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装嫁给失忆大佬后 第6章

  忽然“啪嗒”一声,手中的毛笔落地。他颤抖手指,指着刚醒的人,不知是震惊还是激动:“你、你……”

  “这是诈尸了?!”

  一个围观伤兵先震惊开口。

  “去去!人本来就没死,什么诈尸?”胡郎中回神,立刻没好气道。

  伤兵“啧”一声,道:“之前可是您自己说,人就差一口气了,跟死了没区别。”

  胡郎中顾不得捡起笔,赶紧上前想拿开刀:“诶诶,这是干什么?小女郎是在帮你看伤,别激动,赶紧先把刀放下。这里是伤兵营帐,你从战场回来了……”

  一些从战场上被抬下来的昏迷伤兵,刚醒时,会误以为自己仍在战场厮杀,本能地攻击周围人。

  胡郎中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对此很了解,赶紧解释一通。

  但解释完,这人仍一动不动。

  他表情倒不似其他有这状况的伤兵那样狰狞,但……就是没什么表情,只空茫看着离他最近的李禅秀,仿佛刚才胡郎中的那些话,他并未听见。

  胡郎中不由走近到两人身旁,瞧瞧他,又瞧瞧神色如常的李禅秀,暗忖:该不会是还没醒,在发癔症?

  他不由抬手在这人眼前挥了挥,眼睛没动,又去拿刀身,也不动。

  “嘶,这倒是奇了。”胡郎中纳罕。

  李禅秀这时低眸,余光轻瞥,忽然道:“你的伤口流血了。”

  声音清润,不疾不徐。

  终于,这人有了反应,缓缓低下头。

  胸口的箭伤因刚才剧烈动作,有些崩裂,渗出鲜血。

  只是方才还出手迅捷的人,此刻却像反应忽然迟钝,一直盯着伤口不动。

  直到李禅秀抬手捏住他的刀身,他终于有了反应,再次抬头。

  然而在他注视下,刀像失去了反抗能力,被慢慢拿开,放下,连带着他的手臂一起。

  他古怪地看向自己的手臂,又看向李禅秀,对上一双清冷秀丽的眼眸。

  “躺下。”眼眸的主人开口,容色平静。

  他没动,像刚醒来,充满警惕的猛兽。

  李禅秀忽然伸出手指,微凉指尖触碰到他胸口的皮肤,视线与他相对。

  他瞬间僵住,望着李禅秀,然后就像那把刀一样,被推着,缓缓躺下。

  躺下时,他的视线仍一瞬不动地锁在李禅秀脸上。

  指尖很快收回,皮肤上的凉意也转瞬消失。他喉结似乎动了一下,目光依旧定定望着李禅秀。

  李禅秀感觉很奇怪,但无意多想,很快拿出针线,继续帮他处理伤口。

  胡郎中见状,终于松一口气。

  周围空气也像忽然从凝滞中恢复,伤兵们的嘈杂声音又隐隐传来。

  甚至有几个好奇的伤兵忍不住靠近几步,昨天那个断腿伤兵也拄着拐过来,神情震惊又惊讶:“还真救活了?奇了呀!”

  “多亏沈姑娘,沈姑娘真是神医。”旁边另一人道。

  “这家伙运气可真好,跟张河那小子一样。”

  “€€,你可要好好感谢沈姑娘,要不是她,你这条命只怕已经没了。”

  间或传来的声音并没影响李禅秀缝合,似乎也没影响到躺着的人,他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一直落在他脸侧。

  处理伤口时很疼,针线穿梭皮肉,这人竟也不吭一声,甚至视线都没动一下,一直在看他。

  换做是张河,恐怕早疼得喊“娘”了。

  李禅秀一边落针,一边竟还能分出心思,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终于缝好最后一针,他剪断细线,忍不住抬头,问仍在看自己的人:“你在看什么?”

  视线猝不及防相撞,他秀丽的眼眸闯进对方眼中。

  对方似乎怔了一下,接着竟忽然偏开头,不再看了。但过一会儿,又转回来。

  李禅秀:“……”

  很奇怪的一个人,他心想。

  像一路跟着人的狼犬,被发现后连忙藏起来,但过一会儿,又忍不住出来继续跟。

  但这似乎跟他没什么关系。

  李禅秀收好工具,起身时忽感到腹中一阵饥饿,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很久。

  军中只供两顿饭,现在还没到吃第二顿的时候。好在他用朝食时,偷偷藏了半块粗饼,药房有热水,去那边用水泡着吃就行。

  于是匆匆跟这人说几句伤口要注意什么,也不管对方听没听进去,就又跟胡郎中说自己有点事,要先离开一阵。

  胡郎中摆手,道:“没事,你去忙吧,我再看看其他伤兵。”

  看有没有哪个幸运的,能被他抓来缝两针,练习练习。

  几个伤兵们丝毫不知“危险”将至,李禅秀一走,他们就围上前,有看热闹的,也有好奇问话的€€€€

  “兄弟,你这回可真是大难不死啊!一千多人,就你一个活着被抬回来,本来都快不行了,又遇到沈姑娘,被她救了,真是祖上烧高香了啊。”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

  “你手里这把刀是哪来的?”

