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高摇摇头，道：“没什么。成儿，赵小公子以后就是我们的好友，你以后要多加尊敬。”
声音不低，足够屋子里的赵羽听见，赵羽就说：“这个人还针不戳。”
张良冷笑：“你不要太天真，暴君身边没有一个好人。”
赵羽摇摇头，觉得丑哥有点像愤青，端起酪浆喝了一口，然后一口喷了出去。
这也，太难喝了吧。
张良嫌弃地赶紧躲到一边，看着他道：“真不是享福的命，这可是酪浆，普通的将领平日里想喝都命没得喝。”
赵羽指着醢里看着颜色混浊的接近乳白色液体：“就这个？”
这股酸味太奇特了，很难入口的。
张良点点头，说他：“连这都不习惯你还想当肉食者！”
赵羽：－－－
赵高悄悄地站在旁边的墙边听了会儿，才在黑衣卫嫌弃鄙视的目光里，带着赵成离开，天空中一朵乌云遮挡住太阳带来一片阴影，赵高心头怅怅。
赵成看了，搜索着高兴的事情，突然眼睛一亮说道：“哥，去代郡的人快回来了，这次应该有阿毛的消息。”
提起阿毛赵高的眼神柔和下来，眼前出现那个只在他和阿母身边生活了半个多月的，肉肉软软的小小婴孩模样。
那时他们每天都没有充足的食物，才出生的阿毛也要跟着挨饿，可阿毛特别乖，吃不饱也不会像其他婴儿一样大哭大叫。
每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来时，还未到阿毛身边他就高兴地啊啊着欢迎他。
阿毛会用软乎乎的小手抓着他的手指，呜呜哇哇的，认真地看着他就好像在安慰他一样。
阿母决定送阿毛跟他生父一起离开时，赵高躲在宫中的隐蔽角落哭了好久，但是出来之后他没有反对母亲的提议。
如果知道阿毛和他的生父这一出去就再无音讯，赵高绝对不会同意。
两年前，赵高开始得势，那时便已经派人去那个同为赵氏远宗的将领老家去打听，但是只有一个隐约的消息被带来。
那人在当地生活没有两年，就带着小小的阿毛在一个平常的晚上突然离开了。
赵高不知道阿毛现在叫什么，亦不知道他长成了什么样子，甚至是否还活着，想到弟弟可能已经不在这个人世间，一向冷心冷肺为向上爬不择手段的人竟然红了眼眶。
赵成见此也安静下来，悄悄在嘴上拍了下默默陪着堂哥往前走。
夜晚，拂过花枝的风冷意嗖嗖，秋虫唧唧，衬得天地之间一片寂静。
这时赵羽却被人提醒了，他睁着睡意朦胧的眼睛看张良：“丑哥，干嘛？”
张良的神情很清醒。
因为他根本没有睡。
本想轻轻的手下了狠劲，看到这小子睡得没心没肺时，在赵羽腿上很掐了一下，赵羽倒抽凉气，还没惨叫又被人捂住了嘴巴。
【我舍弃蒙大将军准备的好屋子不住陪你一个陌生人同甘共苦，竟然要被杀了呜呜，果然好人当不得。】
张良在他头上拍了一下，这次是轻轻的，压低声音道：“安静听我说。”
赵羽点点头。
张良这才缓缓放开了手，看着赵羽道：“我有办法带你逃走，你走不走？”
赵羽干脆摇头，然后非常有先见之明的爬起来窜到墙那边的二毛脑袋边，“我要做肉食者，你别担心我发达了不带你混，你跟着我早晚让你娶上一个漂亮媳妇儿，但你要是敢打晕我带我逃走，我马上踹醒二毛。”
二毛一醒叫一声，整个院子的黑衣卫都会醒。
张良嫌弃到没眼看，打晕你能顺利带你逃走，刚才我为什么还要把你叫醒？直接在梦里敲晕不就成了？
