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你想说什么?”
赵羽眨了眨眼睛,分析道:“我又没有说话翻身打呼,你为什么还是一副我不睡觉吵到你的样子?”
张良:你倒是敏感。
“没有,你看---”张良的话还没有说完,听到对方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你有心事睡不好,想让我陪你说说话?”
张良呵呵,放弃跟他说明白的意图,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赵羽道:“丑哥,我知道你可能一直在这里面无所事事的待着,找不到自己定位了,再加上我还做到这么高的官,你心里肯定不舒服。”
张良很想伸手摸摸赵羽的脑袋瓜,看看他到底是不是发热了在说胡话,如此想也就如此做了,然后手被这少年打开。
“丑哥,你放心,就咱们头一次相见你对我的交情---虽然你是好心办了坏事,我也要照顾好兄弟的。我会找机会,趁着陛下心情好的时候让你去当玄甲卫,实在不行咱们先当后面那些负责运输或者安保的护卫军也行。”
本来想拒绝的张良,嘴唇动了动说道:“那就谢谢你了。”
赵羽拍拍他的肩膀:“咱们俩从难兄难弟发展到现在也是好兄弟了,不如结个拜,以后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张良懵了,结拜是个什么操作?
“怎么结拜?”
赵羽不知道现在还不流行结拜。
【那结拜为异姓兄弟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的?难道是从桃园三结义之后开始风行?不过没关系,这次我赵羽开其端。】
赵羽把张良拉起来,两人来到帐篷外,赵羽噗通一下跪下来,朝着老天爷磕了一个头,对张良道:“就是这样,老天爷做了见证,咱们就是亲兄弟了。”
张良看傻了,然后才接收到他所说的内容,不过这个说法还挺无赖的。
“赵小羽,我是拿你当兄弟的,但不知道若有其他亲兄弟,咱们结拜他们也会是我的兄弟吗?毕竟你说咱们这关系,苍天为证的。”
赵羽都被这逻辑清晰的问题问得不会了,想了想道:“不用算,我们这跟现在那种认义子女的情况不一样。快跪下吧丑哥,结拜了好早点睡。”
张良:这话怎么听着如此不对?
然后才跪在赵羽旁边,赵羽把袖子里藏的几个品相最好的柿子掏出来摆放在地上,“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我赵羽---”
看向张良。
张良说道:“我徐阿丑。”
赵羽才接着道:“在今天结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日死。”
张良一脸崩溃,对上念完这两句就看向他的小家伙的眼神,张良很惭愧,但还是忍不住,问道:“小羽,不能同年同日生我理解,为什么还要求同年同日死?”
赵羽又被问住了。
【淦!这就是我随口秃噜出来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被丑哥充满求知欲的眼神看着,赵羽说道:“你不觉得这么说很顺吗?而且这样显得我们兄弟感情深。”
张良:---
不太正式地结拜完,赵羽把一个小灯笼柿给张良,一个自己吃,地上那个准备孝敬老天爷的,但想了想明天早晨被营地里的人踩烂的可能性更大,便又拿起来踹在袖子里。
张良问道:“祭品还能收回去?”
赵羽:“我觉得老天爷肯定已经吃过了,现在的这颗柿子只剩下最普通的部分,它已经没有灵魂了,还是给我这个凡人吃吧。”
张良深思:竟然是这样吗?他伸手递给赵羽,“那快起来吧,刚才不还说早点睡觉?明天说不定皇帝还让你去干活儿呢。”
“诶,”被拉着站起来的时候,赵羽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
【不是,这跪天跪地的操作好像是两口子结婚的时候才会有的吧?可是,又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张良虽然没听过结婚两个字的组合,但是能明白意思,一下子哭笑不得,人的心里都是会控制不住的产生这种听来就很好笑的念头吗?
