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阿亭快看,居然足足有七层楼高!”
丁嘉文像打了鸡血似的,还没上船,就止不住地东张西望,恨不得多生几只眼睛出来才好。
边亭暂时没有心思欣赏大船,他先是从后车厢里降下轮椅,又将靳以宁从座椅上搀了出来,扶他在轮椅上坐好。
丁嘉文见状,赶紧过来搭手帮忙。
因为日常需要携带轮椅,靳以宁的这辆车是特地改造过的,所以后排升降座椅刚放下来,就吸引到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边亭没有让这些视线追随靳以宁太久,靳以宁在轮椅上坐定之后,他把收尾工作留给丁嘉文,自己推起轮椅,先一步进了提前安排好的贵宾入口。
新郎江旭耀此时应该在主入口迎宾,但他却丢下一船的宾客,殷勤地等在安检旁,专程来迎接靳以宁。
见靳以宁到了,江旭耀精神一振,连忙搓着手迎了上来。他的长相当得上一句凶神恶煞,让人看着就想远离,性格却和样貌截然相反。
“靳总,您总算来了!”江旭耀来到靳以宁面前,俯下身,将自己的视线和靳以宁放至同样的高度,朝他伸出手,“您能把拔冗来一趟,真是我的荣幸!”
此人热情开朗,日常交往中没什么脾气,特别是在面对靳以宁时总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态度甚至算得上是讨好。
“客气了,你大喜的日子,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到的。”靳以宁坐在轮椅上,客气地同他握手寒暄,“恭喜。”
“您这一来,让我这儿蓬荜生辉了。”江旭耀喜出望外,对靳以宁说,“今晚八点,在甲板上举行欢迎派对,还望您到时赏脸参加!”
“好。”大喜的日子,靳以宁自然是不会拂了新人的面子,爽快地应承了下来。
问候了靳以宁,江旭耀站直了身体,看见了始终站在靳以宁身后的边亭和刚刚进来的丁嘉文。
因为工作上的接触,江旭耀认识边亭和丁嘉文,尽管他们只是靳以宁的保镖,但也是靳以宁身边的人,所以江旭耀没有丝毫怠慢。
“哟,小边嘉文,你们也来了。”他往前迈出一步,亲热地揽上二人的肩膀,热情爽朗地招呼道,“这两天好好玩,玩得开心,玩得尽兴。”
“到了船上有什么需要,尽量和哥说。”江旭耀凑近二人,压低了嗓音,态度暧昧地意有所指道:“包你们满意。”
边亭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避开他的触碰,“谢谢江总。”
丁嘉文是个没心没肺的性格,几次接触下来,他和江旭耀的关系已经混得不错。他同样大剌剌地揽过江旭耀的肩,问他,“那是当然!哎,江总,快告诉我你们船上有什么好玩的!”
“那可就多了。”江旭耀领着丁嘉文往前走,“跟我来,我好好和你介绍介绍。”
丁嘉文扭头请示靳以宁,“靳总…”
靳以宁微笑点头,“船上很安全,去吧。”
得到靳以宁的许可,丁嘉文高高兴兴地跟着江旭耀走了。靳以宁同样放边亭自己去找点乐子,但他没有和丁嘉文一起走,依旧寸步不离地守在靳以宁身边。
不知靳以宁怎么从边亭波澜不惊的外表下看出他其实对这艘大船也挺感兴趣,上船后,他没有马上回房间休息,而是好心地带着边亭在邮轮上逛了一圈,边走边介绍。
“江旭耀的这艘船,叫钻石幻想号。”
在内河邮轮里,钻石幻想号算得上是顶级奢华。邮轮的2到6楼是客房,其他楼层分布着餐厅影院酒吧恒温泳池室内高尔夫球场,漫步其中的时候,边亭有时觉得自己身处在陆地上的一家豪华酒店里,而不是漂浮在江面上。
“靳先生,这是江旭耀买下的船么?”边亭佯装好奇地问,他走在靳以宁身后,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二人说话的时候,正好路过船上的一个剧院,边亭适时地发出了一句符合他年龄的质朴感慨,“好有钱。”
靳以宁忍俊不禁,笑完了之后,才说:“这是他们公司长租的邮轮,不是买的,主要用来经营内河的旅游线路。”
“听说这次为了结婚,他特地起拿了出海审批。”靳以宁今天是难得的耐心,多说了几句,“这审批可不好拿,看来江旭耀对他这位新娘还是挺重视的。”
边亭对着点持保留意见,毕竟不久之前,他的女朋友之一,还是失踪的网红许灵。
“我们这次也会出海么?”边亭试着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饱含期待。
“会。”靳以宁说:“不过别抱太大期望,就是到公海上转了一圈就回来,没什么好玩的。”
去公海转上一圈,此举也并非毫无意义,因为到了公海之后,很多限制就会被打开,一些原本不被允许的活动,也会短暂地被开启,算是给婚礼增添一些的娱乐。
尽管所有的安排看似都很合理,但直觉告诉边亭,他的目的没这么简单。
“听说,江总在这艘船上有一间专属的套房?”边亭又问靳以宁。
“是啊,就在六层,是整艘船上最大的一套房间。”说到这里,靳以宁发现边亭对江旭耀和他的这艘船特别感兴趣,于是斜眼打量他:“你打听这个做什么,又打算憋什么坏水?”
