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是我不好,没能接你。”
“说什么呢,又不差这一次。”
“晚点见,我该登机了。”
*
郁宁到家已经快十点,他给季南枫发消息。
「我到家了,你下飞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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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宁点开图片,是季南枫的自拍照,周围是北城的夜晚,但背景好像是辆三轮摩托车?
郁宁回电话,“你在哪?”
季南枫:“民族路商业街,不认识了?”
“我是说,你坐的是什么。”
季南枫:“三轮车,拉风吧?”
郁宁:“没让司机接?怎么坐那个?”
二十七岁的季南枫,已是独当一面的公司负责人,和带棚的三轮车搭配,怎么看都格格不入。
“司机来接了,今晚商业街有活动,堵得厉害,我着急,自己先下来了。”
“你急什么。”
“见我老婆,能不急嘛。”季南枫美滋滋的,“你别说,这个小三轮看着其貌不扬,但堵车的路上真不赖,哪哪都能走。以后我也买辆这个,带你出去玩。”
郁宁哭笑不得,“好啊,我很期待做季总的豪车。”
“没问题,季总的豪车只拉你。”
打着电话,郁宁走到了小区外,门口这条街就是民族路。
郁宁:“你大概还有多远?”
“到美术馆了,开车小哥嗖嗖快,估计再有十几分钟就能到。”
郁宁一路往西,“我过去找你。”
“好好在家呆着,马上就到。”
郁宁小跑起来,“不。”
季南枫听到郁宁奔跑的声音,“你不要命了吗?快停下!”
“多少年了,怎么还惦记,早没事了。”
季南枫松了口气,“注意点又没错。”
郁宁加快步伐,“想快一点见到你,我也想坐坐嗖嗖快的三轮车。”
“行,我在车上等你。”
郁宁看着繁华的民族路,“别挂电话,我想听着你的声音。”
季南枫的笑声藏不住,“今天怎么这么粘人?”
郁宁:“你不喜欢吗?”
“当然喜欢,喜欢的不得了。喜欢的恨不得现在就抱到你,狠狠亲你,让你软在靠怀里,做什么你都同意。”
郁宁:“在外面呢,注意点。”
季南枫:“怕什么,反正前面驮我的小哥,耳朵已经红了,多说点没准能说白了。”
“无耻,你别说了。”
“哪有你这样的,不让我挂电话,还不许我说。”
郁宁搓搓发烫的耳朵,“那挂了吧。”
“不行,不挂。老婆,我……”
极速的撞击声代替了季南枫的话,尖锐的声音,试图刺破郁宁的耳膜。
他停下脚,“怎么了?”
“喂,你在听吗?”
“发生什么了?”
听筒没有任何声音。
郁宁重新拨过去,那边提示关机。
不详的预感往心口漫,郁宁加快步伐,沿着街道拼命奔跑。
这是郁宁能达到的最快速度,他不能停、也不敢停。汗水渗透了衣领,秋天的风,像刀割一样。
目的地越来越近,周围聚集了大量的人群,还有救护车、消防车和警车。
前方拉着警戒线,郁宁站在外沿,被车辆和人潮遮挡。
他按住心口,问身边的人,“那边发生了什么?”
“有辆大巴车和小轿车撞了,在那个十字路口,好几辆车都追了尾,那个惨呦,一车人撞得哇哇叫。”
大巴车,小轿车,追尾。
季南枫坐的是三轮车。
他双手撑住膝盖,缓了会儿,继续给季南枫打电话。
身旁是叽叽喳喳的人群。
“有辆三轮车也被撞了,这不是鸡蛋碰石头嘛,太惨了。”
“可不是,车棚都压扁了。”
“吓死人了。”
那个瞬间,郁宁的脑海寂静无声,只剩心脏在绞痛。灵魂被抽空,躯体机械般走动。
他向车祸中心挤,越往里,哭喊声就越近。
郁宁被交警拦住,“同志,请在外面等候,不要影响我们的工作。”
“我是家属,我老公在里面。”
隔着人群,郁宁发现了三轮车,棚子被压在大巴车的轱辘下,后排还挂着件灰色风衣,和郁宁身上的是同款。
郁宁全身发抖,挣扎着往前,“那是我老公,他在里面。”
“您别激动,伤者都送去医院了。”
“那家医院?”
“省院,急诊科。”
*
因伤者过多,临近午夜的急诊科拥挤嘈杂。
郁宁找到前台护士,“这里有叫季南枫的伤者吗?”
护士翻看单子 ,操着口方言,“那边,四号病房,六床。”
郁宁越过人群,穿进狭窄拥堵的走廊,停在了四号病房门口。里面挤满了人,有家属有病患,有医生还有警察。
病房满满当当,唯独六床空无一人。
郁宁询问医生,“请问六床的患者去哪了?”
“六床?”年轻大夫看了眼,“哦,刚走了。”
“走了?”郁宁面前是锋利的刀尖,笔直刺进心脏,血液把皮肤烧得滚烫。
他按住门框,隐忍呕吐的感觉。
大夫扶住他,“你没事吧?”
郁宁扒着门框,消毒水味道让人干呕,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走之前,没留下什么话吗?”
“没有,走得挺急的。”
嘈杂的急诊室纷纷扰扰,根本没人在意跪倒在角落里的郁宁。
年轻大夫尝试了几次拉扯他未果,实在坚持不住,“您没有他电话吗?实在不行,我帮你联系一下。”
郁宁猛地抬头,“您、您不是说他?”
医生突然反应过来,“噢,你不会以为我说的走是……”
身旁有男性的声音,“老婆?你怎么在这儿?”
郁宁楞在原地,半天没反应过来。
季南枫急忙把他抱起,“怎么坐地上了?凉不凉?”
“脸色这么差,哪不舒服?是不是联系不到我,着急了?”季南枫搂住他,“怪我,手机撞坏了,没来得及回你电话。”
熟悉的温度和感觉,郁宁抓紧季南枫的衣领,“是你吗?真的是你?”
季南枫担心,“老婆,你怎么了?”
郁宁摸着他的皮肤,真实的,温暖的,“你真的还活着?”
季南枫拉下脸,“你瞎说什么呢,还没结婚,好得不行。”
郁宁到处摸,“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疼不疼?”
季南枫转了转缠着绷带的手,“放心吧,只是点擦伤,问题不大。”
郁宁转向身旁的年轻医生,“可是他为什么说你走……”
郁宁拍打自己的脑门,笨死了。
他扑进季南枫怀里,“吓死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季南枫紧紧搂住他,“都怪我,该早点给你打电话的。”
郁宁摇摇头,“你没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