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里,阴暗湿冷,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沉闷的气息。
斑驳的墙壁上,还残留着黑色发霉的血迹和爪印,仿佛在诉说着这里的残酷与血腥。
仅有一盏昏黄的油灯摇曳着微弱的光芒,更显得四周昏暗而压抑。
宇文敬被单独关在一处牢房中,脖子和手脚都套上了粗重的锁链。
这些锁链不仅限制了他的自由,更在寂静的牢房里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声响,像是对他无情的嘲笑。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宇文敬抬起头,昏暗的灯光下,迎上了董芸那双冷冽如冰的眸子。
“我当是谁,竟是你,专程来看我笑话的吧。”
董芸缓缓走近牢房,声音里带着几分冰冷的戏谑:“没错,当然是来看你笑话的,特地前来羞辱你!不然我来这肮脏之地作甚。”
宇文敬眼中闪过阴鸷,别过头去:“哼,成王败寇,我既已落败,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董芸冷笑一声,笑声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
落在宇文敬的耳中,显得格外刺耳。
“倒是挺硬气的嘛。只是不知,你这份硬气能维持到几时?”
宇文敬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以为你赢了?别忘了,你一个女人之身!朝中这些人,谁能容忍一个女人骑到他们头上!就算你今日登上了皇位,也未必能坐得稳当!”
董芸一挑眉,眼神里充满了挑衅:“他们不服?呵,由不得他们不服,毕竟,谁能打得过我的大将军呢。”
宇文敬一听到“大将军”这三个字,眼里明显划过一丝恐惧。
城破当日他逃进密道,那女子紧追不舍,不论自己走到哪里,都无法逃脱她的追踪,那种被步步紧逼、无处可逃的感觉至今回想起来仍让他心有余悸。
还有那红衣大炮齐射城门的场景,他可是亲眼所见,那炮声轰轰,他也是亲耳听到。
能研究出如此杀器,绝对不是一般人。
然而这样的人才却被眼前的这个妖女得到,这让他感到极度的不甘与愤恨。
“你这个妖女!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能让那个人能对你言听计从!”他咬牙切齿道,眼底溢满了嫉妒与愤恨。
不知道想起什么,他又哈哈大笑起来,“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你肯定是跟宇文瑛那个贱人一样,专门去勾引那些女人,让这她们心甘情愿为你卖命。”
董芸并不恼怒,反倒笑了:“你说对了,大将军确实是被我勾引来的。不过,你后宫佳丽三千人,却没一个能比得上我的大将军?是不是觉得挺挫败的?”
宇文敬怒瞪着董芸,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董芸又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话,“对了,那几千个女人,我准备把她们全都放了,她们知道不用再伺候你,不知道有多开心。”
“你可真是失败,养了那么多女人,现在你要死了,没一个人愿意为你掉眼泪呢。”
她的话语中带着几分戏谑,故意刺激着对方。
宇文敬果然再也听不下去,骂道:“住口!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
董芸呵的一声:“这点就受不了了?可真是没用!就你这样的人,也配坐上皇位?我父皇留下的繁荣江山,在你手中不过短短十来年便败落得一塌糊涂。连小小的羯族都不敢正面抗击,甚至还要把自己的亲生女儿送去求和,你说,你是不是个废物?”
话语像刀子一样刺入宇文敬的心中,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你女儿不愿和亲,渡江来求我救她,我把她放了。她宁愿做一个平头小老百姓,也不愿认你这个父亲。你这个皇帝当得失败也就算了,连做父亲都不称职!”
“而我的大将军,到了昭平关,不过两三天,就把整个羯族给灭了族。”
“你说你,还能办得成什么事?没有这本事,还学别人谋权篡位当皇帝,你配吗?”
宇文敬被这一句接一句的羞辱刺激得浑身发抖。他试图伸手去捂住耳朵,但手上的镣铐沉重得让他根本抬不起手臂。即使能捂住耳朵又能怎样?那些羞辱的话语已经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内心。
他只能无力地喊着“住口”。
可董芸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她冷笑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国师当年的预言是正确的,朕才是天命之女!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来跟我抢!”
宇文敬几乎没办法承受这句话,嘴里发出无意义的叫喊声。
女人的声音依旧没有放过他。
“抢了也干不好,忙活这么多年最后还不是白搭?你羞辱我母亲,不让她进太庙!如今朕登基了,看好日子就送她牌位进太庙。而你,干了十年的皇帝,宗庙也容不下你,百姓人人唾弃你,你子孙后代€€€€”
“哦,你不会有子孙后代了,他们因你而死,你断子绝孙了。皇室一族提起你,都会以你为耻!”