边亭不知道靳以宁为什么对他存在这么大的误解,立刻说道:“没什么。”
“江旭耀这个人很危险,他的为人,远不是他面上表现出来得那样。”靳以宁转头看向前方,看似无意地提醒道,“和他接触,不能掉以轻心。”
第0020章 同病相怜
晚上八点,江旭耀的欢迎派对在邮轮顶层的甲板上准时举行。
靳以宁回房间换了身正装姗姗来迟,他刚一出现,就不出意外地取代了新人,成为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原因无它,第一自然是因为他的身份,二是他从来没有对外透露会出席婚礼的消息,甚至连江旭耀本人,都是在他上船前十分钟才知道的。
第三,则是因为他身下的那台轮椅。
边亭站在距离靳以宁十米左右的地方,看着一波又一波衣着光鲜的男女端着酒杯走上前来,围着靳以宁问候寒暄。
他的这个站位其实很有讲究,既能保证不听见老板的隐私,又能随时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遇到突发状况,也可以在第一时间赶到。
围绕在靳以宁身边的这些人目的各不相同,有的是为了攀交情,有的是为了谋合作,有的则单纯就是想看笑话。
无论他们怀抱着什么心思,靳以宁都从容应付,进退得当。
靳以宁身边的气氛一派火热,边亭这里也是暗潮涌动,他的相貌无论放在什么样的场合,都算得上是出挑的,今晚也不例外。
因为时常要陪靳以宁出席一些正式场合,靳以宁让人给他定了几套正装,今天他身上的西服是黑色的,将他的身姿衬托地如墨竹般挺拔。
江风吹乱了他的额发,他也不以为意,始终安静地独立于的声色犬马外,反而比舞池里盛装打扮的男女,更具吸引力。
空气中有不少暧昧的目光围绕着他打转,但碍于边亭那张一看就不好相与的冷脸,暂时没人上前和他打招呼。
对于这些恨不得在他身上舔下一块肉的视线,边亭毫无察觉,一门心思挂在自己的事情上。
不知该说他迟钝,还是年纪小不开窍。
此刻绝大部分宾客和船员都聚集在甲板上,正是四下查探一番的好时机。就在他翻出手机,打算让不知道在哪里逍遥的丁嘉文回来接班时,忽觉身旁一阵香风拂过,一名身材高挑的女子步履婷婷,从他眼前走过。
出于礼貌,边亭往围栏边侧了侧身子,给女士让出一条道,但就在两人擦身而过的瞬间,女子脚下的细高跟狠狠一崴,整个人失去重心,仰身向后倒去。
“小心。”边亭眼疾手快,伸出了手,在她跌倒之前,稳稳扶住了她。
这是一名二十五岁上下的女子,剪着齐耳的短发,身穿一条的深紫色的缎面短款礼服,大概是因为甲板上太冷,她又在礼服外披了件西装外套。
险些在大庭广众下出丑,女子并不尴尬,她顺势扶住了边亭的胳膊,站稳了身体,对边亭道了句,“多谢。”
边亭顺势松开了手。
站稳之后,女子并不急着离开。她转身面对着边亭,一双美目顾盼生辉,多情地在他身上转了一圈,笑着问,“小帅哥,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边亭这才看清她的长相,她的轮廓清晰,五官深邃,眉眼间似乎带了点外国血统。
“我跟着靳先生来的。”奈何边亭是个不解风情的,美人当前,他非但无动于衷,反而退开了一步,和她保持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哦?”女子闻言,扭头在宾客中扫视了一圈,果然在人群里看见靳以宁。另一头的靳以宁也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颔了颔首,遥遥和她打了个招呼。
“没想到靳以宁也来了。”女子露出了点失望的神色,再次看向边亭,“你是他什么人?”
