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皇帝身边的小太监匆匆赶来。
低声道:“皇上,梁二回来了。”
宇文敬原本慵懒的身子瞬间坐直,霍然站起,疾步朝后堂而去。
还未离去的朝臣们见状,一个看着一个,脸上神色各异。
“近日南军与蛮人交战,也不知战况如何了。”
“蛮人十万大军压境,南军怕是凶多吉少了。”
“张老,您是希望南军胜,还是蛮人胜呢?”
“既想南军赢,又不想南军赢。”
“此话怎讲?”
“想他们赢,是想让他们把蛮人赶出去。不想他们赢,是希望他们不要来跟咱们争。”
旁边那人一听,哈哈大笑:“谁不是这样想呢,可哪有这么好的事。”
“哎,公主也真的是,这年头哪有女人当皇帝的道理?安安稳稳地做个公主不就好了吗?非要闹出这么大动静。”有人抱怨道。
“说来还是上头逼得太紧,这些年要不是步步紧逼,也不至于这个地步。”
“不过咱们都能那么想,皇上定是想得比咱们还远,想来是已经做了准备了。”
另一人压低声音道:“听说皇上昨日就派了五万禁军出城,往昭平关去了,想来是想趁乱压制。”
“这样好,待他们斗个两败俱伤,禁军再趁机出手,如此一来,就什么都不用担忧了。”
“要说毒辣,还是得皇上啊。”
“哎哟郑国公,你不是去信让公主出兵征蛮吗,你该是想公主赢的吧?”有人不禁出声讽刺。
郑国公笑眯眯道:“我不去信,谁帮我们上京化解蛮人之危?”
“哎呀,可真是个老狐狸。”
“哈哈哈哈€€€€”
“那就等着禁军捷报了,既能把蛮人赶出关外,又能趁机狠狠地削了南军一把,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高啊,真是高明。”
而宇文敬回到御书房中,梁二已在那里焦急地等待。
见到他来,赶忙跪地,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皇上,北镇抚司探子传来急报,那个叫梨花的女将军,率领南军和边军,将蛮人打了个落花流水。”
宇文敬不禁有些错愕,“不可能!蛮人可是有接近十一二万的兵力,南军那点人,再加上秦欢不到三万残兵,不至于能把蛮人打到如此狼狈地步€€€€”
“皇上,此事千真万确。”梁二道,“据说南军研制出一种大杀器,叫做红衣大炮,能发射出炮弹,射程最远能达到七八里的距离,炮弹落地炸开,死伤无数。”
“红衣大炮?七八里,怎么可能会有比投石机射程还远的武器,闻所未闻。”
“不可能!”
宇文敬根本没办法想象出这样的武器,是一点也不信。
“皇上,蛮族的赛罕王及其二子,均在昨日战役中丧命,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这全赖红衣大炮之威。此事做不得假。”
“全军覆没?”宇文敬顿时脸色都变了,“蛮人骁勇善战,骑兵如狼似虎,我军与之交锋多年,从未占过上风。一个女子将领,怎可能一举歼灭蛮军?这一定是妖言惑众,溃我军心!”
即便嘴上这么说,眼神却不停地闪烁。
北镇抚司养的都是些什么人,他清楚得很。
他们收集回来的情报从无虚发。
南军和蛮人僵持了半个多月,却在一日之内就击溃了对方的十万大军,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这一点他完全想不通。
“那红衣大炮,真有如此神效?”他压着声音的颤抖,忍不住再次询问。
“是,据说仅需两三颗炮弹,便能将坚固的城墙轰出一个大窟窿。”梁二回道。
宇文敬心一提,“若真如此,那朕派出的禁军,岂不是凶多吉少?”
梁二不语,事实上,他也没办法回答。
就在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一声“报€€€€”
打断了二人的说话。
“启禀皇上,三十里外发现大军,约十万人马,正迅速向皇城逼近。领军者,是原南镇抚司佥事慕容青山!”
宇文敬闻言,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十……十万大军?会不会看错了?”
都尉急忙回答:“皇上,绝不会错。两位都统已经下令关闭皇城四门,所有禁军都已严阵以待。”
宇文敬扶着桌子,声音颤抖:“不是说那个叫梨花的女子已经带领八万人马驰援昭平关了吗?怎么还有十万大军围困京城?”
“回皇上,其中一半以上人马是从西边而来,据悉,是由原西塞大将左齐的亲信率队而来,早在数日之前就已经出发了。”
“还有另一半是来自沱东地区,由炀州都督李文睿领队。两队会合后,由慕容青山统一指挥,直逼京都而来。”
宇文敬听完,如遭雷击,浑身发抖:“……早在数日之前就出发?她早就算计到我会派遣禁军偷袭昭平关,这是在这儿等着我呢……”
“妖女!真是个狡诈的妖女!”惊惶之后,宇文敬瞬间变得面目狰狞,“这贱人,区区一个女子,竟敢觊觎朕的万里江山,不得好死!”
