沸沸扬扬的“秦公传”,说的正是秦昭然的曾祖父,大魏的开国元勋。
只可惜经过两代人之后,秦家再不出将才,渐渐没落。
时至宇文敬掌权,秦家的爵位也被削得差不多了。
秦公对大魏的贡献,功不可没,董芸作为大魏江山未来的执掌者,自然铭记于心,如今见到秦公后人,心中欢喜。
秦昭然上前一步,拜倒在地。
董芸忙将她扶起道:“秦小将军不必多礼,你一路护送相父,于我便是大恩。”
秦昭然忙道:“殿下错爱,昭然女子之身,不敢妄称将军。”
夏相笑眯眯道:“殿下叫你将军,你便当得将军,莫非你也觉得殿下一女子之身,封不得你将军一职?”
董芸笑而不语。
秦昭然心如明镜,赶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殿下厚爱,昭然铭记于心,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秦家的衰败已是不争的事实,近年来年轻一辈更无一冒尖者,秦昭然虽是女子之身,但身为嫡女,同样肩负振兴家族的责任,这些年来,四处奔走,不得其门。
如今眼看希望就在眼前,如何能不抓住。
“快快请起,你与相父一路舟车劳顿风尘仆仆,想必是累坏了,先稍作休息,稍后备宴,为两位接风洗尘。”
秦昭然忙道:“倒是不累,不过听说手刃北镇抚司指挥使的梨花姑娘是与殿下在一起,不知我可否有幸去拜访她?”
董芸没想到劫狱一事一下就将梨花的名声给传出去了,笑笑道:“她与我一同来的西塞。”
说完冲着一旁的侍卫道:“速去将人请来,让她好好接待秦小将军。”
秦昭然忙道:“怎敢劳烦梨花姑娘亲自来见我,我自去拜访她便是。”
说着便起了身。
董芸见她坚持,只好随她。
侍卫赶忙走在前边为她引路。
殿内便只剩董芸与夏世忠二人。
董芸再次起身,谢过当年夏相救命之恩。
“当日幸得相父将我与芙宝送出京都,这才逃出魔掌,方有今日之幸,明月铭感五内,永世不忘。”
夏相忙起身回礼:“殿下言重了。老臣所做不过是尽忠职守,何况能救出殿下与芙宝,也是大魏先祖庇佑,更是殿下福缘深厚。老臣怎敢居功?”
“相父总是这般谦逊。”
董芸看着眼前笑得跟个弥勒佛一样的夏相,不禁感慨,谁能想到,这么个老狐狸一样总是笑眯眯的老头子,居然有夏州牧那样一个古板不识风情的木头孙女呢。
“相父怎不问阿雁的近况?”
夏相笑道:“阿雁跟着殿下,哪能不好?何须我开口。”
他不问,董芸却没藏着掖着,将二人当初在晋城的谋划一一告知,包括她们在晋城如何铺开的新政,如何拿下沱东四大家族等等。
“阿雁如今愈发稳重,更得相父真传,我能顺利拿下三州,她功不可没。如今她担任靖州州牧,与张孝师一文一武,短短一年时间,就将整个靖州从灾祸边缘拉了回来,眼下百姓安居乐业,前景大好。”
“好好好,”夏相赞道,“先帝在位时,老臣也有很多构想,只是京都那边,世家林立,多方掣肘,就一直拖着,最终没能成功。”
“倒是让你们两个在南边给搞成了,当真是后浪推前浪,不服老都不行啊。”
董芸摇了摇头:“相父可不许言老,明月如今羽翼未全,往后还得仰仗相父教引谋划。”
“殿下过谦了,”夏相道,“谋士再厉害,也不过是谋事而已。天下谋士层出不穷,骁勇善战的将士也不少,但像殿下这般有决断力的人却寥寥无几。殿下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已然可以说明一切。”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董芸忽然想起一事,问道:“相父和阿雁如今在我这边,不知道宇文敬对夏家其他人是何态度,可会为难他们?”
夏相叹了一口气道:“各凭本事,各事其主。殿下能对阿雁委以重任,宇文敬对夏家其他人也各有用处。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董芸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各凭本事了。”
晚上,董芸摆宴为夏相和秦昭然接风洗尘,长公主身体有恙,没有露面。
西塞的一众文官武将都纷纷出席作陪。
而传言中已身死羯族的荣华公主现身宴席,倒是让夏相吃了一惊。
得知原委后,再见到董芸身边坐着的小小芙宝,不禁感慨万千。
“当初以为先帝一脉难以延续,没想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啊,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众人欢喜,交杯换盏,好不开心。
秦昭然和梨花二人切磋了一下午的功夫,二人一见如故。
酒过三巡,秦昭然起身请命:“殿下,攻打宁州一役,能否让我与梨花领兵前行?”
按照原计划,这事是要安排给左齐。
但听到有人自愿请命,董芸求之不得,道:“既然秦小将军毛遂自荐,此战便非你莫属,至于梨花,便与你同行,协助你拿下宁州。”
秦昭然赶忙道:“岂敢,梨花姑娘武功盖世,岂能为我辅助,当真是折煞我也。”
梨花道:“有何不可,打仗无非为了一个赢字,只要能赢,怎么打,如何打,都不是问题。就这么说定了。”
左齐也笑着凑热闹:“年轻人一来,便没我什么事了。殿下,要不我也去给两位女将打个下手?”
如今他这个徒弟,已然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远胜于他了。梨花要是出任大将军,他给她打下手,并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