“我是靳先生的保镖。”边亭目不斜视,如实回答。
“长得这么帅,又一表人才,给靳以宁当保镖太可惜了。”女子毫不避讳,当着靳以宁的面,从晚宴包里抽出一张名片,塞进边亭外套的口袋里,促狭地眨了眨眼,“想跳槽的话,欢迎联系我。”
塞完名片,女子飘然远去,她前脚刚走,靳以宁就过来了,说是甲板上的风吹得他头疼,要回房休息。
尽管边亭暗自腹诽他矫情,但这正合他的意。于是边亭二话没说,推起轮椅就走,带着靳以宁穿过人群,从甲板上离开。
这个时候宾客都在参加晚宴,邮轮上的其他地方有些冷清,回房间的路上,靳以宁忽然开口道,“你还挺招人喜欢。”
边亭没有顺杆爬,“都是靳先生的面子。”
靳以宁问,“知道她是谁么?”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边亭却知道他问的是谁,他想了想名片上印着的名字,说:“林心怡。”
“你知道过寰宇国际吧,她是寰宇国际的海外市场总监。”靳以宁好心替他补足了这位林心怡小姐的身份信息,顺便调侃了他一句,“给她做事,确实比在四海集团有前途。”
“我没听说过什么寰宇国际。”边亭的脸皮经过锤炼,已经可以像丁嘉文弹头那样,随时随地面不改色地表忠心,也不嫌肉麻,“我只想跟着靳总。”
靳以宁轻轻笑了一声,显然没有把他这口号似的台词当真。
事实证明,边亭这个人确实不可信任,因为他又骗了靳以宁。
早在他看见林心怡的第一眼,脑海里就闪过了她详细的身份信息。除此之外,边亭还清楚这位林心怡和四海集团关系匪浅。
她是四海集团在境外最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通常是由她的公司利用自身优势,在海外调度各类货品,再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发往港城。
不止一个林心怡,欢迎晚宴上的大部分面孔,边亭都对他们的身份背景了如指掌。早在上船之前,他就已经收到了警方的详细资料。
这些人绝大多数都和江旭耀以及四海集团有着利益往来,刚才在甲板上,边亭曾不着边际地在心里想,如果今晚这艘船沉了,港城市的边境大概就一片清朗,他也能功成身退了。
然而现实总是骨感,他离“功成身退”这四个字,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要走,当前他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先把靳以宁送回房间。
边亭推着靳以宁,走向电梯间,就在二人路过吸烟室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了不加掩饰的谈话声。
“哎,看见了吧,靳以宁是坐轮椅来的。”通过玻璃的反光,靳以宁清楚地看到正在说话的是一个穿着条纹西装的男子。
他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姿态闲适地往烟灰缸里抖落着烟灰,“我早和你说过他的腿瘸了,你还不信。”
“他的那个腿,是真的废了?”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个用发胶把头发梳得老高的男人,“怎么弄的?”
这两个人边亭都认识,条纹西装男叫曹金,另一个叫王文道,他们各自经营着一家小型贸易公司,都是跟在四海集团后面捡点汤喝的小角色。
刚才在派对上,这两人又是另一副面孔,殷勤地围绕在靳以宁身边嘘寒问暖逢迎拍马,只要靳以宁点头,他们就能当场改名跟着姓靳。
“说是车祸,谁知道呢,不过以后四海集团可能真没他说话的份了。”曹金不屑地笑了起来,“毕竟,谁会服一个瘸子。”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王文道连声附和,“一个养子而已,又不是真的太子,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早些年,他不过是蒋晟身边的一个狗腿,真没想到竟能给他攀上高枝,草鸡变凤凰。”曹金吸了口烟,靠在椅背上,“如果不是蒋晟没儿子,四海集团哪里轮得上他说话。”
这两人大概是喝多了酒,越聊越起劲,说得话也一句比一句不堪入耳,完全没有注意到门外还有两个人。
靳以宁作为话题的主角,情绪还算稳定,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他身后的边亭先听不下去了。
“靳先生,您稍等。”边亭的声音沉了下来,抬头看向玻璃上的两道人影,似有腾腾杀气,“我进去让他们闭嘴。”
靳以宁回过头来看了眼边亭,按下他的手,不让他轻举妄动。
吸烟室里的两个人毫无知觉地说个没完,边亭目光森冷,愈发不肯罢休。
靳以宁无奈地说道,“急什么,他们说的是事实。”
靳以宁的“上位史”,在港城市并不是秘密。人人都知道如今权倾四海集团的靳以宁,出身并不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