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刺 第9章

酒吧里的重金属换成一首略带忧伤的曲子。是同一个乐队唱的。苏沫在周千乘房间里听到过,对方书柜上甚至摆满了那支乐队的唱片和周边。

You tell me it's alrightTell me I'm forgiven tonightBut nobody can save me now因为超出以往的激烈反抗,苏沫被蒋林狠狠踢了几脚,又扇了两个耳光。

他的校服被扔到垃圾桶旁边,里面的套头毛衣撕烂了,衬衣下摆散开着,一只冰凉的手像蛇一样游走,贴在苏沫小腹上,用力抓了一把。

那触手柔软的肌肤激得蒋林红了眼,声音也变了:“苏沫,你好软。”

“滚开,混蛋!滚啊!”苏沫用力推搡着那只在他身上作乱的手,却怎么也甩不掉。

于商蹲下,一只手帮蒋林按住苏沫,另一只手捂住苏沫的嘴。

“这次我先来。”于商的声音在苏沫耳边响起。

“不行,老规矩。”蒋林很不满意。

于商啧一声:“好事都是你先,不仗义。”

“我那块表,你上次看上的那块,归你了。”

于商笑了:“行啊。”

两人毫不在意地商量着,很快达成统一,而苏沫只是一个供他们取乐和施暴的玩具,是死是活无人关心。

苏沫渐渐陷入一种应激的木僵状态中,全身往下沉,呼吸不上来,漫天遍地的黑暗中,几只手在他身上作乱。他从小被保护得太好,没见过那些暗地里的肮脏和炎凉,不知道十几岁的少年可以恶到这种程度,也不知道今天能不能活着走出这条巷子。

“喂!你们干嘛……”

一道声音突然传来,苏沫沉入海底的一颗心顷刻间恢复跳动,他像在漂浮的巨浪中抓住一棵稻草,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抬起头来。

视线不远处站着一个瘦弱的男人,身上穿着环卫制服,手里还拖着一把铲子,正看着巷子深处发生的这起暴行。

苏沫一口咬在于商虎口上,仰头奋力呼喊:“救命,叔叔,救救我,救命!”

于商吃痛,骂了一句脏的,没好气地冲着巷口那中年男人喊:“滚!别碍老子事儿。”

那人明显被眼前这一幕吓了一跳,压在苏沫身上的两个少年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他本不欲多管闲事,可他看到了垃圾桶边的校服。

“你们……他还是个学生,快点放他走吧……”

中年男人似有些怯懦,踌躇着没敢上前,他知道这些人他惹不起,可那孩子实在太可怜了,衣服撕烂了,哭的嗓子都哑了。

“大叔,先管好你自己吧。这人偷了我们钱,教训一顿而已。”蒋林示意于商按住苏沫,他站起来往巷口走了两步,冷冰冰地威胁男人,“你可以管闲事,也可以报警试试,你看看最后谁倒霉。”

几句话成功恐吓到那人。

第九区秩序混乱,帮派横行,司法和军队都掌握在财阀手中。这里是有钱人的世界,不是穷人的家,有时候别人招招手,就能让一个普通人家破人亡。

那人往后退了几步,没敢再往巷子里看,急匆匆走了。

第0013章 谁让你们这么碰他的!

稻草转瞬即逝,世界再次沉寂。

巷子里的音乐声大了些,遮住绝望的哭喊。

I'm holding up a lightChasing out the darkness inside'Cause nobody can save me苏沫听见布料撕裂声,很慢,又很急,打在耳膜和心脏上。然后是刺骨的冷和粗糙的水泥板地面贴紧他的肌肤,摩擦声轰隆隆逼近,紧紧扼住他的喉咙。

他已经感觉不到疼,身体仿佛不属于自己,后颈有一块肌肤似火一样烫,好像有什么叫嚣着要冲出来。

“艹,什么味道,太爽了。”

蒋林抬头猛地嗅了一口,闻到一股扑鼻的糯米香,他意识到什么,转头和于商说:“我记得他没分化啊,难不成现在要分化了?”

于商也很惊讶,随即想起来什么:“那……怎么弄?”

