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杨芸打电话过来,邀他春节回家过年的时候,他应承了下来。
年前,他和黎医生约了回国前的最后一次治疗。从医院出来后,他没有让琴琴开车到门口来接,而是和她约好,在前面街角的咖啡厅见。
靳以宁坐着轮椅,沿着林荫小道往咖啡厅的方向走。现阶段的治疗效果很理想,这天天气又好得出奇,靳以宁难得一个人出来散心,心情很是不错。
路上途径一片商业街,在等红灯时,橱窗里的一双篮球,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鞋上有一个龙飞凤舞的签名,这个签名的主人靳以宁认得,是一个正当红的球星,这些年人气蹿得很快,国内外都有不少年轻人喜欢。
红灯恰好在这时变绿,靳以宁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地走向马路对面。
信号灯很快变红,路口的车辆川流不息,每天都在成千上万的陌生人在这里遇见、交集、分别。
下一次绿灯亮起时,一个坐着轮椅的人影,再次出现在了马路对面,穿过拥挤的斑马线,进了球鞋商店。
从医院到咖啡店,最多十五分钟的路程,这天琴琴在店里等了近四十分钟,才把老板等来。
琴琴打开他带过来的鞋盒,一脸莫名地嘀咕,“靳总,这不是您的鞋码啊?”
“是吗?”靳以宁拿着银勺,漫不经心地捣着碟子里的小蛋糕,心情看起来很糟糕,“不小心买错了。”
琴琴看了眼小票上的价格,乍舌道,“那我去退了吧?”
靳以宁头也没抬,回她,“不用。”
从咖啡店回去的车上,靳以宁用手机取消了春节回港城的机票,退出程序的时候,不小心点开了相册里的一段视频。
这段视频是他第一次成功无辅助行走时,让琴琴拍的。
他想起了当时拍这段视频的原因。
他想发给边亭。
靳以宁终于意识到,他好像回到了原点,又或者说,从来没有走出来过。
这个发现让靳以宁有些沮丧,好在,很快又振作起来。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放下他。
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又是一年春节临近,趁着周末,两人都休息在家,边亭和靳以宁一起动手大扫除。
靳以宁踩在椅子上,拆墙上那对一年没洗的窗帘,边亭坐在他身边的地上,翻出一只大箱子,整理里面那些零零碎碎的东西。
“你老实说。”边亭举起一双球鞋,对着靳以宁的方面晃了晃,“这些东西,是不是你美国的时候,特意买给我的?”
那两年时间里,除了那双鞋,靳以宁从漂洋过海寄回来的“无主礼物”还有很多,什么游戏主机、英文初版书、无线耳机、签名球衣…应有尽有,都是一些年轻男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
因为没有明说送给谁,在杨芸的自作主张下,这些东西最后都进了边亭的兜里。
靳以宁正在和帘子的挂钩做斗争,听边亭这么问,分神瞄了一眼,看清箱子里的东西后,脸上表情有些许被抓包的尴尬。
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想多了吧。”
边亭坐在地上,抬头看他,“那你是买给谁的?”
靳以宁终于成功取下一扇窗帘,又着手去拆另一扇,“买给我自己的,后来闲置了,就先寄回来。”
边亭显然不信,笑道,“那你刚到美国就买冲浪板干什么?”
靳以宁嘴硬,“我平时无聊去附近海滩冲浪不行吗?”
“你那会儿还坐着轮椅呢,就能冲浪了?”边亭一下子就抓到了漏洞,“而且你住的那个社区离海可远了,开车到海边一趟得两个多小时。”
靳以宁被噎得哑口无言。
不过很快,他就回过味来,顺着这个话题,说,“你知道得还挺多。”
“那当然。”边亭翘起嘴角,有点小得意。
“不信,你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靳以宁问,“你还知道什么?”
那该死的胜负欲作祟,边亭说,“我还知道,你家门前有棵超级大的大榕树,三个人都围抱不过来,东面是个湖,湖里还有一个小亭子…”
说到这里,边亭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蓦地住了嘴,非常刻意。
“你都是怎么知道的?”靳以宁笑弯了眼睛。
这下轮到边亭吃瘪了,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秘密”,之后不管靳以宁怎么问,他都拒绝回答。
一整个下午,靳以宁都在追问这个问题,到了晚上,索性“刑讯逼供”到了床上。
“说。”靳以宁拨开边亭汗湿的额发,还在问,“到底怎么知道的?”
“别问了。”边亭只差一点了,但靳以宁坏心地停下来不动,他忍无可忍,催促他,“快点,让我…”
“现在还不行。”靳以宁故意慢慢悠悠,“不回答可以,除非你叫我一声好听的。”
边亭立刻就范,声音低哑,叫得又缠绵又煽情, “靳以宁。”
靳以宁今晚的定力惊人,“叫得不对,重叫。”
“老板。”边亭搬出了许久没喊过的称呼。
靳以宁继续挑刺,“不喜欢,换一个。”
边亭看出他是故意的,破罐子破摔,“叔叔。”
“造反是吧。”靳以宁稍稍用了点力,但分寸把握得得非常刁钻,让人更难受了,“再想。”
边亭不自觉地哼了一声,缓缓呼出一口气,然后又勉强提起劲,拖着长长的调子,“老…婆?”
靳以宁笑了,低下头去吻他。
老婆就老婆吧。
至少是个名分。
“乖。”
一个深吻结束后,他轻轻应了一声,把边亭抱起来,坐在自己身上,一下一下,又从额心吻到嘴唇,把边亭突然拔高的音调和瞬间灼热的呼吸,都封回了嘴里。
“老婆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