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并不是那种一条路走到黑的执着小鬼,或者说,除了特定的事,安然大多数并不执着。
让他放弃一件事其实并不难。
譬如炒菜。
吃饱喝足,该睡觉了。
安然揉着眼睛来到房间,可以说,这个房子中,他最满意的地方之一就是眼前这张大床。又大又软,坐上去还会回弹,简直是梦中情床。
安然睡惯了宿舍的硬木板床,虽然垫了床垫,舒适度依旧是远远比不上眼前。
“今晚一定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安然闭上眼,三秒后,忽然起身订了两个闹钟,这才放心入睡。
·
次日,带着薄温的光透过窗帘间隙,来到少年眼睑。
安然迷糊关掉闹钟,眯着眼睛,逐渐清明。
耳机壳!
他一看时间,还好,这才八点,用二十分钟收拾自己,又去锅里取热好的牛奶,炒菜虽然难,但烧个水安然还是不在话下,插上吸管,这就可以出门了。
放假后的学校清清冷冷,雪上积了一层落叶,可能是半夜被风吹掉的,安然弯腰,将被埋着冻成一块的塑料袋捡起来,捂了一路的热度瞬间流失,他忍住伸到面前哈气的冲动,有点脏。
宿舍走廊空空荡荡,脚步声回响,保暖鞋垫不管用,安然脚底发麻,不由快步。
宿舍依旧是他昨天离开的样子,安然直奔主题,桌子,桌子,找到了!
其实一目了然。
陆承野也是一个不爱乱放东西的人,耳机壳就端端正正地摆在某个熟悉特定位置。
安然拿出手机,点开手机自带的拍照软件。
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沉稳,不急不缓,放在平时大概是听不见的,可现在还早,回去的人不会发出声音,没回去的人也还在睡觉。
安然举着手机回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陆哥?”安然下意识心虚:“你怎么也回来了?”
“也?”陆承野跟着念了,黑眸淡淡:“回来拿耳机。”
安然顺手便拿起来,递给他,“陆哥,耳机你很喜欢吗?”
少年的手和外面的雪一样白,触碰瞬间,似乎也是一样的冰。
陆承野微微蹙眉,没有先回答问题,而是说:“醒多久了?”
“刚,刚醒。”安然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抬眼看他,眸带问号。
小骗子。
陆承野不说话,视线从安然冰凉的手移到后者苍白的唇,碧空洗过的浅色眼睛,那里面分明清明得很。
“……”
安然没能坚持下来,“醒了快一小时了。”
陆承野:“我随口问的,你在紧张什么?”
他表现得很明显吗?安然抿唇,片刻,“就是不小心对你们说谎了,心虚的。”
陆承野神色不变,“昨晚不在宿舍?”
安然猛地抬头,“陆哥,你知道了。”
陆承野:“昨晚送错外卖了。”
昨晚?所以,陆哥昨晚就知道了他不在宿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谎的。”安然主动认错,态度诚恳,微低着头,萌哒哒的杏眼直直盯着人,像背着书包罚站的小学生。
其实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甚至可以说,无论你说不说谎,都不会影响到别人。但如果说的人在意,听的人也在意。那又是另一个性质了。
“所以,你告诉我住宿舍,转头又去海星小区?”陆承野声线平静,眸色渐深。
室外小雪纷纷,原先也不算晴的天忽然打了个响雷,安然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陆哥这问题……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是的,就是有点奇怪,安然迟疑点头:“嗯……”
【……】
【宿主,我没看错吧?咱们应该是穿进了校园副本,而不是什么霸道总裁?】
哪有舍友会逼问另一个舍友这样的问题。
安然:“……”
少年闷得像只鹌鹑,只知道承认错误,却不懂别人想听的根本不是他的认错。
陆承野视线从安然白净的脸往下,扫遍全身。衣服不是昨天的,换了,上面是熟悉的纯粹的味道,身上没有缺口,完好如初,神色温和。
“陆哥,你在看什么?”安然被红外线扫了又扫,不自在地扭动身体。
“看你有没有被骗。”
安然:“啊?谁会骗我?”
陆承野:“没有就好。”
安然:?
陆哥怎么忽然奇奇怪怪的。
【宿主,你是真的笨!】
安然:“系统,你知道陆哥在问什么呀?”
无关主线剧情,系统畅所欲言:【说你有没有被人骗去那个,虽然话糙理不糙,但主角攻的关注点会在这上面是我没想到的,我不信他没开窍。】
“那个是?”
【当然是某种运动。】
被人骗去做运动?
安然:“陆哥怕我被健身房的人骗去办卡吗?”
他听别人说过这种诈骗。
【……改天跟你仔细科普!】
安然:“好喔。”
安然沉默期间,陆承野已经将宿舍浏览一遍,拉把椅子坐下,“今天几点的车?”
“……”既然已经说了,当然不会只说半个,安然看着他:“陆哥,其实,我寒假不打算回去了,就待在这。”
“怎么了?”
“没有……反正就是不回去。”不想不能再说谎了。
“嗯。”陆承野没再问,“不回去你住哪?”
安然眨了眨眼,说起这个,安然突然想起来刚才陆承野说的:昨晚送错外卖了。
会被骑手所混淆的房间,那不就说明,陆哥住的地方和他隔得很近?
不会就是……
“我在海星小区租了一个房子,早上也是从那里过来的。”
。
陆承野倏地抬眼,随即想到什么,“哦。”
确实是他担心过虑,没有被人骗,还学起骗人了。
同一个空间下,似乎有几率脑电波相接,安然看着台阶上挂着的雪花吊坠,脑海中一闪而过昨晚的月亮。
“陆哥,你住的地方不会是2201吧?”安然眼睛微亮:“就在我对面?”
相比起来,陆承野看起来似乎并不热络:“嗯。”
说开了,还得到一个熟人邻居,安然开心得不行,“那我是不是可以去你家串门?陆哥,可以吗?”
“随你。”陆承野起身,安然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前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吃过早饭了没?”
安然摇摇头:“还没有……喝了一瓶牛奶。”
放在别人身上,一瓶牛奶足以当早餐,但安然不一样。
陆承野转身:“一起?”
安然当然说好,他和陆承野一起出了宿舍,“陆哥,你不回家吗?陆爷爷应该挺想你的。”
陆承野走在前面,安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一声“呵”,语调上扬,给人贬义的感觉。
“下周回去。”
“哦哦。”
走廊说长不长,但绝对不算短,楼梯在首末的位置,走着走着会有冰凉的雪飘过来,随机落在人身上某个部位。
安然正在看宿舍楼前被雪压垮的银杏树,耳边忽然听到一道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但内容听不清楚,仿佛被人捂住,语气也怪,黏黏糊糊的。
安然目光从雪景离开,发现声音好像是从前面的宿舍窗户中传出来的。
还有人没回去呢,而且还不是他们专业的同学。安然没多想,睁着一双清澈懵懂的杏眼,没有移开的意思。
身旁,陆承野看了他一眼。
“嘶——你他妈能不能轻一点——唔……草!”
这会听得比较清楚了,但又似乎更迷惑。
这种好像快乐又边在骂人是什么情况?里面在做什么?
安然有些好奇,刚好也走到窗户前了,他视线投进。
里面没开灯,只有外面的光线形成光束,照在地面正中,两道阴影交叠在里墙,安然能看到的只有两个发光的后脑勺,以及四只压在的墙上的手。