强迫未分化和已分化的omega,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性质。他们行事如此嚣张也正是因为苏沫尚未分化,想要钻法律的空子。可谁料到会这么碰巧,苏沫应该是在刺激之下开始分化了。分化期间的omega如果遭遇侵害,同已分化omega。

蒋林睨了于商一眼,嫌他不够干脆:“什么怎么弄?当然继续。临门一脚了,没道理现在撤。”

于商一想也对,苏沫现在如丧家犬,老爹躺在医院里,只剩下他和一个没本事的妈,就算事后苏沫真的报警,对他们来说,也顶多是花点钱就能摆平的事,没必要耽误及时享乐。

两人没停,苏沫几近光裸。

剧烈的痛苦和信息素分化的生理压力让他彻底崩溃,悲怆的音乐声夹杂在两个恶魔的施暴声中,像一块块巨石砸下来,将他碾成齑粉。

苏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尖利哭喊。

“放开我!周千乘€€€€我错了,求求你……我错了,不要这样……救救我……”

“周千乘€€€€”

绝望和心死同步进行。苏沫的世界已经崩塌,无尽的黑暗里只剩下夹杂在嘈杂音浪中的哭喊声,还有那些触感清晰充满剧痛的肌肤摩擦声。

是以这里面夹杂进别的声音时,他完全分不清现实还是虚幻。

眼前的一幅幅画面像黑白电影,从他视线里流动着,好像与他无关。又与他有关。

他嘴里胡乱喊着周千乘,眼里也看到了周千乘,他觉得可能是幻觉,因为深信自己就算死了,也不会有人来救他。可面前的这个周千乘太真实了,暴怒的面容,挥舞的拳头,还有遮天蔽日的冷杉信息素,带着浓重的肃杀寒意,发出凌冽呛人的味道。

周千乘的声音也很真实。

“谁让你们这么碰他的!”

他嘶吼着,音都破了,整个人像暴走的猛兽,要把眼前施暴的两人撕碎。**苏沫的转学手续已经在办,校办再怎么刁难拖拉,材料也有办完的一天。而他已经一周没来学校,似乎打定主意再不踏进文华。

也好,周千乘心想,不来不来吧。至于以后要怎么办,等苏沫去了新学校再说。转学而已,只要还在第九区,就逃不开他的视线。

但他今天眼皮一直在跳,放学后坐上车往家走,跳得更厉害了。他揉揉太阳穴,包里电话响了,接通后只听了几句,眉头便皱起来。

€€€€有人看到苏沫回了学校,在校办待了一段时间后离开。

他其实没找人跟苏沫,但却有跟着蒋林和于商的人。跟着的人见蒋林和于商是一起走的,没用家里司机,打了车离开。那人跟了一段,见他俩去了球馆,就没再跟,但出于谨慎考虑,还是给周千乘打了电话报备一声。

而与此同时,苏沫回学校的消息也到了他这里。

时间太凑巧,他有些说不上来的心烦意乱,便跟司机说一声,掉头往回开。他估摸着时间,沿着苏沫回家的路线走,车速很慢,走走停停,有一搭没一搭的。

跟他的心思一样,似乎没有终点,也没什么目的。

中途他下了车,去便利店买了饮料出来,坐在街边发呆。公交车一辆辆过去,夜幕来袭,行色匆匆的人上车下车,没有他要等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一定要跟过来。以前在学校,每一次蒋林他们找苏沫麻烦,他都必须要躲在暗处亲眼看着,他后来把这种行为解释为一种可笑的不放心。

不放心那几个人轻了重了。不放心苏沫真的被欺负死了。

而这次跟过来,甚至没有明确的苗头。但似乎冥冥中有一只手在他面前挥动着,让他回头看。

他猜测苏沫已经在前一站下车,那孩子胆子小,天黑了一定会选大站换乘。他晃悠悠往回走,心想再等一会儿,或者跟一会儿,就回去吧。

这时有人撞了他一下,看起来着急忙慌的。他烦躁地低哼一声,那人赶忙给他道歉。

是一个穿着环卫制服的中年男人,跟他连说两句对不起,然后弯腰去捡地上的铲子。捡了铲子也不见离开,站在原地频频回头看,脸上有点魂不守舍。

周千乘没再管他,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哎,好好的孩子毁了,真是畜生。”那人喃喃自语。

迈出去的脚定在原地,周千乘猛地顿住,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脑中闪过,像炸开了什么东西,很快,他没抓住。但他凭着一种对危险的本能,回头看着那人问:

“你说什么?”