“你这么傻的人，确定能在暴君身边混得下去？”
张良语气嘲讽。
赵羽冷笑：“那你就等着看吧。”
这边行宫内，嬴政还没入睡，案几上的油灯在穿窗而入的风中摇曳不停，跪坐在陛下对面的蒙恬起身关好窗。
嬴政看着他笑道：“子良，早点去休息吧，朕对你的信任和爱重你应该知道的，天书怎么记载的我们还不清楚，但朕可以现在对你承诺，日后绝对不会狡兔死走狗烹。”
蒙恬眼神复杂，既有感动，也有担心。
因为陛下啊，末将更担心末将未来结局不好，是愿意信任护着末将的您不在了。
嬴政安慰他的爱将下去了之后，也在心里反思自己，统一局面刚成还要励精图治，千万不能养成人老时的疑心病。
想起赵羽那句话，“君臣相得几十年”这说明他至少还有几十年好活，但老去的人和壮年的人想法精力皆是不同的。
长生不老药的寻找，迫在眉睫啊。
晨光乍起，薄雾蒙蒙，后半夜都睁着半只眼睛睡的赵羽醒来，就看见对面的张良睡得那叫一个香。
【这损色，半夜说带我逃走吓得我都不敢睡，他倒是睡得香。】
张良被洪亮的叨叨声吵醒，没睁眼已经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勾唇翻了个身，臭小子带你走都不走，活该没睡好。
赵羽伸开双臂晃了晃，二毛嗯啊嗯啊的叫了一声，看着赵羽，然后四肢蹄子用力唰一下站起来。
“饿了？”赵羽摸摸它的大脑袋，转身找到昨天的小篮子，跳出来最难看的一个梨给它塞到嘴里，“吃吧吃吧，跟着哥哥混，以后让你天天吃新鲜水果。”
门开，两个穿着另外样式的黑衣卫进来，一人端水一人端衣服，对赵羽客气道：“赵郎中，这是您的官服。陛下有召，让您去行宫侍奉。”
赵羽不知道郎中具体是个什么官，但看到官服知道是武将，换衣服的时候悄声问两个侍卫：“我这个官职跟你们的相比谁的更高？”
张良：这小子简直是一把拉仇恨的好手。
两位护卫都没有生气，笑道：“郎中说笑了，您这个官职，是我们的上官。”
若非受陛下信任，根本不可能做到郎中令一职，由此也可见，陛下对这个昨天突然带回来的年轻人不仅信任还挺喜欢。
第009章 骄傲又迷人
蒙恬将赵羽带到陛下处，就赶紧躲他八步远，不是不想听自己未来会如何惨，而是站的远一点万一失态了不会被发现。
瞧陛下的意思，很乐意利用赵羽这小家伙谈来探探他们的底细。
走进室内，看到穿着玄色天子袍头戴十二冕珠，可能因为睡一觉比昨天容光焕发很多的秦始皇陛下，赵羽心里鼓胀胀的，然后听到陛下跟他打招呼：“赵爱卿来了，来陪朕一起用朝食。”
鼓胀胀的心里一颗颗往外冒小星星。
嬴政察觉到这少年几乎放出星光的眼睛，微微笑了下，又喊躲得远远的蒙恬，微微上勾的唇角，勾勒出来的笑意温暖极了。
蒙恬却在心里一抖，产生了和李斯相同的想法：有了新人忘旧人。
现在的他就是陛下刺激赵羽的工具，但是奈何，今天的赵小羽没按陛下的期望出声，他直到和陛下一起跪坐在用餐的长案上，关注的焦点都是陛下。
【陛下也太帅了吧，我扛不住了。】
【长的苏就算了，为什么声音也要这么苏？咦，我怎么又想到自己听不懂的词？】
嬴政无奈，提醒赵羽用饭。
赵羽恭敬有加的谢过，心里在叭叭。
【陛下为人这么好，为什么外面的人还提起他一副能要三条命的样子？唉，严酷的秦法也不是陛下一个人定的啊。】
