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慧越说越来气,又狠狠地剜了她一眼,气呼呼地捧起汤碗,大口喝汤。
冷不丁碗中突然多了一块肉丁,是一旁的小崽子夹的。
“五姑奶,您就别再生母皇的气啦。”
宇文慧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大眼睛,捂着心口哟哟两声。
转过头却没好气地白了董芸一眼,面上仍假装生气道:“你可真是好福气啊!内忧有你大姑姑帮你解决,外患有梨花二话不说带兵北上。就连我这个当姑姑的,想说你两句,都有这么个小家伙来护着你。”
董芸见状,赶紧放下筷子,讨好地挽住她的胳膊,撒娇道:“姑姑,你怎么能把自己给忘了呢?你也是我的大靠山啊!”
宇文慧嗔了她一眼,这才消了气道:“谁叫你是我们的宝贝疙瘩,不帮你还能帮谁。”
董芸又伸手一把揽住芙宝,道:“现在还有这个小宝贝疙瘩,姑姑也要一起宠才是。”
宇文慧看着眼前的母女俩,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嘴上却不肯认输:“废话真多!快坐好吃饭!”
第189章 叫阵
红河, 蛮军大营内。
胡鲁的心情就像被点燃的炸药,他猛地一拳,将放着军事舆图的桌面砸得嗡嗡作响, 怒气冲冲道:“区区八万魏军,何惧之有, 为什么要后退?”
左屠耆王阿合奇抬起头,瞥了他一眼,“昭平关犹如天堑, 易守难攻。魏军援军已然抵达,既然没办法攻下来, 不后退, 难道留在那里, 跟羯人一样当靶子,等待魏人各个击破吗?”
胡鲁不屑地哼了一声:“羯人?他们就像地洞里的老鼠,怎能与我族相提并论?”
阿合奇道:“大王对魏国势在必得,此次南下,慎之又慎,一点点差错都不能有。昭平关是通往上京的最后一道屏障, 对方必定严防死守。错过了上次那么好的机会,只能等待新的时机。我们驻扎在那儿, 仅凭一座孤山做靠背,四面皆是破绽,一旦敌袭, 对我们大大不利。你若是不服,自己带兵出去叫阵便是, 别拉着整个大军跟你一起下水!”
胡鲁恨恨道道:“叫阵就叫阵,魏军那些小鸡崽子来一个杀一个, 来两个杀一双。杀他个十个八个,也能吓破他们的狗胆,等杀光了,昭平关也就不攻自破!”
阿合奇直视着他,突然话锋一转:“阿鲁纳是你堂兄,你们两人,谁更勇猛?”
阿鲁纳,这个名字在蛮军中已经成为了一个禁忌。
此人正是数日前带兵突袭昭平关的将领,才和援军打了个照面,十招之内,就被援军女将斩落马下,如今他的头颅还挂在€€国边军的大营门口。
这对蛮军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此刻听到阿合奇提起阿鲁纳的名字,胡鲁脸色很是不好看。
“阿鲁纳实力不弱,他只是因轻敌而败。他向来好色,见到女人就发情,看到那个女将美貌动人,一时大意,才被对方趁机挑下马来。如果换个对手,他早就把对方砍成两段了!”
阿合奇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并未多说什么。
胡鲁又嘟囔了两句,然后大声说:“明天我就去叫阵!”
