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腹点头。
顾衡接着道:“虽然姓王,但这个王家跟那两个世家大族的王可不一样,雍州的王家原本不过是个末流世家,只是将女儿嫁到了梁王的姻亲宋家,从此就一飞冲天。
“表妹那般容貌,世所罕见,就是洛京那些世家贵女,恐怕也没有能比得上的。如今梁王世子就在雍州府城,你说,若将表妹送给世子……”
心腹闻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罢了,此事让我再想想。”顾衡有摆摆手,皱眉沉思。
作为已经落寞的世家旁支,他所在的这一支顾氏已经落魄到与寒门无异,虽然他用尽办法,成为梁王世子的幕僚,可并不受重视,如此下去,何日才能重振门楣?
原本去见“沈秀”,不过是恰好得知这个表妹被流放在这,想着来都来了,不见一面,显得无情。
可没想到,这个表妹竟出落得如此貌美,让他瞬间就权衡起了利弊。原本他以为这事会很简单,毕竟一个曾娇生惯养的大家小姐被流放到这,一定吃了很多苦,给她一个机会可以离开,她定会紧紧抓住。
可没想到,他这表妹不知是脑子坏了,还是怎么回事,竟真对她那贫寒夫君死心塌地。
既然想拿人去换取利益,自不好强迫,否则表妹怨恨他,他就是真把人送给梁王世子,也不能长久得到好处。
这般想着,他又觉得此事还得从长计议,起码要先和表妹打好关系。还有对方那夫君,也着实碍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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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杨元羿回酒馆结完账后,拎着打包好的酒菜往军营去,途中刚好遇到骑马回家的裴椹。
他忙拦住对方,把酒菜递过去,道:“喏,拿着,给你带的。”
裴椹没接,反倒皱眉:“你不去查案,在这喝酒?”
杨元羿“嘶”一声,道:“我就不能是刚好查完歇息一阵,抽空喝个酒?而且你别不识好人心,我这可是帮你,赶紧把菜拿回家去。你不心疼媳妇,到时有别人替你心疼。”
裴椹脸瞬间有些冷,眼神倏地看他,凉飕飕问:“什么意思?”
“呃,别误会,不是我。”杨元羿只觉脖子一凉,忙缩了缩,把方才顾衡说的话学了一遍。
怕这事影响他们夫妻感情,说完又赶紧补充一句:“不过小嫂子对你倒是一片真心,压根没理那个假表哥,还说你最近打仗辛苦,要去买只鸡给你补补身体。”
裴椹方才还冷沉的脸色,瞬间如冰雪初霁,转头瞥他一眼道:“这还需要你说?”
他妻子有多喜欢他,他能不清楚吗?
说完,唇角也忍不住弯起。
杨元羿顿时有些受不了,强行把酒菜塞给他,道:“行了,赶紧回家去吧。”真不想看见你。
裴椹接过酒菜,拱手道了句“多谢”,便驾马离去,心中竟有几分迫不及待。
……
小院内,李禅秀拎着鸡刚回来,就听见外面传来马蹄声。
这个时间,骑马过来,只可能是裴二。
他心瞬间一紧,目光看向草垛,想起草垛上的血迹还没处理。
这会儿再把草抓去厨房烧掉已经来不及了,他当机立断,将那片沾血的草抓到石板边,同时从石板下抽出刀。
就在裴椹推开院门进来的一瞬,李禅秀目光一冷,手起刀落,“哐”的一声,快速斩下鸡头。
裴椹拎着杨元羿给的酒菜,刚要和他打招呼,忽然对上如此有杀气的一刀,不由一僵,莫名觉得脖子寒凉。
李禅秀听见动静,转头朝他清浅一笑,声音温柔:“夫君,你回来了?”
说着,拎着无头的鸡往旁边干草上放了放,不着痕迹地将血滴上去。
裴椹:“……”
他轻咳一声,走过去道:“娘子,杀鸡这种粗活,以后让我来。”
李禅秀抿唇笑笑:“也不累。”
裴椹觉得即便不累,也舍不得对方做这些,何况还有顾衡那番话,想想就心中不快。
将酒菜放进厨房后,他便折了折衣袖,走过来接过李禅秀手中的无头鸡,道:“还是我来吧。”
李禅秀将该遮掩的都遮掩了,也不跟他抢,道:“那我去是烧些热水。”
说着,他将沾血的干草抓起,打算一起带走。
裴椹“嗯”一声,在他抓起干草时,忽然又道:“等等。”
李禅秀瞬时脊背一僵,片刻后,转身微笑问:“怎么了?”
裴椹轻咳,问:“怎么忽然买只公鸡回来?”