  刚醒来的青年只看他们一眼,就移开视线,静静不说话,只有那只手仍一直握着黑铁弯刀。

  “兄弟?”

  “怎么不说话?”

  “对了,你是不久前刚被招募来的吧?我在营中也挺久了,看你好像有些面生。”

  又有几人问他,但他依旧不答,只维持平躺着,目光静静望着帐顶。说好听些,像在望着帐顶出神,说不好听些,像根本没听懂大家说什么。

  如果不是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一直睁着,简直和之前昏迷时没两样。

  “不会是个哑巴?”有人压低声猜测。

  话刚落,空气中传出一声“咕”,是这人肚子在响。

  “……”

  有人拿了半个馒头给他,但他仍不动,依旧安静望着帐顶。

  “嘶,可能还是个傻子!”饿了都不知道吃。

  “胡郎中,胡郎中!快别抓人缝针了,赶紧来看看,这人不大对劲!”

  .

  李禅秀回药房后,下午就没再去伤兵营。

  被调到药房后,伤兵营的很多活都不需他再做,吃完饭没事,他去药庐帮徐阿婶煎了会儿药。

  胡郎中一直没回来,到了晚上,才听去询问消息的胡圆儿回来说,对方被陈将军叫去了,连同中午刚醒的那个人一起。

  “肯定是问粮草被劫的事,我爷爷跟着过去看看,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能回。”胡圆儿脆生生道。

  李禅秀心中权衡,他不想回女眷营帐那边休息,一是不方便,二是他毕竟是男扮女装,不是真正女子,能不住那边,还是尽量不住那边比较好。

  于是他借口还有药方没抄录完,留下陪胡圆儿一起等。

  然而直到深夜,燃着的油灯只剩豆大火光,胡圆儿也趴在桌上睡着时,胡郎中才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进来。

  抬头见李禅秀这么晚还没回去,他显然有些惊讶。

  李禅秀搁下笔起身,指指趴在桌上睡着的胡圆儿,微笑解释:“胡圆儿说你一会儿就回来,正好我还有些药方没抄,就陪他一起等了等,没想到……”

  说着,他看一眼外面的黑夜,意思是自己也没想到会等这么晚。

  胡郎中顿时明白,叹道:“这小子,说着等我,自己倒先睡了。”

  然后对李禅秀感谢道:“有劳你了。”

  他以为李禅秀是因胡圆儿年纪小,不放心他一个人,才陪着一起等,把孙子抱进隔间后,出来又是一番谢。

  李禅秀摇头表示不用,虽然确实有几分不放心胡圆儿一个人,但也有私心。

  胡郎中这时叹气,又道:“你没走也好,我正想跟你说个事,今天陈将军把刚醒的那个伤兵叫去问话,顺便把我也叫去了……”

  李禅秀没想到他会主动提及此事,不由顺着话道:“我听胡圆儿说,是问之前粮草被劫的事。”

  接着迟疑:“可是那人被用了刑,伤又加重了?”

  毕竟胡郎中此刻的神情看着不太好。

  胡郎中摇头,道:“倒是没用刑,而是……”

  他语气似乎斟酌了一下,才继续:“这个人他失忆了。”

  失忆?

  李禅秀闻言愣住,随即想起那人刚醒时神情空茫,之后又一直盯着他看,顿时有些明白。

  难怪对方醒来后,反应如此奇怪,原来是失忆了。

  听说有些鸟雀刚破壳时,因对世间一无所知,会对见到的第一个动物产生好感。想来这个失忆的人也跟鸟雀一样,只是因醒来后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他,才一直盯着看罢了。

  不过胡郎中说这些,目的肯定不是单纯要告诉他,对方失忆了,莫非……

  果然,胡郎中很快道:“陈将军希望他能想起,让我给他治疗,但我没治过失忆的人,实在无从下手。你看,你有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能试着给他看看?”

  李禅秀闻言迟疑了,他也没治过失忆的人,不过……

  “只是先试试看,不必担心治不好,我看陈将军其实也没抱什么希望。且你只是帮我,若治不好,我去跟陈将军说就行。”胡郎中见他犹豫,又补充一句。

  李禅秀这才点头:“那我就试一试。”

  接着目光微动,借机又道:“但治疗失忆,需时常过去给他针灸,女眷营帐离这边较远,我能否以后就住药房,这样来回也方便一些?”

  胡郎中正想说今天已晚,问他要不要在药房将就一晚,没想到他先开口,且还是要以后都要住这边,忙道:“妥,妥!你尽管搬就是,我让人在药房的里间放一张木板床。”

  药房跟他们爷孙俩的住处只是连着,并不是同一处,不必担心小女郎住在这,于名声有碍。

  且他先前就觉得女眷营帐太冷,离伤兵营这边又远,万一有个急事,深夜去喊小女郎来,也不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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