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产科这边也只安排了一个医生,她和陈医生沟通了几句,走到舒琬身边,温声道:“不用紧张,我有几个问题想先问问你。”
到了医院,郁恒章又坐回到他的轮椅上,此刻他牵了牵舒琬的手,安慰道:“别怕,我就在这里。”
方才在车上郁恒章查了不少资料,男人怀孕的案例也不是没有,但仔细一读,基本都是双性人士天生拥有两套生殖系统。能怀孕的还往往是会有女性外显特征的人。
舒琬显然不是这种情况,郁恒章不能肯定舒琬的身体内部构造,但他对舒琬的外部特征了如指掌,绝对完全是男性特征。
男人怀孕的案例太稀少,传出去就会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郁恒章不可能让舒琬去承担那些异样的目光,所以这件事只能少数几个人知道。
陈助理留在检查室外,郁恒章陪着舒琬一起去做检查,所有的项目都是由两个平时只负责看报告的医生完成。
当舒琬躺在做b超的床上时,其实两位医生已经有了结论。
“舒先生的确是怀孕了。”
郁恒章的神情没有变化,他低下头,舒琬在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脸色。
郁恒章握住了舒琬的手,让他安心。
宽松的毛衣被撩了起来,露出圆滚的肚皮,有些凉,感觉和做心电图很像。
舒琬依然羞赧又害怕,但这次身边有郁恒章陪着,他觉得自己可以忍受。
“别紧张,这个检查不疼。”微凉的耦合剂被涂抹在肚皮上,舒琬握紧了郁恒章的手。
很快,按在肚皮上的探头将画面反馈在了仪器上。
屏幕里黑白的影像晃动,医生道:“已经可以明显看到孩子的轮廓了,和舒先生的孕反时间差不多能合上,是五个月快六个月大的胎儿。”
一旁的刘医生给一躺一坐的两个人指了指屏幕里的画面:“这个就是孩子的头部,这里是四肢……这个阶段孩子已经开始有一些互动了,比如踢肚子,翻身……”
舒琬怔怔地望着屏幕里的画面,他看出孩子的轮廓了,虽然只是黑白的影像,却分毫不减他内心的震动。
他居然现在就能看到孩子的模样,那样小,又那样真实地存在着……他和先生的孩子已经在他的肚子里长到这么大了。
内心不知该说是酸涩还是感动,舒琬只能紧紧握着郁恒章的手,意图寻求些许安慰。
一回头,舒琬发现郁恒章也在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
一贯平静的脸上第一次有了呆愣的情绪。
“目前来看孩子的情况很好,很健康,我们可以听一下孩子的心跳声。”医生换了一套设备过来,不一会儿,方盒子一样的仪器里传出了有节奏的“笃笃”声,像马蹄在奔走,强势得跑进了两位准爸爸的心里。
郁恒章忽然拉起舒琬的手,在自己的脸边贴了贴。
削薄的唇吻上舒琬的手背,郁恒章低喃道:“舒琬,你一点儿也不奇怪,你真的是一场奇迹。”
再多的心理建设都不及此刻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真实。
郁恒章从来没有考虑过后代的事,也不在乎。
但当舒琬真的带来了这个小意外给他,郁恒章的内心满是触动,头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血浓于水。
他居然要成为一名父亲了。
所有的检查完毕,舒琬被还在怀疑人生的陈助理带去先吃饭,郁恒章则留下,还有一些情况要向医生确认。
“目前胎儿的发育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舒先生的身体状况也不错。但说实话,我们不能确定最后到待产的时候会发生什么。舒先生的身体的确完完全全是男性构造,只有体内多出来了一套和子宫差不多的器官,让他能以男性的身体受孕。”
“我们对这个器官以及它的这一套运作系统都是陌生的,自然分娩的风险可能会比较大,我和陈医生商量过后,都认为还是剖腹产更为保险。”
“剖腹产的风险有多大?”郁恒章问。
“郁先生,您也知道,手术是给不出百分百保证的。但我做过上千台剖腹产手术,经验足够丰富,又有陈医生在一旁辅助,请相信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保证舒先生和孩子都平安。”
再多的保证给出来,也是医生在安慰家属,舒琬的情况太特殊,没有先例可查。具体的手术方案还要根据之后的定期产检进行不断地调整和优化。
郁恒章只对医生道:“无论什么情况下,舒琬不能有危险。”
……
这一天的经历太累人了,何况舒琬怀着孩子,情绪大起大落,回家的路上他就靠着郁恒章的肩膀睡过去了。
车停在地下车库,司机熄了火。
郁恒章看着肩侧睡得正香的舒琬,用没被握住的右手捏了一把自己腿,知觉似有似无。
到底是怕把舒琬和肚子里的那个小的摔着,郁恒章又等了一会儿,低声叫醒舒琬:“到家了,我们上去再睡。”
回到熟悉的环境,睡晕了的舒琬也忘了离家出走的事,把脸埋进郁恒章脖子撒娇:“先生,太困惹。”
“那怎么办?你坐在我腿上我们上去?”
