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瞒我瞒 第22章

余迢说好,指尖拨弄着花束,映在眼底像一副暗色调的油画,明明无风,却透着春风拂过的温柔。

秦最状似无意地问起:“给路款冬的吗?”

“不是,”余迢否认,没说是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答道,“我送的他不会喜欢。”€€

午休回家后管家问他的情况,余迢说有点困,想睡觉。实则待在房间里一下午,都在挑衣服。

管家看见时一愣,余迢鲜少穿这么明亮的衣服,不是灰就是白,不是白就是黑。

余迢说自己睡醒了,想出去走走,很快回来,不要人跟着。管家有点犹豫,最后还是答应了。

叫了辆快车,余迢定位到离路家很远的偏地。

C市这个地方太喧闹,唯独黄昏时有一丝宁静。

隔着偏暗的车窗,天空干净得像丝绸€€€€绸缎浸入颜料的那一刻迅速提起,晚霞变成了渐变的、不规则的橙。

抱着手里那捧花,余迢心里和它抱歉,下午放它在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风。

花瓣被风吹得晃动,蹭在余迢下颌,痒痒的,让人产生一丝困意,花香蔓在鼻尖,缓缓冲上脑海,带着他一根神经,拉回了过去。

「“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他在干嘛?”

几个人聚在一起,其中一个alpha把手里的表摘了,几百万的东西随意玩弄,像把玩鞭子似的敲打在微屈的膝盖。

“我早说了他最近很反常,看见一朵洋桔梗就要捡起来闻一闻。”叼着一根电子烟的omega抬了抬胳膊,提醒道,“别又把你撑场子的表玩坏了啊,不然怎么和那些人面前混?”

表带攥在手心,alpha漫不经心地说:“坏了就坏了,再买一个不就是了。”

旁边的玩伴没忍住笑出声:“没逼硬装。”

咚€€€€硬壳包的纸巾盒重重砸在余迢脑袋,他皱眉捂了捂,寻着视线看过来。

“喂,你把地上这些洋桔梗都捡过来给我。”」

被短暂的浅眠梦境吓醒,耳边那些声音渐渐消音,变成了汽车鸣笛、路人交谈,各种糅杂的吵闹。

他下意识把捧花往怀里护,脑海里闪过那些人把玩笑当做趣味的场景€€€€捡起洋桔梗后,被他们碾在脚底,花瓣汁液挤出来,黏腻一团。

“就在这里下车吧,多少钱?”余迢看见前面的路有点堵。

“五十八,”司机提醒,“是要去墓地吗?得快一点了,那边的路灯坏了还在修,晚上很黑。”

“好的,谢谢。”余迢拿出零散的现金,递给他。

冬天的白昼是越来越短了,眼睛一睁一合,天就暗下来,乌云摇摇欲坠地挂着,看着压抑。

乌桕树被月光映在大地上的倒影像人的脉络,余迢走得很慢,越逼近想去的地方,心里就越发慌张€€€€但不是不安的情绪,更像是憧憬、期待。

这份期待跟了他一路,直到他看见一个人影。

他站在墓碑前,不断抬腿去踩墓碑上那个名字。碑前的花都被他折得零碎,堪称一次台风后的破坏。

余迢心一坠,脚步加快,转过那个人的肩膀,果然是他猜测的那个人。

没有任何心虚,那人冷笑:“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

“都不敢在他生日当天见他,窝囊废。”

余迢对骂自己的言论毫无波澜,只对他这样的行为感到生气:“……任张,你太过分了。”

任张腿放下来,一步步往前走,眼看就要挨到余迢也没有退让的趋势,余迢只得往后退。

墓碑上的名字不再被他的身影遮挡,慢慢从任姓,显现到全名。

◇ 第24章 我分得很清楚

24€€€€任安晗。

风簌簌吹过,乌桕树的倒影扭曲晃动,在“任安晗”这个墓碑名上扫过,像夜晚独刻的瓷纹。

“我就是过分,”任张步步逼近,两手放在风衣口袋,步履从容,料定了余迢不会逃走一般,“我不过分怎么让你生气啊。”

“你是跟了路家那个养子,”任张几指屈起,在余迢胸膛上叩打,流里流气地笑道,“硬气了?”

“先是不回我消息,不给我钱。”

“再是用敲诈勒索罪威胁我。”

余迢被逼得退无可退,右腿落地时突然的下坠悬空感足够让他知道€€€€完蛋。

胳膊抬起,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但任张怎么可能会扶他。

洋桔梗散落一地,迅速被风吹乱,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

重重的,“咚”一声,后脑勺磕到青石板的某个碎石子,腰硌到台阶上,脚踝似乎也伤到了,疼得他屈起、蜷缩,宛如缩在某个蚌壳里。

任张这个角度看过去,自己应该是很狼狈、丑陋的吧,余迢想,在天上的任安晗会看到吗。

任张蹲下来,两腿岔开,点了根烟的手搭在膝盖上,置若罔闻地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很多人都来看我弟弟,我看到那些花就烦,都成死人了,还有这么多人记得他。”

“不过我还算了解你,知道你会在这两天过来,一直在这守着。”任张笑起来如邪恶的魅魔,和他弟弟眉眼间有几分相似。

余迢借着掌心的力勉强直起身,盯着他问:“你到底、要干什么。”

“要钱啊,不是你自己说的吗?你欠我弟弟一条命。”

“他这么喜欢你,你却在他忌日这天和路款冬结婚。不过我理解,人为五斗米折腰么,或者……”

任张脸凑近:“是不是觉得,路款冬和我弟弟,长得有一点像,想圆你未实现的梦?”