看着赵羽,张良突然觉得在亲人一无所有的情况下,能再有个异父异母亲兄弟是很好的。
至少以后再进行冒险活动,还能有个交代后事的人。
折腾这么半天多了个弟弟,回到帐篷后张良还以为马上就能睡了,没想到的是,赵羽这小子躺下来竟然能无缝衔接刚才他一直在心里苦恼的那些事。
【哎,现在想想真应该中午给陛下做红烧鸡块的,热量太高,这大半夜吃了还不得长两斤肉?万一激发起始皇大大的啤酒肚,就是我赵羽的罪过了。什么是啤酒肚?想半天了都想不起来,我的脑子果然有问题。
我以后上班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提醒陛下练练广播操,毕竟人到四十新陈代新就慢了。】
张良暴躁翻身,啊啊啊,让我做一个聋子吧。
*
早晨,霞光万道,昨晚上大降温,地面结了一层白霜,但在红彤彤霞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偶尔的角度下还能看到霜面上七彩的光晕。
景色很美,嬴政的心情也很美,如果赵羽做得好,等回到咸阳城可以在宫里给他赐一座宫殿。
直到注意到赵羽过来之后那眼神总时不时在他身上溜溜,浓黑的双眉无声皱起,嬴政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美美的心情出现一丝裂缝。
【也不知道陛下昨天吃的有多少,这但从外面来看,也看不来是不是已经有啤酒肚出现了啊。】
嬴政:---
过来奉事的臣子们在这一刻有一多半都低下了头。
小国宝似乎尤其关注陛下的肚子。
王离忍不住抬头看了眼,然后被陛下的眼神冻得脖子都僵硬了。
早上议事毕,嬴政换了一身绣着亮金色云头纹的黑底宽袍大袖出来,虽然布料是时下富商爱穿的绢布,但是这一身气势却一点都不像富商。
串竹简串到眼花脖子疼的赵羽抬头看到始皇大大的新装扮,忍不住在心里喝了一声帅。
嬴政:这是说朕很像军中主将?
然后又听到---【陛下都四十多了,换下那身威严过重的龙袍竟然还跟精神小伙似的。】
李斯等人:就没有你赵羽不拍马屁的时候。
第029章 闲唠嗑
嬴政其实是个很难被取悦的人,他对任何人都怀着最少五分的疑心,若说是一个人在心里总对他阿谀有加,他也会先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故意的。
毕竟能听到对方心声这种事,本来就不知道是谁让他们听到的,焉知不是这个人本身?
但是这些偶尔会闪现过的怀疑,总是在听到赵羽那些叭叭不停的话时消淡,对他的阿谀也不自觉当成真心话。
当下嬴政就微带笑容地对赵羽道:“你也去换身衣服,接下来一段路程随朕微服。”
嬴政很相信那些还在咸阳给他炼丹的方士们的话,因有个方士说皇帝微服能够震慑四方鬼怪,他就经常这样操作。
更别说在微服时,还能看见平时很难看到的一些东西。
赵羽也是立刻就明白了,不再拆卸底下几根摇摇欲坠的竹简,小心翼翼地放好免得自己下次做活儿对不上字,站起来谢过皇上就窜出去换衣服。
他还真有几件便服,都是陛下让人给他做官服时一起送来的,每当想到这个,赵羽都觉得跟着始皇大大这样的老板混还不赖。
御史大夫冯劫看到赵羽猴子一样跳出去的一幕,忍不住了,出列一步说道:“陛下,这个赵中郎平日里言行无状也就罢了,在陛下跟前进退竟也如此不知礼仪,陛下应该重重责罚,免得他日后更加猖狂。”
冯劫就是三公中听不到赵羽心声的一位,嬴政对这位从武将位置走上来的臣子进行了重新考察,确定他只是中规中矩的平庸之臣就还留着他担任原职。
不想他对赵羽的印象也这么不好。
嬴政好脾气说道:“他只是年纪比众位爱卿都小了很多罢了,且平日他对朕的尊敬,可比诸位做得更到位。冯御史,你当是长辈,看见小羽不合规矩的行为,私下里提醒他一下就是了,不必再拿出来说。”
冯劫:?