在和先生叠叠乐还是自己走路之间,舒琬强打起精神,选择了自己走。
还是不要叠叠乐了,怪危险的。
虽然检查的时候医生好像提过一嘴现在这个阶段适度地做某些事也不是不可以……
在方阳家里时也不觉得沙发有多难睡,如今躺回公寓的床,舒琬舒服到一觉就睡到了太阳落下山。
要不是郁恒章怕他睡太久晚上睡不着,把他叫醒了,舒琬还能继续睡。
“在方阳家没有休息好?”郁恒章理了理舒琬睡乱的头发。
刚要舒展开的懒腰伸到一半,讪讪收回,舒琬讷讷道:“……先生您都知道了呀。”
“看到你们去海洋馆的照片了。”郁恒章淡声,“你和他们在一起时玩得很开心。”
舒琬挪了挪,凑到郁恒章身边,小狗一样在郁恒章脖子边蹭了蹭:“那时候我在想,要是先生您也在就好了。”
“是么?”郁恒章的嘴角扬了扬。
“这会儿知道卖乖了。”揉了揉舒琬的后脑勺,郁恒章话音一转,“大半夜偷偷溜走的时候,你怎么就没想到我。”
“宁愿去外地找葛瑞秋,也不愿意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可信度相当低。”
分不清郁恒章是在兴师问罪还是在自嘲,舒琬有些无措地解释:“……当时,我就是怕先生万一会觉得我是个小怪物……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可能,我也不敢冒这个险……我太害怕了……”
“只是因为这个吗?”
舒琬不明所以地跟着郁恒章一起出了卧室,在客厅的桌子上,他看到了一份熟悉的文件。
“先生……”舒琬的脚步一顿,脸色隐隐泛白。
“我收拾你的行李箱时看到的。”见舒琬不动了,郁恒章又退回来拉住舒琬的手,“你紧张什么?”
两个人一起坐在了客厅的茶几前,舒琬这才发现桌上放着的不止是他那副协议,还有一份一模一样的婚前协议也摆在桌子上。
郁恒章没有吓唬舒琬的意图,他拿起属于他的那份协议,翻了翻,说:“这是我和在世嘉号上落水之前的那个舒琬订下的协约,现在协议人似乎出了些小问题……”
舒琬有些懵懵地望着郁恒章,不知道先生想要干什么。
“嘶啦€€€€”
手中的婚前协议连同离婚协议书一同被撕毁。
郁恒章道:“这份协议就作废了吧。”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叠在一起的碎纸片被放在桌上, 舒琬的视线跟随着郁恒章的手转过去,又愣愣地抬起头。
郁恒章也在看着他。
见他看回来,郁恒章平静地开口道:“我不想让这段婚姻在三年后结束。”
“舒琬, 节目里对你说的那些话,不是在作秀。我说想要和你共度余生,是认真的。”
舒琬的嘴唇颤了颤,没能说出话。郁恒章再次对他伸出一只手, 手心向上, 静静地等着舒琬自己将手放上来。
柔白的手搭在了郁恒章宽大的掌心,手指收拢,像是倦鸟归林,舒琬又一次被郁恒章圈在了手心。
迎着舒琬的目光, 郁恒章继续道:“我不确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在乎你, 可能早在老宅祠堂门口,第一眼看到你静静跪在蒲团上时, 我就已经在下意识去关注你了。”
“无论是那些我误以为的娇气, 还是后来发现你其实很坚强,在很努力地去适应不熟悉的东西, 认真地待人待己……这些都让我逐渐没办法再将目光从你身上移开。”
“我对你的在意不是因为那些条约,我现在对你说的话, 也不是因为你的肚子里有一个我们的孩子。”
“没有任何外在的因素影响,只是郁恒章在告诉你,我喜欢你, 在乎你, 想和你在一起。无论你是什么人, 用什么样的身份,我喜欢的是你。你的坚韧聪慧, 还是你的胆小爱哭,我都喜欢。”
“小朋友,是你自己闯入了我的领地,既然已经注意到你了,我就不会再轻易放你离开。”
“这样说,你能体会到一点我的心情了吗?”
郁恒章牵着舒琬的手,问他:“还有什么是让你觉得不放心的?或者还有什么是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
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包不住了,扑簌簌滚落,晕红了眼尾,打湿了睫毛,就像郁恒章说的那样,舒琬的确很爱哭,嘴巴憋着,鼻头也粉粉的,丑可爱丑可爱的。
郁恒章的唇角微弯,无奈抹了抹舒琬掉个不停的眼泪,柔下声道:“怎么又哭了?我说这些不是想让你哭。”
“我……”一开口,哽在喉头的哭声压制不住,舒琬抽泣着,哽咽道,“我、知道……呜……就是……忍不住……”
“好了,不哭了。”郁恒章一伸手,舒琬扑进了郁恒章的怀里。
抱着先生,舒琬彻底忍不住了,趴在郁恒章身上,边哭边说:“先生,我该早点……呜……告诉您的……”
“我还以为……还以为……”
“还以为我会被你吓到立马提离婚?不要你也不要宝宝了?”郁恒章笑道。
“呜呜……您不是,说,不喜欢……小孩……”
郁恒章把埋在颈侧的小哭包拉出来,揽着舒琬的后腰,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给哭成花猫的舒琬擦脸:“是不是傻。”
郁恒章捏住舒琬的鼻子,晃了晃,说:“你生的我怎么会不喜欢。”
舒琬又“呜”了一声。
“好了,再哭要把眼睛哭坏了。”郁恒章道,“你看,你的眼泪和鼻涕都把我的衣领弄脏了。”
舒琬竭力止住哭声,接过郁恒章手里的纸巾,自己擤了擤鼻涕,又重新拿了张干净的纸巾,去擦郁恒章被打湿的衣领和脖颈。
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很近。
郁恒章仰头望着舒琬尚沾着水汽的眼睫,还有清透眼眸上那颗颇为红艳的小痣,视线最终落在微张的唇上。
他抬手,按上舒琬的后颈。
擦拭的动作停住,舒琬的手搭在郁恒章肩头,慢慢,刚擦完的衬衫又被捏皱了。
呼吸纠.缠,舒琬搂紧了郁恒章的脖颈,身后的手有力地支着他,又不至于挤到他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