明月高挂,万顷夜空平淡宁静,余迢却觉得要下雨,虚晃过一闪闪的白光,可是耳边没有声音,也不觉得刺眼€€€€应该不是雷鸣,是刚刚摔倒导致的眩晕感。

用力眨了眨眼,余迢眉宇紧锁,说话有些吃力:“不、不是,路款冬和安晗,我分得很清楚。”

结婚的日期不是他定的,路款冬什么都没告诉他,签字、拍照、见家长,余迢一直是被动的那一方。

他和路款冬的结婚证,余迢只看过一次,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太容易让他产生幻想,可余迢又清楚地知道不可能,让他在的两个灵魂反复背叛和争论。

“我来除了和我弟弟叙叙旧,就是为了和你说一声,”任张不知何时拿出一个钥匙圈,散漫随意地甩着,“我妈已经知道当初那笔手术费的资助人是你,她很生气。”

“她说,还不如不活。”

字字如铰刀,磨在余迢最脆弱的心脏:“我……”

“她说,恨死你了。”

余迢:“我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帮他们……”

“你让她失去了最爱的儿子。”

到这里,余迢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连哽咽都无法做到€€€€直到头胀胸闷,原来是自己刚刚主动停止了呼吸。

任张微偏身子,右肩抵着余迢的左肩,使得余迢也慢慢往一边倾斜。

“他们这些年还挺省吃俭用的,你一直以资助人的名义给他们打的钱,也没花多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任张笑笑说,“现在都在我手里了。”

余迢下意识想去抢,又觉得自己没资格,他是自愿赠与,这笔钱两位长辈想给谁、想怎么用,都和他无关。

手悬在半空,袖口往下坠,漏出一截手腕后又慢慢垂下。

“我就是来提醒你,之前和你说,你不给我钱,我就去找我爸妈要,这句话不是开玩笑,我就是这么不要脸。”

“而且他们得知是你给的钱之后,大概率不会收了哦,你还不如给我,我过得好,他们也就过得好。”

“毕竟最引以为傲的儿子已经死了,而他们这个年纪也不可能再生育,风水轮流转,还不是得照顾一下‘他们看不上的儿子’,我么。”

腺体开始发热 月长 痛,刺激余迢流泪,余迢两只手忙不过来,一只手捂住腺体,一只手擦拭泪水,整个人无措又无力。

“你做梦,”尽管是不占上风的那一方,尽管他现在看上去弱小无助,余迢还是反驳,不留余地,“你听清楚了,我对你仅存的一点仁善不过是因为你是安晗的哥哥。”

嗓音越来越哑,余迢意识到自己不对劲。比起以往的症状,他隐隐感觉到自己下,亻本也开始兵荒马乱了。

好像只要有一个人来伸手凑近,那一阵暖溜就会顺着大 月退 内 亻则缓缓流下。

任张没关注到这些,初冬的夜风冷得刺骨,他拉紧衣领两端,脖子一缩,欠嗖嗖地说:“嗯啊,老子沾沾弟弟的光呗。”

“算了,不打扰你和弟弟叙旧了,他看到你现在这幅样子,怕不是在天上急得团团转,晚上要来梦里埋怨我这个哥哥对你不好。”

任张笑容满面,擦过余迢身边。

背影逐渐缩小,直至不见。余迢在那一刻脱力,好像灵魂出窍一般瘫倒在地。

右手腕正好碰到一截洋桔梗,树枝扎过皮肤表层,留下一道印记。

余迢撑力,两只胳膊慢慢揽过刚刚散落一地的花,袖子蹭过灰尘与石子,留下明显的污痕。

他抬起头,与不远处任安晗的墓碑人像对视。

一秒、两秒、三秒,余迢别过眼,不敢再看,“对不起……给你准备的花都乱了。”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学长。”€€

路款冬从国外赶回来,闭着眼小憩,车窗开了一点缝隙,路灯在黑夜里一条条地透进来,照在他薄薄地眼皮上。

“少爷,到了。”司机为他开车门。

佣人在门外侯着,其中一个omega格外殷勤:“知道您回来得晚,饭菜一直温在那。”

路款冬喉间闷出一声“嗯”,“几点了。”

“十点刚过五分。”

还挺早,路款冬心想,赶得上。本来还担心会延机。

管家招呼人为他披上外套,路款冬点了支烟,最近烦心事太多,烟瘾又犯了。

“余迢呢。”

路款冬眯起眼,点点火光“斯拉”一声,他吐出一口白烟,垂下手,打算仔细听听这两天余迢在家的情况。

“今天倒是回来得早,说是有点不舒服,睡了一觉又感觉闷,出去散步了。”

路款冬没察觉到管家的心虚,只问:“还是因为店里生意太好累到了?”

“不不不,我已经按照少爷的吩咐大大减少工作量了,应该只是换季犯困,没什么事。”管家连忙解释。

何柳明上次和他说,余迢有嗜睡犯困的情况是正常的。路款冬点头,抬腿往室内走。

管家还没准备好说,刚刚那个omega立马拦住,兴冲冲地像告状似的:“少爷,余迢还没回来呢。”

“这么晚还没回来?”路款冬蹙眉,“派人跟着了么。”

“余迢不要人跟。”

偏头往这位佣人身上看了几秒,这位是桑非梦派在他身边长大的omega。但路款冬的记忆点是另一件事€€€€这个人把汤撒在余迢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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