冯劫怀疑他的耳朵出了问题,什么叫年纪小私底下提醒?
在咸阳宫,最为受陛下宠爱的十八公子也没有被这么优待,不对,是宠爱过。
这个赵羽到底是什么人,难道是,陛下的私生子?
被提点了一头的冯劫想不明白,却也不敢继续进逆耳之言了。
因为年纪大被排除在跟随陛下微服外出行列的王绾看着冯劫笑了笑,这小子做什么都很直,不如跟他商量一下让赵羽失宠的计划。
赵羽很快换好衣服回来,却发现一些同僚看他的眼神都比先前热切了很多。
陛下刚才可是完完全全堵了冯御史的话,对赵羽的维护达到了群臣们以前都不敢想的程度,经过在心里琢磨,大家都得出一个和冯劫差不多的结论。
赵羽这小子,来历不简单,很可能是陛下的私生子。
初冬的时候还不算太冷,一行人脱离皇帝车驾的大部队之后,终于看见了人,正常的人,有在田间收割庄稼的,最常见的作物就是豆稞,这个可以在冬日里点火取暖。
还有的是在山间樵采,一大捆一大捆的干树枝摆放在忙碌的人身后,人比着都好像是一只小蚂蚁。
赵羽刚爬出来山涧那会儿也在路上一段时间,当时就看到很多皮包骨在田间忙碌的,心里很怕自己会成为这些人中的一员,倒没有什么同情的情绪产生。
现在么,有了这个闲心。
一则是每个人都会有的恻隐之心,二则是一种不详的直觉,处处都是这样穷苦人的一个王朝,它已经是出现了末世景象。
【真没想到啊,没有人沿路清道之后,应该出现在皇帝眼中的都是这些每日只能劳动劳动再劳动的普通民众和无产者隶臣妾。刚刚开始的一个王朝,竟然已经现了那下世的光景来。】
赵高也在此次微服出行的人员中,这么多天了陛下也没有对他有什么与之前不一样的,今天叫他一起出来,才彻底放心了。
这不,正打算跟陛下夸一夸已经成为秦朝国土的齐鲁大地,好让陛下对自己恢复到以前的信任,那边拆台的就来了。
赵羽正蹲下来摘一颗像是草药的,感觉到了所有人的视线,缓缓抬起头,无声问:为什么都看我?
“陛下,这个好像是一株清热药,具有养阴生津的功效。”赵羽把手里叶子有种毛绒质感的植物举起来。
嬴政一愣,笑起来,像是冬天阴沉沉的天气突有一股阳光突破云层洒落大地,“小羽啊,你还懂的草药?改日把朕的太医介绍给你认识。”
赵羽听到秦始皇的太医,能想到的就是夏无且,因为自己本来就想找医生给自己看看脑袋,便高兴地答应了。
不过心里的声音却神神秘秘的---【是那个被还是秦王的秦始皇说夏无且救我于危难之间的夏无且吗?好像是,秦王绕柱逃生的时候,大殿上有一个太医扔了个药包救急了一下子。夏无且,值得认识!】
嬴政:这件事过不去了是吧?
李斯等:你什么时候又有的新线索?夏无且都有救陛下,我们的功用只有站在那里喊王负剑?
蒙恬指着前面笑道:“陛下,前面田间有不少农人,不如去问问今年的收成?”
赵高心里充满冷笑,这有什么好看的,回去看各地送上来的数目不就可以了?最烦蒙恬这种公正无私的样子了。
嬴政点头,大家便都跟在陛下身后,向前面走去。
赵羽抱起自己的剑,也小跑着跟上去,走近了才看清这边陇亩中干活儿的都是妇孺和脊背佝偻的老人。
还有一些瘦瘦弱弱的男孩,和普遍更瘦弱的女孩。
连成片的大约有五六十亩的田亩中,散落着好些这样的人,远远看着像是渺小的蝼蚁,走近看这一个个也和连绵的田地呈现鲜明对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