那人吓了一跳,但立刻说:“巷子里,有两个人在欺负一个学生。”

周千乘心脏激跳:“哪里。”

那人拿手往远处指。

“带我去。”周千乘说。

那人忙不迭点头:“好好,我带你去,那孩子太惨了,衣服都被撕烂了。”

周千乘脑子里嗡一声。

那人边跟着跑边絮叨:“哎哎我把你带过去,你看看能不能帮帮那个孩子,我就不进去了,他们说……”

剩下的话周千乘已经听不见了,带路的人被他远远甩开,他在街上疾奔,冲进那条暗巷。**他大约这辈子都没此刻这么想杀人。

叶遥桑死的时候,莫静安进门的时候,摔碎周逸手办的时候,他的暴怒有迹可循,行为也尚有理智。可看到苏沫近乎赤裸着被人压在肮脏的巷子里,全身顷刻间被烈焰焚烧,理智全无。

他冲过去将那两个人从苏沫身上提起来,狠狠摔出去,垃圾桶被撞翻,乱七八糟的垃圾倒了一地。3S高阶信息素暴涨到极点,毫无顾忌外泄出来,不只巷子里,街上也开始蔓延着那股肃杀的冷杉味道。

他五感有短暂时间尽失,只看得见苏沫白得发光的身体在暗夜中受难,只听得见一声声凄厉的惨呼里尽是他的名字。

他是恨苏沫,是纵容那些人欺负他。但不是这样。

这些杂碎,怎么敢!

他挥拳又快又狠,下了死手,拳拳往蒋林脑袋上打。只几拳下去,那人便没了声息,脸被鲜血糊满,完全变了形状。

如果不是角落里传来熟悉的痛哭声,再多一拳,蒋林脑浆都能被他打出来。

他扔下蒋林和于商,抹一把溅了满脸的血,从疯狂的杀戮中挤出一丝清明€€€€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然而苏沫很怕他,看他走过来,吓得蜷起身子往墙根躲。

“我错了,我错了,周……周千乘,你放我走吧,我再也不去学校了……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了……饶了我啊……”

周千乘被这哭声定在原地,无法动弹。

看着缩在地上全身没有一块好肉的苏沫,他心里像被一根尖刺抵着,胸口有什么被慢慢撕开。他上前两步,蹲下,一只手压住苏沫乱挥的手臂,另一只手很重地擦上苏沫的脸。

脸上有很多脏污,混合着眼泪,还有绝望的一双眼。

苏沫见他抬手过来,脑子里尖锐嗡鸣,扭头就往墙上撞。

周千乘立刻去挡,掌心隔离了额头和硬砖墙,被那全力一撞震得发麻。周千乘毫不怀疑,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快,苏沫这一头能撞得满脸血。

周千乘掌心下滑,握住苏沫的脖子,迫使他不会再做什么过激动作,沉声说:“别动。”

求求你,别动,也别哭了。……

“沫沫……没事,没事了,他们不会再伤害你了……”

周千乘咬着牙,压低声音,单膝跪在苏沫跟前,将人虚虚拢在怀里。他不敢用力,也不敢抱实了,因为苏沫的反应和平常不太一样,全身发抖,眼神没法聚焦,好像刚刚经历过一场浩劫。不是好像。

周千乘脱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将苏沫裹起来。苏沫全身上下的衣服都被撕烂了,只剩一条白色短裤,周千乘不敢想自己再晚来几秒钟会怎样,他用力甩甩头,让自己再次从可能发生的恐怖事件中清醒过来,暂时压制住想把那两人弄死的念头。

等冷静下来,周千乘很轻易地就闻到苏沫身上那股陌生的味道,香甜可口,是熟糯米。他立刻意识到苏沫正在分化,情绪不稳的情况下分化很痛苦,他深有体会,苏沫必须要尽快送到医院去。

可苏沫很抗拒他接近,埋着头蜷成一团,一动不肯动。

他不敢再硬来。苏沫的神经已经被拉到极限,再轻轻一扯就会断掉。他也没再说别的话,因为说什么都没用,只是收了信息素,慢慢坐下来,一眨不眨地看着苏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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