问完,目光便忍不住看向对方,眸中难掩期许,唇边也溢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他自然知道,杨元羿已经告诉过他了,妻子心疼他最近出去领兵打仗辛苦,特意买只鸡给他补补。
可他还想再亲耳听一次。
以前他不觉得情话有什么好听,甚至觉得酸腻,但可能是妻子声音好听,他之前听了一回后,总觉得听不够。不过修身齐家,夫妻和睦就是家中和睦,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李禅秀闻言,顿松一口气,朝他微微笑道:“你还不知道吧?小黑回来了,可能是在外面没怎么捕到食,刚回来就想吃肉,我便去镇上给它买了一只鸡。”
裴椹:“……”
笑容忽然凝固。
第 83 章
李禅秀烧好热水后, 给裴椹舀了一瓢,没一会儿,就听小院中响起“咚咚咚”的剁鸡声, 杀气腾腾, 像跟那只小公鸡有仇。
李禅秀:“……”
他转身去把被关着的金雕放出来,金雕甫一自由,又闻见肉味,两条毛长腿立刻一蹬一蹬, 摇摆着身体直奔向裴椹身旁。
裴椹刚剁好小公鸡, 察觉它过来, 握着刀转身,眼神冷飕飕看过去。
金雕“吱€€€€”地刹住脚, 忽然在旁边踱起步,愣是没敢再上前。
裴椹意味不明地哼一声,挑出两块剔了骨的肉, 扔给它。
金雕忙两口吞下肉,圆眼仍直勾勾看他, 见他实在不给, 只好扑扑翅膀,委屈地自己出去捕食。
裴椹这才满意,端着剁好的鸡肉转身, 正对上李禅秀探究的眼神, 不由轻咳一声:“小黑伤好了, 也该偶尔出去捕食了,不然会忘了捕食本领。”
他说的严肃正经, 至于这只小公鸡,自然是跟野菇一起炖炖, 给他和妻子一起吃。
此外,许是被顾衡那番话刺激,晚饭又是他亲自做,甚至连烧火都不让李禅秀帮忙。
李禅秀无奈,便生了炭火,帮他把带回的酒烫了。
晚上两人一起围着炭火吃菜,李禅秀一般不喝酒,帮裴椹斟了一杯后,便放下酒壶,奇怪问他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
裴椹自不好说是去伤兵营找他,听说他回家了,便想也没想,就也回来了。
“军中没什么事,陈将军又说我近日领兵辛苦,让我今天早点回来休息。”他找了个借口道,接着端起酒杯饮酒掩饰。
裴椹平日也不怎么喝酒,但兴许是今天早晨听了李禅秀斥责顾衡时,说的那番对他剖白的情话,又或是中午拥着妻子安慰时,终于与对方将事情说清,心意相通……
总之,裴椹心情一直莫名很好。加上深冬寒夜,与妻子一起围着炭火吃饭,气氛温馨,妻子又亲自为他斟酒,不知不觉,便多喝了一些。
李禅秀一直在想其他事,等回过神,才察觉斟酒的次数有些多了,不由懊悔。
本来他和裴二现在的关系就暧昧,他还一不留神,一直给对方斟酒,是要把对方灌醉吗?万一真灌醉,难办的还不是他?
还有裴二也呆,自己斟酒他就喝,也不知道拒绝。
李禅秀一阵头疼扶额,见裴椹一直浅笑看他,神情似有醉意,且又端起酒杯,忙按住对方的手,道:“别喝了。”
裴椹动作一顿,略带薄醉的目光落在他按着自己手背的白皙手指上,神情在油灯的光影下明灭迷离,渐渐晦暗。
李禅秀仿佛指尖一烫,倏地缩回,脸庞微热。
裴椹忽然一笑,搁下酒杯,温声道:“我听娘子的。”
他此刻嗓音低哑,仿佛比平常多了几分磁性,目光也一直轻轻落在李禅秀脸上,晦暗莫名。
李禅秀只觉脸又有些热,忽然起身道:“我吃好了,先出去。”
说完像逃避什么似的,快步匆忙出去,脚步甚至有些乱。
到了外面,他轻轻呼出一口气。一阵寒风吹来,头脑渐渐清醒几分,身体却忽然感到一阵冷,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裴椹几乎紧跟着出来,见状忙脱下外袍披在他身上,道:“天冷,不要在外面久站。”
李禅秀想拒绝他的外袍,可还没推下去,就先接连打了两个喷嚏,身体也愈发觉得冷。
他很快意识到一件事,因为寒毒快要发作,他又开始格外畏寒了。
裴椹见他不受控制地发抖,忙将刚披在他身上的衣袍拢紧,皱眉担心问:“怎么了?是不是受寒了?”
李禅秀怔愣之后,忽然心中一喜,对,他可以假装是得了风寒。
于是又佯装轻咳几声,带着鼻音说:“我好像得了风寒,为免传染给你,今晚我去药房那边住吧。”
说完他心中一松,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可以不用跟裴二同床。
眼下不比之前,中午他默认了他们是真夫妻的事,若今晚再同床,万一裴二想要……他如何拒绝?
李禅秀真觉得一步错,步步错,可是到如今,也只能继续装下去。
裴椹听了却皱眉,道:“既是得了风寒,更应该在家住,那边营帐里烧个炭盆,哪有家中的火炕暖和?”
说着不顾李禅秀反对,便将他拥着带进卧房。
“你坐着别动,我去给你端热水来洗漱,再煮些姜汤驱寒。”他把李禅秀按坐在炕边,不等对方反对,便转身匆匆出去。
火炕在之前做饭时,就已经烧上了,此刻正暖。
李禅秀手指按在暖热的衾被上,怔了怔神,等起身再要出去时,正撞上端着热水回来的裴椹。
裴椹见他又要出去,放下热水就将他拉回炕边,又按坐下,道:“别动。”
他微皱着眉,语气甚至有些严肃。李禅秀被唬得一愣,然后就见他忽然蹲下身,认真替他脱鞋解袜。
李禅秀目瞪口呆,脸忽然一阵烧红,忙紧紧抓着裤腿,慌声道:“不、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说完忙扯回小腿,自己脱下鞋袜,赶紧把脚放进热水里,生怕慢一刻,就会被对方捏着脚清洗,太奇怪了。
他脸上薄红未退,像雨水浸润过的海棠,在灯光下漂亮得夺目,眸光却一阵无措。
脚刚碰到热水,他忽又想起,刚才只顾拒绝,不让裴二帮他洗,这下却是真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