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是非有点多,热闹都看不过来。
丁嘉文主动将凝结的空气打破,他抬起眼来,冷冷看着女孩,说:“闹够了?”
自从丁嘉文得势之后行事张扬,性格变得乖戾,谁招惹了他,必然十倍奉还。然而他当着众人的面被人甩了耳光后并没有暴怒,反倒是异常地平静。
“丁嘉文,你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女孩的情绪激动,她推了丁嘉文一把,浑身都在颤抖,“我做错了什么?我不过是和你提了结婚!因为这一句话,你就要和我分手?!”
“是。”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里三层外三层围在电梯外,当众处理感情问题,丁嘉文脸不红心不跳,张嘴就是经典的渣男三件套,“我不会和你结婚,也不想和你谈将来,我们就这么算了吧。”
“不想谈将来?!”女孩暴跳如雷,扬起手里的链条包,狠狠砸向丁嘉文的脑袋,“不想谈将来你和我上什么床!”
包上的金属链条正好抽在了巴掌印上,顷刻间又添了条红哼,丁嘉文的脸肿了起来,死水一潭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起伏。
“好,如果你要谈,你先告诉我哪个是你要的将来?”
丁嘉文“腾”地站直了身体,气势汹汹地朝女孩走近,女孩被他这幅模样吓到了,不断往后退。
“是你现在就回去,和你的教授爸爸说,你要和一个小混混结婚。是你白天送我出门,晚上我就被人当街砍死。还是将来孩子在新闻里,看到爸爸被警察带走?”
丁嘉文这几句诘问,将女孩逼到了电梯外,他抬起头,视线越过她的头顶,看向对面玻璃窗上边亭的倒影,两人的目光有了短暂的交汇。
丁嘉文的话是对女友说的,但他双眼,却是紧紧盯着边亭,“雨雯,和我们这样的人,没有将来。”
热闹看到现在,边亭顿觉意兴阑珊,他寻思着是不是一脚把丁嘉文踹出去,自己先搭电梯上楼。
但丁嘉文的这几句话,又恰巧说进了他的心里。
丁嘉文这小子没什么文化时常犯混,在一些问题上,又看得比谁都透彻,他和丁嘉文是一类人,虽然走上了不同的轨道,但最后等着他们的,会是同一个终点。
“丁嘉文。”女孩憋了许久的眼泪簌簌落下,她用力捶打着丁嘉文的肩膀,哭得带雨梨花,“你不能这么对我。”
丁嘉文目光沉了下来,使了个眼色,立马有几个小弟围了上来。
“蒋董找我了。”丁嘉文转身走进电梯,毫不留恋,“送雯雯回去。”
这次,电梯门终于顺利关上,一路平稳地往上升,电梯里依旧只有边亭和丁嘉文两个人。
边亭大发善心,没有落井下石,但丁嘉文的心情并没有受到影响,还有心思撩架,他顶着肿得老高的脸,扫了眼边亭领口露出的半枚牙印,暧昧地吹了声口哨,“总算和靳以宁搞到一起了?”
边亭双眼放空目视前方,懒得和他一般见识,没有搭理他。
“难道不是靳以宁?”丁嘉文那张破嘴闲不住一般,絮絮叨叨说个没完,“不可能,你对靳以宁深情不悔,我可不信除了他,你还会和谁…”
“说够了没有。”边亭侧目剜了他一眼,目光凌厉,“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家务事不要闹到公司来,让别人看笑话。”
“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丁嘉文“噗嗤”一声笑出声,凑到边亭面前,饶有趣味地看向他,“你说将来你和靳以宁,会不会闹到你死我活的境地?”
