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际少爷身上的伤,我不管现在怎样,在之后的一段时间内,不能再有新伤。我可以装没看见,但半个月后周总长会来视察。周云际再怎么样也是周家人,他被这么虐待,和打周总长的脸有什么区别?周总长和周入淮不同,他从小和这个弟弟一起长大,外人可能不知道,但他们到底是亲人,有几分情谊我最清楚。”
若莱曜闻言,原本倚在窗边的身体站直了,有些惊讶地问:“周总长要来?”
没听说周千乘有来缅独立州的计划,但顾望说话基本代表了周千乘。若莱曜一时有些拿不准€€€€拿不准周千乘是不是真要来,也拿不准周千乘对周云际的态度是不是如传言中那样毫不在意。
万一真的如顾望所言呢?
见若莱曜神色严肃了些,显然是听进去了,顾望又说:“别的我管不着,但在周总长来之前这段时间,周云际身上不能再添新伤,其他的伤也要立刻处理。”
若莱曜想了想,干笑一声:“好,我保证在周总长来的时候给他一个健康的弟弟。不过,这件事还是不要对周总长说了,伤了感情不说,也影响合作。”
顾望看着他,眼神让若莱曜有点发毛。
少顷,顾望说:“这段时间我会隔两天来看一次他,如果你能按承诺办事,我自然不会节外生枝。”
“顾先生是聪明人,”若莱曜松了口气,笑着说,“成交。”
顾望见目的达到,不便久留,又折回会客厅,周云际还坐在那里。
他微微弯下腰,用气声说:“云际,我先走了,有些事要准备一下,过两天再来看你。”
说罢他往后撤了撤了身子,声音提高了一点:“云际,你千乘哥哥是总长,第九区和周家都是他说了算。过段时间他会来看你,你安心等着。”
该说的都说了,他得走了,可还没迈出一步,衣角就被人抓住了。周云际细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衬衣,眼睛睁得很大,甚至无法眨眼。
顾望忍着痛将周云际手指一点点掰开,等周云际的手无力垂下来,十分莫名的,顾望眼前突然闪过周云际被撕碎的画面。
他不能再待下去€€€€他感觉哪怕再看周云际一眼就要失控€€€€匆忙留下一句“等我”便转身离开。**缅独立州的皇室秘闻并不难查,只要肯花钱,任何消息都能从黑市买得到。
查辛是个消息贩子,这次接到的活儿佣金可观,所以他十分卖力,不但拿到了一手资料,还把其中一个当事人带了来,一同交给雇主。
查辛没能见到雇主的面,隔着一面玻璃被问话。雇主看得见他,他看不见雇主。
“若莱鲁尼父子俩表面都挺正经的,实则手上都不干净。老牌贵族嘛,都一样,尤其那个若莱曜,有很多见不得人的癖好。”
雇主没有阻止的意思,查辛就继续说下去:“若莱曜私生活很乱,玩得很疯,据说在他手上死过不少情人。有一次他把同样贵族出身的一个omega玩到下半身残废,对方家里不肯罢休,差点就被曝光,最后是若莱总长出面才把这件事压下。”
“他结婚之后没再有类似消息传出来,”查辛说,“他的新婚omega是第九区总长的堂弟,他应该会收敛一些。不过也有消息说,他是因为怕外界传闻太多影响不好,才不祸害别人了,改由专门祸害自己明媒正娶的omega。”
“真可怜,也不知道那个第九区来的omega受不受得了。刚结婚那会儿,那omega还跟着若莱家一起出席过活动,看着安静温柔很好说话的样子,后来便没再出现在公众眼前。”
查辛带来的人戴着口罩,战战兢兢地进来,开口说话前先喝了一大杯水。
“我见过那个小少爷,叫周云际。”
这人曾经是若莱家其中一个专用医生的助手,因为犯错被赶出若莱家,后又因为滥赌被废了一条手臂,尽管签了保密协议和各种条款,但如今人已经没什么盼头,只要给钱什么都敢说。
“他们结婚当天晚上,就是周家人离开的那天,我和师父就被叫到新房了,”那人顿了顿,似乎为那天看到的情形有些不忍,“那小少爷伤得很重,到处都是血,哭都哭不出声儿来。”
“哐当”一声巨响从玻璃后面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推到地上,那人吓得哆嗦一下,有些惶恐地左右张望着。
过了好一会儿,传来一道嘶哑的嗓音:“继续说。”
“后来若莱鲁尼来了,说了若莱曜几句就走了,没人当回事。”那人说道。
“我和师父隔几天就会被叫去给小少爷看病,挺惨的,身上没一点好地方。若莱曜是个虐待狂,之前小少爷逃过一次,没出主楼就被抓回来了,被关在地下室一个特制笼子里好几天,后来被他爹发现,才把人放出来。”
“我师父说,小少爷身体很差,应该撑不过一年。听说那小少爷在周家没什么地位,即便有周家这层关系也白搭。到时候对外说病死的,估计也没人深究。”
查辛他们离开之后,顾望在玻璃后面坐了半个小时,才觉得身上渐渐有了一点温度。
心脏恢复跳动,紧绷的咽喉松开,能呼吸了,也没那么僵硬了。
那两个人说的每个字都像刺在他身上的一把刀,他如今已被扎透,血液流干了。
可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每一秒钟都不能浪费,因为每过一秒,周云际就会往深渊里滑落一分。
◇ 第94章 94、云际,我们走了(副cp)