€€军这边。
两次战斗,不仅歼灭了羯人的先锋和主力大军,还重创了羯人最强大的阿勿嘀部落,使得羯人在北边几乎销声匿迹。
数十年来困扰西北边境的羯患,终于得到了彻底的解决。
全军上下,沉浸在一片喜悦当中。
帅帐之中,梨花与张孝师、慕容九天以及左齐围坐一起,商讨接下来的作战计划。
秦欢、慕容锦和秦昭然等人参与讨论。
慕容九天沉吟道:“蛮军后退百里,在红河附近安营扎寨,看样子他们是打算与我们进行长期对峙啊。”
梨花摇头:“未必。近年来北边鼠患猖獗,草原许多地方逐渐荒芜。各部落为了争夺肥沃的草地和水源冲突不断。此次蛮王赛罕领兵来犯,目的就是想侵占大魏北境,迁徙他们的子民。他们势在必得,来势汹汹,是想一举拿下咱们。”
“不过他们耗不起,尤其是粮草供应问题。十几万大军,一天的开销不是个小数目,多少牛羊才够吃?我们不一样,我们有沱东地区,还有西边的塞西平原,中南地区都能为我们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
张孝师若有所思:“大将军的意思是,蛮人打算孤注一掷?”
梨花点头:“不出意外应该是这样,他们会等待时机,集结全部力量,押在某一次战役上,然后给我们致命一击。”
慕容锦插话道:“那外头有个蛮汉一直在骂骂咧咧叫阵是什么意思?”
张孝师笑道:“应该就是憋不住了,过来挑衅泄泄火,顺便探探我们的态度。”
慕容锦闻言双眼放光:“那我去会会他!”
慕容九天用仅剩的一只独眼瞪着她。
“那个叫胡鲁的家伙力大无穷,你左手不便,不许去冒险!”
“爹€€€€”慕容锦不依了。
虽说她被皇家给认了回去,可是在熟人面前并不避讳,对慕容九天该怎么称呼还是怎么称呼。
张孝师打趣道:“太华公主身份尊贵,若是您有个闪失,我们可没有办法向陛下交代。”
慕容锦听到这话,顿时有些不悦。
“在军营里,没有公主,只有将军和士兵。胡鲁那厮口出狂言,污言秽语不断。任由他这样辱骂下去,不仅陛下的名誉受损,士兵们也会感到憋屈。”
慕容九天拿她没办法,抬眼去看梨花。
梨花道:“胡鲁那厮一身蛮力,但灵活性不强,师姐倒是可以一战。”
慕容九天没好气道:“我让你劝她,你倒是把她给放出去了。”
梨花笑道:“眼下还没到真正决战的时候,大家出去练练手也好。”
说着转头冲着大弟道:“大牛,你陪公主出去会会那个叫胡鲁的。机灵一点,见势头不对就护公主下来,打了败仗不丢人,为了面子而送命才是真正的愚蠢。”
大牛应声领命,和慕容锦一齐走出了营帐。
两人还没走远,声音却隐隐约约传过来,只听大牛道:“锦儿姐,咱们商量个事儿呗。一会儿出去见那个胡鲁,你让我先上,成不呢。”
慕容锦道:“那不成,这次是我自己争取来的机会,你想打,你自己去求你大姐。”
大牛顿时没了声音。
慕容锦自从左手受伤后,慕容九天专门她打造了一把骑兵专属的单剑,这种剑比较长,但是又有一定的弧度和宽度,更有利于灵活地挥舞。
但这种剑也有一个缺点,它不像长剑一样往往能一下就刺死敌人,给敌人带来的往往是皮肉伤。
但不管是什么武器,只要驾驭熟练,总能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二人点了两百名士兵就往外去。
还没出大营前,就听到前头叫嚣声不断。
“你们大魏男人都是孬种,拱出一个女皇帝骑到你们头上作威作福,连打仗都得靠女人,你们也别出门打仗了,赶紧回家去洗衣服做饭带孩子去,一个个趴阴汉!”
“有种出来啊,与你爷爷大战个三百回合!”
“龟缩粪墙里的鳖孙,敢出来战吗?”
“出来打啊。”
“这些魏人小儿,走路都不稳,哪里会打仗?不敢打就赶紧早些投降,回家吃奶去……”
这些蛮人也是算准了距离,都是站在弓箭的射程之外,叭叭叭地叫骂。
边军气得要死,射箭又射不到,大将军没有下令让出去会战,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个个头上气得冒烟,只得趴在高墙边上,扯着嗓子一句句骂回去。
慕容锦忍不住勒马竖着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
以前没到过前线,听说两军对垒,经常会阵前对骂,但她没想到这骂仗会如此“残酷”,如此激烈,甚至比真刀真枪的战斗还要凶狠。
简直就是伤人于无形!