边亭的痛脚被踩中,终于赏了丁嘉文一个正眼,考虑要不要给他的另一边脸也来一下,两边看着对称点。
“叮”,一声响,电梯恰好在这个时候到了。丁嘉文嬉皮笑脸地举起双手,摆了个投降的手势,先一步迈出电梯,大笑着朝蒋晟的办公室走去。
边亭跟在丁嘉文身后进的办公室,他进门的时候,蒋晟已经到了。
看得出来,蒋董今天的心情很糟糕,坐在会客厅正中央的那张沙发上,脸上风雨欲来。
靳以宁没有出现,以蒋天赐为首的其他几个人分别坐在他左右两侧,看见边亭进来,蒋天赐朝他抬了抬下巴,脸上写满了不怀好意。
边亭目不斜视,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之后他左右打听一番才知道,今天确实是出了大事。
就在今晨,在海上飘了几个月的“美钞”到了两百多海里外的公海,靳以宁早就做好了布署,负责接应的小船准时开到了海上,把夹带了货物的集装箱卸了下来,绕开海关,运到秘密码头。
然而小船刚接到“货物”不久,就在公海上被人劫持了。现在连船带货下落不明,船员失联,没人知道那满满一船的假钞去了哪里。
靳以宁天没亮就收到消息,急急奔赴现场去处理,蒋晟把所有人聚集到这里,也是为了解决这起突发事件。
这船假钞事关重大,不管流向何方,都后患无穷,必须要找回来,倘若是真的丢了,四海还得给货主那边一大笔赔偿。
蒋晟铁青着脸,给众人分配任务,当务之急,就是把船找到。
蒋天赐把玩着分到自己手里的文件夹,看热闹不嫌事大,悠哉悠哉地说道,“边亭,这次还真被你给说中了。”
蒋天赐将目光抛向边亭,“以宁刚回来,就让他负责这么重要的事,风险确实太大。”
办公室里的气氛,因为蒋天赐的话变得紧张了起来,在场众人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暗暗竖起了耳朵。
蒋天赐看似只是随口闲谈,实则十分歹毒,他先是点出靳以宁能力不足办事不力,才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必须负全责。然后又将众人的注意力,转到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上€€€€究竟是谁,劫了这船货物。
劫海上的货轮,可不像在天桥上摸走一台手机这么简单,想从四海集团手里劫走这艘船,更是难上加难。如果这个人不是对四海集团了解很深,且在内部有很深根基,几乎不可能办得到。
而这其中,嫌疑最大的,当属边亭。
毕竟他曾公开和靳以宁争过这笔生意,当时很多人都亲眼看见了。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段时间边亭在靳以宁背后搞的小动作,不少人都收到了点风声。
蒋天赐知道什么叫点到即止,过犹不及,他扔下一句话后就自觉闭了嘴,眼神和今晨边亭遇到的那些目光如出一辙。
现在公司上下流传着什么样的传言,这些传言是怎么来的,始作俑者已经很明显。
其实不需要蒋天赐特地提醒,他提出的这一点,蒋晟早就想到了。
“这件事究竟是谁干的,我已经派专人去查了。”蒋晟心里也有怀疑,但他没有妄下结论,“如果让我知道是谁为了一己私利,损害四海的利益,我不会轻饶。”
蒋晟说着,目光扫向边亭,再次强调了一遍,“不管是谁。”
【作者有话说】
NoNoNo,亭亭你猜错了。
◇ 第80章 第八十章 今晚天气不错
五天之后,港城迎来了今年的首个台风。
新闻不间断播报着台风实施路径,但到目前为止,窗外天高云淡,天气晴朗。
边亭将视线从写字楼间逼仄的天空收回,看了眼墙上的钟,起身走到秘书小姑娘的桌前,问:“现在可以进去了么?”
“抱歉,边哥,蒋董有事在忙。”秘书笑容可鞠,依旧亲切耐心,从她的态度里窥不见端倪,“您稍等,我再帮您问问。”
问,是问不出结果的,边亭心里有数,蒋晟这是故意在晾着他。今天他来找蒋晟是有事要向他汇报,结果被拦在门外,一等就是小半个钟头。
靳以宁的那批货被劫,边亭是最大的嫌疑人,蒋晟虽然没有挑明了说,实际上已经停了他的大部分工作,将他隔绝在外。
边亭给蒋晟做事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受这样的冷遇。
不过蒋晟这个老狐狸深知“张弛有度”的道理,没有把事情做绝。又过了十几分钟,秘书就从办公室里出来,笑容满面地请边亭进去。
“阿亭,来得正好。”
办公室里只有蒋晟一个人,他笑容满面地和他招手,两只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刚到的老普洱,快坐下尝尝。”
仿佛刚才他让边亭在外面等着了那么久,真的是有事脱不开身。
边亭也表现得若无其事,在大茶桌前入座,铁壶里正烧着水,噗噗冒着热气,一老一少面对面坐着,一切都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水很快就沸腾了起来,蒋晟拎起铁壶,把滚烫的沸水注入紫砂,边亭在这时告诉他,第一批军火已经从境外口岸出发,大概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能漂洋过海,到达四海码头。
这算是近期最好的消息,蒋晟果真龙心大悦,乐颠颠地把边亭面前的杯子斟满。
“丢了的那批货,现在怎么样了?”边亭趁机问。
高兴归高兴,蒋晟并没有完全解除对边亭的怀疑,他慢悠悠地晃了一圈杯子里的茶汤,对边亭的问题充耳不闻,“试试怎么样,喝这种普洱啊就要用铁壶煮水,紫砂来泡,缺一不可。”
边亭马上就反应过来,这件事他不宜再过问了,他端起面前的茶杯,转而和蒋晟聊起了饮茶心得。
边亭对喝茶并不热衷,他所知道的那些皮毛,大多是从靳以宁那里听来的。
喝完了头三泡茶,边亭就起身告辞要走,蒋晟没有挽留,亲自把他送到了办公室外。
离开前,边亭再次来到小秘书的桌前,曲起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
小姑娘抬起头来,边亭将目光挑向窗外,看似无意地随口一问,“靳总最近都没过来?”