宇文敬终于在这些接连不断的羞辱中崩溃了。
他大声嘶喊着“不€€€€不€€€€”
仿佛这样就能否定掉董芸所说的一切。
董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冷冷道:“你毒杀我父皇,我判你凌迟而死。你侮辱我母亲,我还得再加一条,处你以宫刑!就算是死了,也让你不完整。”
“毒妇€€€€你这个毒妇€€€€”宇文敬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绝望。
“我是毒妇?”董芸轻笑一声“当然,那是对我的敌人而言。不过当初要不是你步步紧逼,我也不可能会走到这一步,你的下场,都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我这个皇帝,会当得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
董芸说完,便转身离去。
留下宇文敬在后头哀嚎。
……
前朝大庆殿南面的官署是官员办公的地方。
平日都是卯时上班,申时下值。
一天上值的时间大概也是四个时辰。
但对于丞相来说,向来都是来得比鸡早,走得比狗晚。
其他同僚在南边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她勤勉不息的工作态度,哪天如果她按时下班,反而会让人感到意外。
就比如现在,刚到申时,见她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了。
其他人忍不住问道:“丞相大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结束了?”
夏寻雁抬头,语气淡然:“已经到下值时间了,不是吗?”
对方急忙点头:“是,是到点了。只是平常您都工作到很晚,今天突然这么早,让我有些惊讶。”
夏寻雁只是简单地回了句:“家里有点事情。”
说完便走了。
回到院门口,霏儿已经准备好东西,她也没下车,只是吩咐将礼品放入车内,随后马车便朝着慕容府的方向驶去。
她已经打探过了,太华公主并不在宫中,不出意外的话,那就是和江娘子在一起。
果然到的时候,慕容锦正亲昵地依偎在江娘子身旁撒娇。
看到夏寻雁,她惊讶地抬起头:“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夏寻雁先向江娘子行礼,然后解释:“听说江姨来到京城,我特地来拜访。”
慕容锦闻言,脸上就明显不高兴了,道:“见我的时候就是忙忙忙,我娘一上来,你倒是屁颠屁颠就来了。”
夏寻雁自知理亏,不敢与她反驳。
江娘子看着小两口拌嘴,不紧不慢地开口道:“现在朝廷正值迁都之初,事务繁多,丞相作为朝廷重臣,自然就得更忙了。这还不是为了你们皇家的事,不许任性。”
慕容锦嘟起嘴,不说话。
夏寻雁赶忙让霏儿带着小厮把礼物抬上来道:“都是给江姨补身子的,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慕容锦瞥了一眼那些礼品,突然出声问道:“我的呢?”
夏寻雁微微顿了一下,道:“你的在家里。”
“在咱们家里。”她补充道。
慕容锦最没出息,一听到“咱们家”三个字,哪里还有气,忍不住就心花怒放起来。
又怕母亲笑话自己,扭扭捏捏地小声嘀咕着:“什么咱们不咱们的……这不是让娘见外……”
江娘子这下是气笑了。
感情她是她们俩的感情调剂品。
“去去去,要恩爱回‘你们家’关起门恩爱去,在我面前旁若无人算是什么事。”
慕容锦撒娇地拉着她的袖子喊了一声:“娘€€€€”
夏寻雁也忙道:“今天确实是专程来拜访江姨的,之后再顺便接锦儿回家。”
她这么一说,反而显得有些刻意。
江娘子道:“我给你们腾地方,你们聊,我走!”
说着当真起身,往内院去。
慕容锦拦不住她,站在夏寻雁跟前,轻咳了一声,道:“你今日怎么这么上道,还知道来讨好我娘。”
夏寻雁微微迟疑了一下,回道:“原是想讨好你。”
慕容锦听她这么说,想起这几日来她废寝忘食地忙着政务,甚至把自己都给抛之脑后,突然生出一阵难过,又别过头去,不看她。
夏寻雁见状,赶忙上前,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我前面几日是太着急着把政务办好了。但我保证,往后会准时下值陪你……虽然可能会带一些工作回来,但会在你看得见的地方处理……好吗?”
她说得恳切,也没有承诺完全放弃工作,这或许是工作和情人之间前者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慕容锦总算是明白了,自己爱上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工作狂。
唯有认命。
但她仍然感到委屈不已,低声道:“我来昭平关打仗,把你的小面人都摸得掉色了。”
这句话让夏寻雁的心中一阵抽痛。
一把将她的手拉过来:“明日我就去找人,重新再给你捏一个,上最显眼的颜色。”
“我不要,”慕容锦摇了摇头,“我不要新的,我只想要原来的那个。不过可以找人把颜色给补上。”
夏寻雁点了点头:“好,都依你。那……你还怨我吗……”
慕容锦瞪着她:“还怨。”
夏寻雁有些着急,正要说话,却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
很快,三个高矮不一的小少年们闯入眼帘。
正是慕容锦的三个弟弟,慕容绣、慕容江和慕容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