大牛注意到慕容锦紧抿的嘴角,忙道:“锦儿姐,你别听,都是粗俗的糙话,听了脏耳朵。我一会儿出去给骂回去,保准把他们气死了。”
慕容锦想起了医馆那个锯了嘴的葫芦,瞥了他一眼,“你会骂吗?”
大牛拍了拍胸口,猛地抽了一下身下的马匹,奔出营外。
等到距对方一箭距离,这才一拉缰绳,吁了一声。
冲着眼前那一撮蛮军骂道:“你他娘才是趴阴汉,瞧你们蛮人这副德行,上阵不到十招就被割了头颅,平日就是趴阴趴多了,腿软了,真正上阵的时候就干不过了!”
慕容锦听后愕然,没想到这个大块头竟然如此能骂。
原来在面对喜欢的女孩的跟前就容易嘴笨,还真的是。
她紧随其后,策马出营。
只见对面一个身形魁梧的蛮将,果然被大牛这话气得七窍生烟,两只鼻孔一张一合的,感觉拿一把柴火放到他鼻孔跟前就能点得着。
此人正是胡鲁,他一身肌肉如同铁打,手握一杆狼牙棒,看上去力大无穷。
慕容锦驱马上前,冷嗤一声:“这么看不起女人,你难道是男人生的?”
胡鲁没想到对方会派出一个女人来应战,刚才的怒火瞬间转化为大笑:“臭娘们,爷爷讲话谁允许你搭话,还是看上爷爷我,特意送上门来给爷玩的?”
慕容锦也不恼,这种莽汉的话若是也放在心上,那真不用活了。
可后边的边军战士听到这话就忍不住了,侮辱他们公主,那可比侮辱他们还要严重,插嘴骂道:“你爷爷就是条土狗,才生了你这种没脸没皮的狗东西,一张嘴就喷粪。”
“说你长得像狗都侮辱了狗,就你这幅丑样子,看你一眼,我都得回去洗眼睛。”
“你老母生你那天,你爷看了你一眼,就被你丑死了,长这么丑还出来吓人,你以前打仗靠的不是真本事,全是靠你这张丑脸把人吓死了吧!”
胡鲁先前骂了半天,骂得边军接不上话,可把他给得意坏了。
却没想到冒出了个女将后,这些边军嘴巴像是装了利刃似的,一张口就射箭,一句比一句毒,可把他给气得七窍生烟。
嘴里啊呀呀地,举着狼牙棒就冲了上来。
边军战士们见状更是嘲讽连连:“看吧,长得丑就算了,骂架也骂不过。看你举个棒子还呲牙咧嘴的,是不是棒子太重举不动了?要不扔地上,跪下来跟我们公主求饶,说不定还能放你一马。”
胡鲁被彻底激怒,挥舞着狼牙棒狠狠地砸向慕容锦。
那力道之大,只听声音就让人心惊胆战。
若是被这一棒砸中,脑袋肯定要开花。
对慕容锦来说,对方越生气,她越有利。这种只有蛮力的对手,最忌讳的就是心性浮躁。一旦浮躁,就会失去准头,力道虽大却打不到人,还耗费自己的体力。
不过她身上受过伤,也不敢托大,舞着剑迎了上去。
两人你来我往,转眼之间就斗了三四招。
慕容锦和他硬碰几次后,胳膊肘被撞得发麻,胸口气息翻涌不休。
胡鲁眼看她小脸发白,哈哈大笑道:“小娘们,打不过了吧,速速下马就擒,爷爷我怜惜你,不把你打死,把你绑回去做我的小娇娘,让爷好好疼爱你。”
边军见到这一幕,不禁有些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