“靳总出去了有一段了,还没回来。”小姑娘推了推眼镜,一脸真诚地说,“有什么话需要我转达吗?”
“没事。”边亭收回视线,“随便问问。”
边亭的车刚开出四海的停车场,流言蜚语就在公司内部传得更厉害了,人人都说那姓边的风光不了太久了,怕是要不了几天,就会彻底被打回原形。
这些话没人敢当着边亭的面说,但都传进了阿乐他们的耳朵里,老大被“停职”,他们几个小弟自然也没什么事做,当天晚上,阿乐几人就带着酒菜,来边亭家里喝酒。
“这次蒋董这么对边哥,太让兄弟们寒心了。”
他们嘴上说着担心边哥心情不好,来陪他解闷的,其实心里是藏了怨气,没两杯黄汤下肚,就一个个红着脸,替边亭打抱不平。
“就是嘛,怀疑谁也不能怀疑我们边哥嘛。”暴森大着舌头,“这些年如果不是边哥撑着,四海早垮了,哪里还有今天!”
“可不是吗。”马上有人附和,“这几天你们遇见蒋天赐和丁嘉文了吗?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呸,真恶心。”
只可惜,边亭并不领情,他今晚滴酒不沾,把家里那张小饭桌让给了他们,自己事不关己似的坐在窗台上,磕了一晚上的花生米。
“哥儿几个,差不多点得了啊。”听他们唠了一晚上,都是这几句话,边亭开口打断,“这话被人听见,又要说我狼子野心图谋不轨了。”
暴森扬起沙包大的拳头,“谁敢嚼舌根,我就揍谁!”
边亭哭笑不得,但很快又正色下来,试探着问,“你们有没想过,有一天要离开四海?”
暴森收回手,脸上写满了茫然,“离开公司,我们能去哪儿?”
“边哥,别说丧气话。”阿乐心思敏感,他猜测边亭受了打击才如此悲观,马上安慰他,“现在只是暂时的,相信蒋董很快就会还你一个公道!”
“就是!”其他人争先恐后地表忠心,“您在哪儿我们就在哪儿。”
边亭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顺便把原本想说的话压了回去。
五箱啤酒转眼间就没了大半,这些小子的德性边亭了解,在喝醉之前,无情地把他们都轰了回去。
终于把人送走,边亭着手收拾这一屋的狼藉,他翻开油腻腻的外卖盒,发现自己失踪了整晚的手机就压在盒子底。
手机开了静音,一晚上攒了好几个未接来电,边亭草草扫了一眼,扬手一撇,把手机扔到一边。
他知道自己在期待谁,但不愿意接受,更不想承认。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是玻璃瓶倒地的声音,想必是阿乐他们临走前把酒瓶扔在门外,被无辜的邻居踢倒了。
边亭放下手里的餐盒,先出去把瓶子收拾起来,未曾想门刚打开,他就看见靳以宁半蹲在门外,手忙脚乱地扶起散落满地的瓶子。
“靳以宁?”惊讶之余,边亭不忘蹲下身,和他一起把地上横七竖八的酒瓶捡起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从机场出来。”这样别开生面的出场方式,靳以宁也有些尴尬,他把瓶子装进纸箱,说,“刚在外面遇见阿乐和阿森,你怎么搬回来了?”
边亭怔了怔,再次见面,靳以宁的表现和他预想中的不同,他的态度平和自然,没有夹杂什么特别的情绪,仿佛那荒诞不经的一夜,只是边亭的臆想。
他捡起最后一只瓶子,抱起纸箱,给出了一个很现实的回答,“毕竟是自己的房子,不用再付房租。”
然后他又问靳以宁,“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今晚天气不错。”靳以宁也站起身,抬头看了眼天空,又看向边亭,笑道,“一起出去走走吧。”
边亭顺着靳以宁的目光看了一眼,刚刚下过一阵雨,天上压着层层乌云,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