顾望考虑过各种办法,走明路是行不通的,且不说周家绝对不会同意,若莱家也不会放人。即便周家愿意接回周云际,光斡旋的时间少则一两个月,多则半年往上也是可能的。在这段时间内,谁也不能确保周云际会不会被那个畜生继续凌虐。
顾望几乎立刻就做好决定:走暗路。
他一想到周云际衣服下那些伤,一秒钟都等不了。可他知道这事必须要有周全的计划,否则不但带不走周云际,自己也不一定能活着回去。自己死活无所谓,但若自己真的死了,那周云际也同样没活路了。
他没有频繁去若莱家看周云际,按照之前的约定,每隔两三天才去一趟,见面的时间也很短,说的话更是少得可怜。
他当着若莱曜的面检查了几次周云际的伤口,没有新伤了,旧伤也被妥善护理过。
他通常不怎么说话,和周云际的交流很少,语言、眼神、肢体,都没有€€€€他怕自己绷不住情绪,也怕引起若莱曜怀疑。
周云际一如既往地木讷呆滞,但有时候会看着顾望红了眼眶。顾望不敢看他,他大约是明白这样不好,很快便垂着眼低下头,再无反应了。
顾望很快找到机会。
若莱家在年中有一场声势浩大的祭祀日活动,从7月15日开始持续三天,这三天缅独立州会给民众放假,大家都会涌上街头,参与祭拜。
祭祀日的第一天是重头戏,若莱家所有子嗣都要去位于山脚下的祠堂祭拜、守夜,周云际作为若莱家的omega也会去。
距离7月15日还有一周时间,顾望决定在这天动手。时间很紧张,部署也很仓促,但顾望没办法了,这次机会丢了,他可能永远也救不出周云际,只能孤注一掷。
他没法动用从第九区带来的人,那都是周家的人,只能从黑市上找雇佣兵。
这一周多,他睡不着,常常躺在床上睁着眼睛。耳边总是响起周云际的哭喊声。很奇怪,周云际从未在他面前哭喊过,可他就是听得见。夜晚掩盖罪恶,他不知道周云际今晚有没有安眠,还是备受折磨。
他逼迫自己睡几个小时,白天还有很多事情做,睡不好,他怕还没救出周云际,自己就先崩溃了。**7月15日下午两点。
车队陆续通过山脚下的公路,不少民众自发组织等在道路两侧,随着车队到来发出欢呼,有的人已经开始自发搞起祭祀仪式。
车队两头的警卫车辆再加上道路两侧的值守军警共有百余人,此次祭祀活动的安防级别为三级,虽然级别很高,但因为参与祭祀的群众太多,反而利于趁乱行事。
顾望的计划很简单:声东击西。这次找来的雇佣兵武器还算精良,水平怎么样他已经顾不上验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他原本也没打算靠这些人成事,只要他们制造混乱就行了。
很快,烟雾弹和催泪弹四向炸开,整齐的队伍和人群一下子乱了阵脚,呛人的味道弥漫,开始有人大声呼救。雇佣兵们都集中到若莱总长车辆附近,举着步枪扬天扫射,一时之间乱成一团。
周云际乘坐的车很靠后,副驾上的保镖回头让他趴在座位上别动,又嘱咐司机检查车门。车是防弹车,异常坚固,车厢内甚至搭载武器装备。
司机正在车里焦急四处张望,突然一个军警过来敲车窗,车外烟雾弥漫,那军警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指一指前方,司机按下一点车窗,听见军警大声说:“前面堵住了,立刻往后退!”
司机左打方向盘,试图往后倒车,这时车窗缝隙里伸出来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军警捂在脸上的手松开,露出一双杀意浓重的眼。
副驾上的保镖试图反抗,被顾望一枪打中肩膀昏了过去,司机吓坏了,战战兢兢开了车门。顾望将人拖出来,一枪杆敲晕了,然后自己坐上驾驶座。
顾望回头看了一眼周云际,见他无碍便放了心:“云际,我们走了。”
车子迎着烟雾后退,穿梭出人群和车队,快速驶入主路。中间顾望停下车,打开副驾车门,将保镖推下去,然后继续疾驰。
周云际全程一声没吭,坐在后座上死死抓住安全带,车厢里血腥气很重,还有让人不停流眼泪的催泪弹味道。
“没事,那两人没死,别怕。”
顾望边开车边从后视镜里查看周云际的状态,他似乎还没从突变中回过神来,等车子开上环海大道,才像是清醒过来一般,一只手往前伸,轻轻摸了摸驾驶座后背,喃喃喊了一声“顾望哥”。
车子停在一处废弃码头,顾望将周云际抱出来,揽着他往下走,拐过一处视觉盲区,周云际看到隐蔽处停着一辆浅灰色军用巡逻艇。
顾望跳上快艇,将周云际接下来,安顿在船舱内,给他套上救生设备,然后转回驾驶舱,启动引擎。周云际很乖地坐着,不声不响,视线随着顾望的身影转动。
巡逻艇推离码头,快速切开水面,像一条游动的大鱼,跃入茫茫大海。
霞光流转,落日将海面染成绯红色,波浪像绸缎起伏,浩渺烟波中似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周云际伏在窗口往外看,橙黄色的救生衣穿在身上很臃肿,但却给人异样的安全感。
一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顾望已从驾驶舱出来,坐在他身后,正沉沉地看着他。
周云际的笑容有些虚浮,声音也听起来不真实:“我们去哪儿?”