梁二摸了摸脑门子上的冷汗,小心翼翼问道:“皇上,这下咱们要如何应对?”
宇文敬喘着粗气道:“立刻传令给上官蒙,让他们火速回援,与皇城内的五万禁军一里一外,进行两面夹击,将慕容青山这些人给困在中间,进行剿杀。”
“他们有十万兵力,但我们也有十万精兵,再加上镇抚司的万名校尉,我们人多势众!”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他们远道而来,必定人困马乏,我们占尽天时地利,未必会输给他们!”
见梁二转身欲走,他又急忙叫住,补充道:“命令京城所有名门望族,让他们召集私兵部曲,与城内百姓共同守城!”
梁二闻言,面露难色:“可是,这些部曲都是他们的私家武力,恐怕不会轻易出借……”
“废物!”宇文敬怒斥道,“都火烧眉毛了,还计较这些?告诉他们,一旦那妖女攻破皇城,他们的家财将被南军洗劫一空,他们的土地将被分给平民耕种。他们与朕现在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若朕倒了,他们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梁二被训得狗血淋头,哪里还敢怠慢,连忙领命而去。
此时的上京皇城已经乱作一团。
刚才还在朝堂上高谈阔论的朝臣们,个个如热锅上的蚂蚁。
世家大族的府邸门前车水马龙,人影绰绰,都在探听各方动向,以求自保。
三十里路,快马加鞭不过两个时辰便能抵达,敌军即将兵临城下!
百姓们更是乱作一团,看着街道上急忙奔走的士兵,似乎已经能听着远方隐隐传来的战鼓声,心中惶惶。
商铺纷纷关门歇业,家家户户紧闭门窗,祈求这场劫难早日过去。
邻居们隔着墙头窃窃私语,商讨着逃离京都的计策。
但皇城四门紧闭,插翅难飞!
更令人绝望的是,镇抚司的校尉们挨家挨户地搜查,强征十五至四十五岁的男丁守城,所有身强体壮的人都要参与后勤支援。
家中的顶梁柱被一一征走,剩下老弱妇孺,哭爹喊娘。
但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宇文敬在御书房中焦急地等待,他期盼着上官蒙能够带领禁军及时赶回,将局势扭转。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派出去的信使却迟迟未归。
他焦急地在御书房里走来走去,终于,忍无可忍,大喊道:“梁二€€€€梁二€€€€关三€€€€”
“人都死哪里去了€€€€”
梁二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问道:“皇上,您有什么吩咐?”
“联系上官蒙的信使回来了吗?五万禁军是不是已经掉头返京了?”宇文敬大声问道。
梁二背后以上俨然已经被冷汗打得濡湿,回道:“皇上,距离您吩咐前去联系上官统领,还未到一个时辰,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没能到那么快啊。”
宇文敬脸上已经露出癫狂之色,骂道:“废物!都是一群废物!”
“那些世家大族呢?他们的私兵部曲集结得怎么样了?”他急切地追问。
“回皇上,北镇抚司的校尉和京兆尹府的官吏们正在挨家挨户地抽调人手。”
“太慢了!太慢了!”宇文敬的双手重重地拍在桌面上,袖中的拳头紧握,颤抖不已。
梁二神情闪烁,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万一……万一上官蒙统领无法及时回援…是否需要准备别的应对之策?”
宇文敬的脸色骤然一沉,厉声喝道:“什么万一,没有万一!京都城内有六十万人口,就算把他们全部赶出去迎战,也能把那些反贼踩死!”
梁二噤若寒蝉,连忙躬身退下。
……
终于,在日暮时分,慕容青山的大军抵达了皇城下。
大军没有立即发动进攻,而是严阵以待。
城门上的守军看着城门外那黑压压的一片人,一时间头皮发麻。
无法想象,一旦战斗打响,将会是怎样的血雨腥风。
南军没有立刻进攻,对宇文敬来说无疑是喘息之机。
他在等上官蒙的消息。
直到半夜,探子回来,带来了上官蒙及一众将领身死,部众全部投降南军的消息。
宇文敬瘫坐在龙椅上,双目瞠圆,一脸绝望。
“不可能,不可能!那是我的禁军,不可能投降的€€€€”
但事实已是如此,由不得他不信。
“暂时将这个消息捂紧,不要泄露出去。”
只要世家相信上官蒙会领兵返京救驾,京都内就还能保持一条心守城。
城外,慕容青山围而不攻。
却每隔两个时辰,擂响战鼓。
每擂一次,守城的士兵神经紧绷如同弓弦,几乎彻夜不眠。
京都内的百姓更是惶惶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直到第二日午后,梨花与慕容九天等人率领三万兵马抵达城外,两军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