蒙恬拿着筷子不敢动，非常之小心地看了陛下一眼，很好，陛下整个人的气息还是那般柔和。
想来是打定主意不让赵羽发现，陛下有时候脾气真的不太好这个真相。
蒙恬并不觉得陛下喜怒无常有什么，毕竟陪着陛下一路走过来的他比谁都清楚，陛下都经历过什么。
母亲的狠心，秦王宫里的杀机暗藏，全部六国的视陛下仇雠，甚至是亲手提拔上来之人的背叛€€€€€€
蒙恬一瞬间想了很多，忍不住在心底长长叹息一声。
【啊呀，陛下都是自己拿筷子吃饭的吗？竟然跟我们普通人拿筷子的姿势一样嘞，不，不一样，陛下的大拇指€€€€€€大拇指也长得很好看，像是俊美无双男人的手。】
站在后面远远的赵高：你这个马屁精。
他肯定不是神仙。
而蒙恬，心里的悲伤唰一下被冲散，嘴角抽搐地看了对面的赵羽一眼，偏这小子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规矩谦卑正常。
嬴政默默放下筷子，虽然是夸赞，怎么有种被登徒子调戏了的感觉？
但却又和他曾在赵国艰难生活那几年遭遇到的嘲笑戏弄不太一样，总之就是眼前这个小家伙的话，完全没有让他产生杀意。
不过，他的容貌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蒙恬啊。
蒙恬缓缓对上陛下看过来的视线，垂下头，臣不敢问。
嬴政：这就是朕的心腹爱将？还能指望你干什么。
但嬴政也表示理解，毕竟是提前知道关乎自己未来生死的大事，有惧怕恐慌心理师很正常的。
“赵羽，你以后跟在朕的身边，就好好做事，日后必成大器，能有蒙将军这样的前程也是很正常的。”嬴政喝了一口酪浆，放下绘有好看纹样的彩陶高足碗。给这小子带一个高帽，接下来只看他如何说了。
赵羽心里想的都是欢乐的，但其实第一次上班也小心着呢，听到陛下跟自己说话，马上放下了筷子正襟危坐。
但这内容就让他，不敢苟同。
【蒙恬能有什么大好前程啊。这位城防大师可是直接就死在了上郡，好歹也是领兵多年的大将军，始皇一死竟然马上就被人给逼死了，惨兮兮的。其实也不怪蒙恬面临了一个必死结局，主要是陛下的儿子太不给力了。】
嬴政：你先别说，让朕缓缓，这意思是朕会比蒙恬还先死？已经知道朕会死了，为什么会比惨兮兮的蒙恬死得还早！
蒙恬两眼微垂，陛下，臣也没想到啊。
其实在心里偷偷爽了那么一下，现在陛下应该知道盲目安慰人的下场了。
【秦始皇让后世人熟悉的就那俩儿子，一个被儒家教成死板癌，有人用他老爹名义发个诏令让他死，竟然乖乖的就死了！搞得蒙恬一个保姆想去查证消息真实性都立不住脚，不得不随后跟着一起自杀。
建立了一生功勋征战沙场无数，收复河南地，把匈奴打得不敢南窥的大将军，就这么死了，潦草至极啊！我赵羽这么圆滑，才不要和蒙恬一样。】
蒙恬：呵呵。
嬴政：朕的确有让蒙恬北上阻击匈奴的想法，这他都知道！
也就再次证明这小子说出来的话没有假的。
虽然这赵小羽没说他那自杀的儿子的名，但他根据那短短的一点描述也能猜出来说的是扶苏。
扶苏啊，你让为父说你什么好呢。
赵羽心里哔哔了一通，看向都不说话好像是在等他答案的君臣俩，谦逊地笑笑：“末将无能，不敢跟奢望蒙大将军这般的光明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