顾望:“先去公海,然后从虹及岛去第四区,在那里待一段时间,再看情况定。”
周云际“嗯”了一声,胡乱点点头。他想,只要跟顾望在一起,只要离开缅独立州,去哪里都好,哪怕一直飘在海上,哪怕下一秒死去,他都觉得很好。
巡逻艇已经驶入公海,顾望一直紧绷的精神松了松。他们已经离开两个小时,顾望看一眼手表,若莱家再不重视周云际,这时候也该发现他失踪了。
进入公海后,顾望便启动定速巡航和智能驾驶,快艇正以最高时速往他们的中转站€€€€一个叫虹及岛的小海岛驶去。
顾望慢慢靠近周云际,将他身上的救生衣解开,说:“用不到了。”
等救生衣扔在一边,顾望毫不犹豫地,将周云际紧紧抱入怀中。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抱周云际,抛却所有顾虑和枷锁,真真实实全心全意地抱住这世间他最珍贵的宝贝。
周云际身上有淡淡的清爽体香,是独属于他的味道,让顾望鼻尖发酸,心脏发胀。
顾望还穿着缅独立州的军警服,挺括的制服面料质地坚硬。周云际回抱住他,将脸贴在顾望衣服上,轻轻嗅了一口:“我逃出来了,是吗?”
“是。”
“再也不用回去了是吗?”
“是,”顾望手掌贴在周云际后背,“不回去了。”
“也可以不用回第九区吗?”
“不用,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听到这句话,周云际整个人好像突然瘫软下来,抓着顾望领口上一点布料,很轻很轻地哭出声。可哭了几秒钟,声音稍大一点之后又像被人掐住喉咙一样猛地刹住。
顾望心都要碎了,他轻轻拍着周云际瘦得硌手的后背:“没事了,以后不会再有人伤害你了,再也不会了。”
过了一会儿,周云际没再哭了,情绪似乎稳定下来。不过他还是没抬头,靠在顾望怀里一动不动,然后突然问:“那你什么时候走?”
顾望手一顿,只听周云际又说:“你把我放到第四区就好,我会找个地方藏起来,我不出门,就不会被发现的,我……”
“云际,你在说什么?”
“可是怎么办啊,他们会知道是你带我走的吗,如果大哥知道了怎么办,还有若……”周云际提到那个名字狠狠打了个冷战,“他们不会放过你的,你要怎么办啊……”
周云际挣扎着从顾望怀里坐起来,双目惊恐地看着他:“你送到第四区就赶紧走吧,一刻也不要停,如果别人问起来,你就说不知道,你完全不知情,我们没有见过。”
顾望从未像现在这样,崩溃感沿着心脏蔓延至指尖。
即便到了现在,周云际也从不敢想有人愿意抛下一切会带他走,会陪着他,会爱他。
“云际,”顾望揽住周云际的两只手臂,看着他的眼睛,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我从一开始劫车,带你到码头,弃车乘快艇,就丝毫没有隐藏。因为藏没有用,到处都是监控,那辆车也有定位,很快所有人就会知道是我带走了你,并且清晰知道我们的逃跑路线。”
“这艘快艇叫罗辑号,是项目部的军用快艇,从第九区军部运过来的。我从发现你出问题,就给军部打了报告,用的理由是缅独立州海岸线有地形危险,海洋勘探项目需要专用巡逻艇,你大哥亲自签的字,才把这艘快艇加急运来。在东联盟只此一艘,再也没有比它更快的船了。”
“云际,周家和若莱家不需费力就能查出是我带走了你。我根本就没打算隐藏,我要的也不是藏起来,是时间差。”
“就算所有人都知道也无所谓,只要他们追不到人。”
他原本不打算把这些说给周云际听,可若是周云际听了能好些,能别再担心“顾望哥怎么办”,他可以把所有能说的都告诉周云际。
“云际,我不会随便把你安置在某个地方就走,我不会离开你,无论发生什么,永远都不会再留下你一个人。”
◇ 第95章 95、脸面踩得稀碎
周云际似乎有点不敢相信,他张了张嘴,不知道顾望说的意思是不是他理解的意思。
顾望轻轻将他额际凌乱的头发往后顺了顺,语气温柔地说:“云际,我要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好不好?”
周云际愣愣地,脑子有点转不动,但他会凭着本能点头,只要是顾望说的话,他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